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茎刺(玄幻灵异)——将竹

时间:2024-08-15 09:45:03  作者:将竹
  他又何尝不想自己的小少爷。
  他日日夜夜都在想。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闫钰尽力压住,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这一回,他按照冼桓松叮嘱他的,吃得很慢,很细。
  却再也听不到对面传来的夸赞。
  ————
  沈秋被师尊喊去逝情岛办事,来回可能要两个多月。
  闫钰没了个闹挺的师弟跟在身后,终于有时间去看一眼绿鳞蛇。
  潮汐谷在涤霜城和洛水镇之间,和两边挨得都很近。
  闫钰只要抬头稍微看远一点,便能依稀认出涤霜城的轮廓。
  他不愿再看。
  或许是被段冥仙君封印过,绿鳞蛇没敢再作乱,而是乖乖地待在谷底洞穴中,饿了就出来抓一些野味。
  反正闫钰认为它改好后是肯定不会吃人的。
  可闫钰不知道的是,绿鳞蛇的洞穴里经常会多出来很多白骨。
  当初闫钰觉得它的洞穴里阴森森的,于是便没进去过多少次。
  他忽然奇怪地往身后瞧了瞧,没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收回目光。
  闫钰御剑来到潮汐谷谷底,绿鳞蛇貌似感觉到了,提前从洞穴里出来迎接。
  绿鳞蛇双眼放光,闫钰冲它招招手,它就慢慢移到了他身边。
  闫钰靠着墙壁坐下,摸摸它的脑袋,跟它诉说着自己离开潮汐谷后发生的一些事。
  闫钰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语速缓慢,让人感到舒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闫钰才拍拍衣服起身离开。
  他不能离开太久,过会儿还要去师尊那里一趟。
  当闫钰回到闫家时,立刻就来到了师尊屋前。
  他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才推开门。
  刚踏进屋里,闫钰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许长老盘坐于桌前,并没有抬头看他。
  闫钰行礼道:“师尊。”
  许长老没说话,一直在低头临摹书法。
  空气凝固了几秒,等到许长老放下笔,才肯抬头睨了他一眼。
  许长老:“方才你去哪儿了?”
  闫钰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虚。
  闫钰磕磕绊绊道:“我……我没去哪儿。”
  许长老明显不信,他愤愤地拍了下桌子:“那为何我去涤霜城的时候,在潮汐谷附近瞧见了你?”
  闫钰瞳孔微微放大,怪不得他老是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那个人是师尊。
  闫钰根本没空去思考师尊怎么会去涤霜城,他脑袋里想了无数个说辞,但都觉得太假。
  许长老也没给他编造谎言的机会,直截了当道:“你可知潮汐谷底下藏着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几乎没人敢靠近那里。”
  闫钰垂眸回答道:“绿鳞蛇。”
  许长老:“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去?”
  闫钰:“绿鳞蛇早就段冥仙君被封印了。”
  许长老眼神一凛,直直地盯住闫钰:“世间传闻的皆是段冥仙君杀死了绿鳞蛇,你又是从何得知封印一事的?”
  闫钰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许长老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嘴里喃喃道:“该不会……封印……没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绿鳞蛇本性凶恶,对人间百姓来说是一场无端的祸害。
  如果绿鳞蛇真的挣脱封印,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个人殒命。
  许长老想想都害怕。
  但他没法确定,也不能引起恐慌。
  最终许长老只是重重地叹口气,看着闫钰说道:“往后不准再去!”
  闫钰低着头,没出声。
  许长老被他的态度激到,厉声喊:“听见没有?!”
  闫钰还是犟着不说话,明摆着不肯。
  许长老气得指尖都在发抖,他指着闫钰的脸,说道:“好……既然你这么倔,就罚你两月禁闭,给我好好反省!”
  闫钰一旦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就不会轻易认错。
  他给师尊行了个礼,然后直接回屋领罚。
  自从他来到闫家以来,许长老从未罚过他,恰恰相反,许长老对他比其他师兄弟要更为宽容一些。
  闫钰认为,大抵是许长老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发现他穿着破烂,“无家可归”四个字就差点写在脸上了,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理由。
  但这次,怕是真的逃不过去。
  许长老虽然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他做更多要求,但碰到这种危害苍生的事情,许长老还是有底线的。
  闫钰也倔,绿鳞蛇帮了他,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如果按照“知恩图报”来说,或许当年冼临舟捡了他算“恩”,而挖掉他的灵核算“报”。
  可这桩事情始终两清不了。
  因为他们都算错了一件,那就是爱。
  谁也没有想到。
  闫钰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被关了两个月,一天不少。
  师兄们虽然不清楚闫钰到底犯了什么错,但在送饭的同时,也在劝他去给师尊道个歉,或者他们可以帮忙带话,说不定能够早点结束禁闭。
  闫钰摇摇头,谢绝了师兄们的好意。
  关禁闭的日子不太好受,却远不及他在潮汐谷的那段时光。
  等沈秋回来的时候,闫钰正好被放出来一个星期。
  沈秋是个心思少的,他出去办完事,还得了空闲游玩一阵,现在才回到闫家。
  瞧见好久没见的师哥,他第一句话就是“师哥你怎么瘦了?”
  闫钰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道:“最近胃口不好。”
  他没准备把禁闭一事告诉沈秋,其他师兄也不可能拿这事儿到处乱说。
  沈秋揽住他的肩膀,说道:“正巧我这次出去带了不少好吃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完全不给闫钰拒绝的机会,沈秋已经揽着他往屋里走。
 
 
第40章 交代
  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闫钰心底的伤疤渐渐愈合,但这并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少了灵核,闫钰的灵力比其他人都要差一些, 但不妨碍他的功法是师兄弟里最厉害的, 和在冼家时一样。
  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吃了多少苦,才能藏住灵核的秘密, 看起来和其他弟子别无二致。
  闫钰不再像从前那个风发少年,而是变得成熟稳重,甚至比师兄们要更加可靠。
  他的易容术越来越好,说不定还能超过师尊。
  在外人面前,他一直保持着温柔和善的形象, 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失态, 也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崩盘的样子。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
  但是面具戴久了,可能连闫钰自己都不记得原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了。
  直到他在师尊柜子里发现了一顶斗笠, 和一把铁鞘上刻着奇怪经文的匕首, 闫钰脑袋空了一瞬。
  挖灵核。
  顾大师。
  许长老。
  师尊。
  有时候只需要解开绳子上的一个死结,便能串起所有的事情。
  这是闫钰多年来情绪最失控的一次。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许长老见他的第一面时表现怪异,为何许长老会收他做弟子,为何许长老待他宽容。
  怕是因为许长老的内心也会感到愧疚。
  可他不要这份愧疚。
  许长老似乎对闫钰的质问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弟子, 现在两颊通红,气汹汹地瞪着他。
  闫钰挑起一边眉毛, 把当年那柄挖了他灵核的匕首摔在桌上,吼道:“既然您早就认识我, 又何必演这十年的戏!”
  他知道顶撞师尊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目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
  许长老知道,从他留下闫钰的那一刻起,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他没有太多惊讶。
  闫钰承受着巨大的矛盾心理,许长老在某种程度上,既是杀了他的人,又是救了他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连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
  满腹委屈无处发泄,最终灌入自我挣扎的田园,成为最毒的草药。
  但许长老扔给他一本红色烫金的请帖,好似给他指明了道路,在他看清是谁的婚礼后,又好似把他推下悬崖。
  “冼桓松”三个字很久都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久到他以为自己忘了,放下了,可结果是当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他攥住心口的衣服,那里已经没有灵核了。
  他的灵核给了他最爱的人。
  而他最爱的人要娶别人了。
  难道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过往的情谊……
  闫钰咬牙骂了声脏话,差点呼吸不过来。
  许长老看他这模样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道:“这是冼家寄过来的请帖,我没空,你带一个师兄弟替我去参加吧。”
  闫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许长老,双目无神地问道:“我去?为何要让我去?”
  许长老:“去看看也好,回来也可以收收心。”
  闫钰垂眸继续盯着请帖上的名字,指尖不停地颤抖。
  “好。”
  许长老可能只是为了让闫钰能够真正地放下执念,安心修炼,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会让他失去他最疼爱、最亏欠的徒弟。
  ————
  闫钰坐在桌前,台面上放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
  他把请帖平摊在桌上,借着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海枯石烂,刻骨铭心。
  冼桓松,凭什么你能忘记之前的一切,剩他一个人独守着回忆。
  他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没人在乎他卑贱的爱。
  突然,闫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他能够让冼桓松知道,他的灵核是自己给的,那他会不会一辈子记得自己了呢?
  闫钰竟然很期待看见冼桓松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火红的“囍”字太过耀眼,灼伤了他的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沈秋推门走进来,看起来像在为明日的婚礼而感到兴奋。
  闫钰立马收起神情,换回了平日里的温柔模样。
  这么些年下来,因为屋子离得近,沈秋跟闫钰混得最熟最亲。
  他大大咧咧地往闫钰旁边一坐,闫钰看了他一眼,说道:“人家结婚你激动个什么?”
  沈秋似乎轻轻地松了口气,道:“就是激动能出去玩儿了而已。”
  他小声嘀咕道:“幸好幸好……”
  闫钰:“幸好什么?”
  沈秋尴尬地笑道:“没什么。”
  闫钰没多问,而是拿出他最后一枚梅花镖放在桌子上,推到沈秋面前。
  沈秋疑惑地看向师哥,问道:“你不是教过我了吗?”
  闫钰:“嗯,但这枚是我从小随身佩戴的,意义非凡,现在送给你。”
  沈秋:“送给我?”
  闫钰:“对,你要替我好好保管。”
  沈秋:“等等……可是……为什么?”
  他认得这枚梅花镖,是师哥最宝贝的东西,平日里虽很少见他拿出来,但他每次打斗过后都会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
  师哥怎么会突然把梅花镖给他?
  沈秋不敢要。
  闫钰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有为什么,你收着便是。”
  见沈秋还是缩着手,闫钰直接把梅花镖塞进对方衣领,末了还拍了拍。
  沈秋反应过来后,也没再推脱。
  他不知道师哥在想什么,但他最听师哥的话。
  无论师哥想怎样,他都能奉陪。
  闫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笑了笑,既带着释然又带着一点悲凉。
  希望沈秋能代替自己好好护着它。
  他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
  好了,这是最后一样。
  他什么都没了。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相当于变相的交代后事。
  闫钰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东西,基本上都没了。
  人们都说世间幸福美好朝夕伴,却无人点醒人生坎坷遗憾终常在。
  他命苦,他认了。
  如果人间是这样,他或许不会再来。
  大概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会想要再看一眼曾经最爱的人。
  沈秋看见请帖被闫钰压在胳膊下,就抽出来拿到自己跟前。
  闫钰回过神,沈秋在灯光底下仔仔细细地读着请帖。
  “……冼家少主冼桓松和清家小姐菱歌举行结婚典礼……”
  读者无心,听者有意。
  闫钰只觉得这些文字像一把利刃,凌迟了他一遍又一遍。
  反正颠来倒去就是那一句话。
  冼桓松要结婚了。
  只要这一句话,就可以将他千刀万剐。
  沈秋指着请帖上冼桓松的名字问闫钰:“诶,师哥,你不是说过你以前去过冼家嘛,那你认识新郎官吗?”
  闫钰的确在无意之间提过一嘴,没想到沈秋这小子会记得。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闫钰沙哑的嗓音。
  “不认识。”
  仅仅三个字,却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不认识。
  他不认识什么婚礼的新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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