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撒谎,我们也有办法知道。”朱辰海补充说。
李承风问:“你是王侃的徒弟?”
“当然。”这帮人为什么问废话?洛凡想。
李承风继续问:“你以前认识是否见过陈敬德,或者听说过陈先生的名号,哪怕是从你师父口中?”
“听都没听过,师父没提过。”
“洛凡,你要说实话。”李承风说,“据协会所知,你师父王侃和陈敬德的关系并不算好。”
“这我哪儿知道……”洛凡觉得可笑,王侃可从来不会在背后嚼舌头,且,就算关系再不好,还能到了想整死对方的程度?
李承风看一眼平板,神色稍顿,似笑非笑:“事实上,这件事如果是你师父做的,我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李会长,在事情查清前,还请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猜测。”陈元白仍挂着笑,眸低却划过一丝寒意。
眼前这三个老头怕不是有十八个心眼儿,洛凡歪头看着面色冷俊的陈元白,倏忽想起王侃这老货似乎也是师出全真。
“我连李会长都是第一次听说呢。”瞥一眼桌上的大会章程本,洛凡不禁说。
话毕,朱辰海便推给洛凡一部手机,“请你现在给王侃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并没打通,事实上,道法协会的人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王侃,这使得洛凡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若王侃知道他差点儿在青云山搞出人命,不把他打个半死恐怕要跟他姓。
几个人盯着洛凡看了看,随即,朱辰海在纸上打了个勾。
“洛凡,”李承风打断了他的思绪,“第二个问题,用意念控制符箓这种事,你到底会不会?”
“我当然不会。”
洛凡有点儿懵,“当时我也只说是我师父会啊。”
“据我们了解,王侃也不会。”朱辰海补充说。
洛凡没再说话,可眼前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目光都盯上了平板屏幕上。
李承风面上挂着晦暗不明的笑意:“可你当时已经拿起纸符准备点了。”
如果不是程宇忽然说会做他的打火机,洛凡也没这个勇气,谁知道程宇点了陈敬德……
“程宇是谁?”李承风忽然问。
洛凡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三个老东西钻进他脑子里了?
不到半分钟,便见朱辰海对着边上的二人说:“参会名单里没有叫程宇的人。”
当然没有,程宇本来就……洛凡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绪,可此刻他的脑子和身体一样,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程宇。
下一秒,对面三个老头子脸色都不太对劲,连处变不惊的陈元白笑容也凝滞了一瞬。
洛凡抬眼,平板屏幕上赫然播放着赤裸的自己和程宇在床上搓粉团朱的画面。
“你们在我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洛凡拍案而起,胸中一股热浪蓦地涌上来,“我要报警,这是侵犯我隐私!”
然而画面里很快变成一片暗红,陈元白一句“你冷静一下”还没说出口,洛凡便一口鲜血喷红了茶桌。
“我劝你不要试图反抗,你体内的蛊虫只是暂时控制你的身体行动,你如果好好配合,等调查结束后,我们自然会帮你解除。”李承风冷冷地说。
“蛊虫?”洛凡紧咬着唇,想起被自己被带离会场时后脖颈的莫名疼痛。
相传,有些赶尸人用纸符控制尸体,用蛊虫控制活人。这种年代久远的秘技,洛凡不曾想到自己还能有亲见的一天。
“什么叫……好好配合?”洛凡抹了嘴角的鲜红,低声问。
“自然是说实话。”李承风说。
可实话,也有标准。
三个人凑在一起参与调查,就是会对洛凡的每一个字进行斟酌判断,他说的是否是实话,全由别人做主。
难抑的疼痛爬满了胸腔,洛凡跌坐回椅子上。
没有人在他房间里装摄像头,但有人给他下蛊,有人在他脑子里装了摄像头。
他所思所想,都会以动态形式呈现在三个老头手里的平板电脑上。
虽然洛凡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种感觉……让他想死。
“我再问你一遍,程宇是谁?”李承风继续问。
是啊,程宇是谁呢?
不过是个随便取的名字,这名字背后的主人……他甚至没看清楚样貌。
是人,是鬼,还是妖?洛凡不愿去想,就算说程宇本就不存在,是他极度寂寞生活里臆想出的人似乎也不无可能。
洛凡眼底的光黯淡下去,平板上屏幕的亮度也暗下去。
“我不知道。”
“你最好不要用这种消极的态度回答问题。”李承风完全没了笑意。
“我真不知道。”
三人互相交流着眼神,随即,朱辰海摇摇头,又在纸上打了个勾。
“下一个问题。”李承风问,“你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在什么地方?”
洛凡被气笑了,这三个人不是刚看完他的小电影吗?
“在睡觉……”
他不知道此刻平板上是什么画面,三个老头只瞥了一眼,便都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哦,对了,我去找过一次夏潮。”
“夏潮?”李承风眸光闪烁,“那个时间……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洛凡也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那晚程宇误会他时说的话。
于是平板里的二人小电影……忽然就变成了三个人。
“不,不是的,我和夏潮不是那种关系。”洛凡一口老血险些又喷出来,他虽然没想过什么三人行的怪事儿,但平板上的画面又让他隐隐好奇,洛凡抻着脖子,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本来不认识他啊,因为是同乡,一起参会,多说了几句话。”
平板上的画面瞬间变成了夏潮壁咚洛凡。
“我操……”洛凡脱口而出。
“洛凡,注意你的措词。”朱辰海面无表情地说。
洛凡连连道歉,“我们不过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而且那晚,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屋里有人。”
不得已,洛凡解释了半晌,三个老头子将信将疑。
关于夏潮,他们没有询问更多。
后续的几个问题,全是专业相关,什么驱邪秘术,符咒通解……业内专业资格考试题也不过如此,但洛凡统统不懂,他只能如实回答,毕竟也没什么可隐瞒,承认自己是个菜鸡也没什么可耻。
询问结束,几个老头子纷纷起身。
临走前,陈元白塞给洛凡一张名片,老头儿摸着长须意味深长地说了些洛凡听不懂的话,但大意只有一个:有问题,可以联系他。
洛凡只想知道他要不要给陈敬德赔钱,如果赔……要赔多少,毕竟,他很穷。
还有他身上的蛊虫……
然而洛凡什么也没说,他迫切地送走了三个大佬,房间内陷入令人惶恐的沉寂。
“程宇?”他在心里叫了很多次。
可没有回应。
洛凡胸口泛酸,喉头一紧,一股腥甜涌上口腔。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静静坐着,时间让洛凡陷入了虚无的恐惧,想起离开会场时,程宇越来越微弱的呼唤,洛凡没办法不害怕。
程宇……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第十一章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被操控到什么时候,洛凡擦干了嘴角血迹,好好收拾了自己,随即出门。
大佬们临走前交代过,洛凡可以在酒店内进行必要的活动。
吃饭总是可以的吧。
晚上九点,离三楼的自组餐厅打烊还剩一个小时,餐厅里人不多,洛凡捡了个角落坐下。
隔壁桌的几个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洛凡,桌上有人喝了酒,高谈阔论间舌头都开始打卷。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男人摇着酒杯,闷头饮尽,“王侃和陈老本来就互相瞧不上,这次人没来,还要叫亲徒弟拆台,我看以后这两家梁子解不开咯。”
“王侃不来是对的,人家陈老家大业大,徒弟多,有钱,王侃来还不是自取其辱?”
“家大业大?真当别人不知道他那些钱怎么来的?这些年借着找残片的由头,他陈敬德跟协会,跟上头骗了多少钱呀,还徒弟多……他那些徒弟有一个中用不?都是花钱去他门下交智商税的吧?”人群里不禁有人笑着说。
“这倒是真的,听说王侃就这一个宝贝徒弟呢。”
“他徒弟是真牛逼啊,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点陈老就跟点烟似的。”
阵阵爆笑听得洛凡心慌,他点烟可没这么生猛。
“但陈老不是这次大会第一个出事儿的。”另一个男人忽然说。
“我下午听说,酒店里昨天晚上死人了,死的是普通人,不是咱们行里的,主办方已经报警了。”
“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咋没关系?酒店都被协会包下来了,凶手很可能就是来参会的人啊。”
男人压低声浪,“据说还是先奸后杀……”
“操,造孽啊,姑娘也太可怜了吧?”
“谁跟你说死的是女人了?”男人继续说,“据说尸体是在酒店后山发现的,死亡时间大概就在昨天半夜,子时到丑时之间,死者是酒店客房部的服务员,是个……男人。”
桌上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
嘈杂里,洛凡听不到更多,他颤抖地放下筷子,头皮发麻。
昨夜他敲开夏潮的门,房间里散落的衣服只觉得眼熟,如今想来,那应该就是酒店客房部服务员的制服。
细思恐极,他今天会上的纸符分明也是夏潮递给他的。
是夏潮,一定是。
洛凡慌忙掏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夏潮打电话,却觉得后脖颈一凉。
余光里寒锋闪过,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正在切开他的脖子!
洛凡猛然回身,不由得伸手摸上脖颈。
他并没有觉得很疼。
夏潮正立在他身后,放下手里的牛排刀,一手捏着一条染血的红色肉虫,在桌上狠狠一按,虫子瞬间爆开。
是蛊虫。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夏潮笑着说。
“没,没事。”洛凡诧异看他。
然而夏潮似乎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微冷的指尖触碰到洛凡脖颈,似乎留恋不舍地缓缓摩梭,摸得洛凡一阵心慌,不觉间身子抖了抖。
拨开夏潮的手,洛凡坐到了旁边椅子上,才和夏潮堪堪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们在调查你?”夏潮眸色微沉,说。
“也没有,只是随便问几句话,毕竟是我让陈先生受伤……”
“不是你。”夏潮垂眸,眼底温柔的光早消失不见,“洛凡,你现在很危险。”
“啊?”
“道法协会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陈敬德的徒弟更不会,据说陈敬德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他们怕你跑掉,竟然用蛊虫控制你……”
洛凡不懂夏潮为什么比自己还激动。
“夏潮,其实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为了你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到底是谁惹了麻烦。”
“就是我啊!”洛凡茫然看他。
“洛凡!”夏朝忽然按上他肩膀,那一瞬间的力道竟然洛凡觉得有些熟悉。
“你不必骗我,我……能看见你身上的东西。”
青云山是华北地区的名山。云顶一脉只能算是半开放的旅游区,只每年4到8月对游客开放,其余时间能来这山上的,大多都是组织协会的人。云顶酒店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翻过这座山头,往北,就是全真教的云顶观。
想来,洛凡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晚上九点多,山间阴风瑟瑟,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夏潮,在酒店后山又往上走了一百米。
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身上缠着的是什么了。
这种渴望驱使他不得不跟着夏潮。夏潮说,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说。
“我走不动了……”洛凡是真的累。
他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吃东西,昨夜又被程宇搞到半死,如今只要迈开步,牵扯着全身哪里都痛。
夏潮无奈,只能让洛凡慢慢跟着,两个人距离稍有些远,洛凡只能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
山间错落的老树遮天蔽月,晦暗的月色只零星般点落在枝叶缝隙间,洛凡踩着软塌塌的落叶,脚下越发没了力气。
他顿住脚步,想在地上寻一根树枝当拐杖,手机里白到刺眼的灯光从地面一晃而过,洛凡捡起一根树枝,却心中一紧。
是蛇皮。
洛凡用树枝小心扒拉了几下,不会错,就和他小时候在爷爷家林场里见过的差不多。
山上有蛇皮好似也没什么奇怪。
可洛凡蓦地想起了程宇。
“到了!”不远处,夏潮正对着他招手。
洛凡咬牙走完了最后几步,眼前树林间好似被早被人踩出一块空地,脚下松软蓬松的落叶变得踏实,洛凡晃了晃手机,树干、落叶间竟还有一点点暗红。
血迹。
是野兽,还是人?
“这里是案发现场。”夏潮忽然低声说。
洛凡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险些没滚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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