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疆说:“进去说,我这边也一样。”
这是闻映潮复生以来第一回踏入天网分部。
他简单地扫视一圈,不自觉地攥住了手指,强烈的既视感狠狠撞了他一下,在他的意识中徘徊不去,闻映潮几乎能猜出,下一个转角要经过的房间是什么。
自己之前来过这里?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接着垂下眼,装作状态不好的模样,掩盖住心头那点异样。
顾云疆突然开口:“闻映潮。”
他抬起眼皮,不露端倪:“做什么?”
“这是天网分部,你得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想自由一些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会他们要给你加锁,你不能伤人,能做到吗?”
顾云疆在观察他的反应。
闻映潮说:“随便,你不会反悔就行。”
拜维:?
他小声嘀咕道:“昨天我说上锁,他可不是这个反应,还威胁我。”
陈朝雾听见了:“因为你不是老大。”
拜维:……
他无能狂怒道:“你别说出来啊!”
还用的是正常音量,这下都听见了!
还好,闻映潮不想理他,顾云疆对自己的好队友向来包容,浅浅一笑就当揭过。
几人来到特殊会议室前,拜维还没刷上权限,门便自动开了。
南桥分部的支队长正在门前等着他们。
他侧过身:“请进。”
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个个面色严肃,大概等他们有段时间了,还时不时掺杂着窃窃私语。
不出顾云疆的意料,闻映潮跟在最后面,在将进来时,被拦住了。
“请等一下,闻先生,”对方公事公办道,“鉴于您身份特殊,需要戴上这个。”
闻映潮低头看去。
对方手中拿着一副能力限制环,与天网队员那种可调节的不同,这个限制环的级别固定,停在“0”级。
还有权限锁,扣上之后,非指定权限无法打开。
是专门给犯人用的,代表他将无法使用能力。
闻映潮没动。
顾云疆回头,平静道:“听话。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闻映潮清楚,支队长表面镇定,实际内心正忐忑不安着。
而顾云疆,他心底颤动的兴奋快溢出来了,似乎很期待闻映潮能够戴上那玩意,却还装作理性的模样,温和地诱哄他。
闻映潮伸出手,问:“戴吧,谁有开锁权限?”
支队长道:“抱歉,保密。”
说完,他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限制环扣上之后,闻映潮的身边立刻安静了下来。
并非现实意义上的安静,而是他所感受到的,幻觉一般的情绪碎片,瞬间消失不见。
他不是喜欢窥探旁人秘密的人,平日嘈杂惯了,现在失去了对意识的感知力,难得轻松下来,他觉得很舒服。
好像有点用处。
闻映潮不抵制了。
顾云疆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闻映潮坐过去。
全部落座后,支队长打开立体投影。
“其他人就不必自我介绍了。总部的各位,初次见面,我是南桥分部第九支队长,斯蒂文,现在由我来接手此次事件。”
他用光线笔在电子屏上画了一个圈。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顾云疆在外人面前的大多时非常收敛,尤其在开着会,他的表情认真,有时听到靠谱的思路,会在本上记两笔。
闻映潮听不懂他们那些名词,只有在提及线索时,才偶尔抬头看一眼。
尽管今天到场的人全都训练有素,身经百战。闻映潮仍旧时不时察觉到有人向他投来视线。
在昨天以前,还有不少人怀疑“冥渊之主意识复生”一事不过危言耸听。
那可是冥渊,被烈火烧得渣都不剩的无底之渊。
闻映潮忍不住想,占卜师找到自己,给自己发送邮件,真的只是想请他见证那场名为国王诅咒的“惊喜”吗?
她说是为了报复顾云疆,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她如何确信,顾云疆一定会来?
还有安娜,她隐瞒了什么?
徐殊又为何与占卜师交易?
太多的问题杂乱在一起,闻映潮一时难以捋清,只好在脑中把它们分成一条条线,再顺着线去做些合理的猜测。
顾云疆突然一动,悄悄在桌底下碰了碰闻映潮的手,拉回他的思绪。
闻映潮看过去:“?”
得,他刚在腹诽,觉得顾云疆在这种场合还蛮正经。
闻映潮做了个口型:“干嘛?”
顾云疆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起来说话,”他无奈道,“你不会一直在走神吧。”
“……”
闻映潮瞪着他:“说什么。”
怎么还有他的环节?
他不是来凑人头的吗?
“咳咳,”斯蒂文尴尬地假咳两下,把他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请冥渊……闻先生来为我们简述一下自己的发现。”
闻映潮:?
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啊?”
即便闻映潮的双手已经被限制环束缚住,但他曾经的“丰功伟绩”依然在天网中间流传,斯蒂文有些心虚,却还是板着脸,解释道:
“是顾指挥提的要求,您的视角与我们不同,深入意识时,能得知的信息也比较多,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打开思路。”
行,顾云疆是吧。
他不打算为难一个支队长,用力戳了下顾云疆的肩膀。
“晚点一起算账。”他说。
顾云疆悄声道:“我好期待。”
期待你个大头鬼。
闻映潮走到投影前,接过斯蒂文手里的光线笔。他能听见底下的小声讨论,有人忧心与闻映潮合作这个选择是否靠谱,也有人在质疑顾云疆做法的正确性。
本次事件的所有人物关系,都在投屏上排列得清清楚楚,包括部分疑点。
条理清晰,闻映潮一下就能看明白。
他思索了片刻,圈出心尼这个人物,把她连线到国王诅咒的边上。
“都是我的猜测,”他说,“没有实际证据。”
“目前可以确定,国王诅咒的传播途径是邮件,而安娜的生日会邀请邮件,并不是心尼发出去的。”
“这些事有专门的部门处理,心尼接触不到。”
“那么国王诅咒的源头,就非常可疑了。它就像一种无形的意识病毒,不知不觉影响着人们的思维、习惯,直到种子生根发芽。”
“太过关注占卜师这个身份,很有可能将其他可疑的人遗漏掉。”
闻映潮圈出安娜、徐殊,还有徐晓然。
在徐晓然身上重重画了三个圈。
“徐殊是诅咒的载体,但为什么一开始要选徐晓然作为国王?直接选安娜,不是更方便占卜师实现目的吗?”
“而且,她的所作所为,我不认为只是单纯的报复。”
闻映潮想起心尼家中的那一幅风景画。
以及卧室中,那三张钉在柜中的占卜牌。
但他没讲。
“既然掌握了国王诅咒,她完全可以直接向天网下手,而不是如此大费周章,既预告又直播,不合她当初在城市角落里开设长生殿,隐匿自己的行为。”
“因此我怀疑,她已经看过了未来。这是她能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闻映潮说:“她能够及时改变选择,就算失败,也能逃脱。”
他最后在占卜师的旁边打了个问号。
“占卜师一定还有同伙,同伙的能力尚不明确……我认为与‘月蚀’有关。”
听到“月蚀”这个词,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月蚀是执灵者的天敌。
每年的月蚀之夜,哪怕宵禁管得再严,也总会有人失控,甚至会被自己的影子、或是实体化的能力引到月色下,逃也逃不开。
四年前,顾云疆找出了“月蚀”的源头,并将其收容,彻底结束了“月蚀”对执灵者的侵蚀,也因此被奉为英雄。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问了:“说这与‘月蚀’有关,你有什么依据吗?”
闻映潮还未开口,顾云疆便替他答了:“依据就是国王诅咒。”
“我亲身经历过,七年前镜水市的国王诅咒事件。”
顾云疆站起来:“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国王诅咒,本就是‘月蚀’的一种表现形式。”
闻映潮静了几秒。
这点他还真不知道。
顾云疆说:“也就是说,意识层面的国王诅咒,是人为的‘月蚀’。”
现场所有人都噤了声,并且不约而同地转向闻映潮。
谁都知道,当年镜水市的国王诅咒是冥渊之主所为。
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
闻映潮不想继续讲了。
他不会把自己身负国王诅咒一事传述给那么多人,只会加深自己身上的疑点。
顾云疆说:“大家稍安勿躁,关于这点,总部已经派人去确认了,近期能量十分稳定,我不认为月蚀会卷土重来。”
“但是保险起见,”坐在顾云疆对面的人犹犹豫豫开口,“跟月蚀有关的人,应当先做隔离处理吧?”
这句话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闻映潮准备回到座位的脚步停住了。
他偏过头,望向发声的人。那人也不避开,梗着脖子和他对视。
对方有这种顾虑,正常。
谁让他是个反派呢。
“不用,”顾云疆说,“我自有安排。”
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第39章 占卜(6)
接下来的会议继续。
从徐殊家找出的那份遗书带着国王诅咒,需要移交专业部门处理,才能打开。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闻映潮插不进话,也得不到多少对他有价值的信息,听得昏昏欲睡。
事实上,天元广场一事给他的精神带来的损耗,他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好在这场会议并未持续太久。
众人敲定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明确分工后,便一个个起身散场。
斯蒂文走之前,还记得替闻映潮解开限制。
那些纷乱的情绪重新回笼,搅在他脆弱的感知上,他僵了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挣下了腕上的限制环。
“谢谢。”他说。
斯蒂文没想到闻映潮会问他道谢,愣了愣道:“应该的。”
好像……冥渊之主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顾云疆合上本子,冲拜维挥挥手:“你和我去一趟检测中心,转交可疑物品。”
“朝雾,你帮忙监测本市的能量情况,有异常的能力使用痕迹,立刻报告。”
顾云疆说:“就这样,明天十点酒店集合。”
闻映潮懒懒抬眸:“那我?”
“你自由行动。”顾云疆说。
闻映潮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顾云疆说:“没听清吗?我说你自由行动。”
如果顾云疆的情绪没有那么愉悦,闻映潮或许还会相信他的说辞。
一定有鬼。
他问:“你不是提防着我吗?怎么突然这么放心?”
顾云疆附过身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映潮:……
他瞪着顾云疆:“你有病吧?”
顾云疆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闻映潮被噎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顾云疆的确有病。
他夜里经常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后来有了抵抗性,他就加大剂量,被副作用闹得心悸,偶尔会头晕发呕,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月蚀结束之后,才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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