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顾默晚看向沈天星,“我记得他也是执灵者?”
闻映潮“嗯”了一下。
沈天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觉醒了丝线的能力。
虽说有日晷影响的因素在内,但若是体内没有隐性的执灵基因,是无法被成功激发的。
沈天星的能力来得太晚了。
他把自己关在门外,被傀儡包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能选择与布偶一同了断,给门内的二人一线生机。
闻映潮最后收拢了沈天星未逸散的精神力,并将它藏进自己的意识里滋养。
没养出个所以然来。
它一直在沉寂。
“走了,”闻映潮说,“门太多,再多逗留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最初的墓土。”
顾默晚跟上:“你不去见见你的父母?十几年的分离,不想遥遥看一下?”
“……”
闻映潮看向远方,他家的方向。
“也不会耗多长时间吧?”顾默晚说。
他犹豫顿刻,依然选择转身离去。
“我不去见了,但是可以陪你回一趟家,”闻映潮说,“我记得你在晨曦之岛也有亲人吧?养父母?”
顾默晚一静。
嘴上说得容易,可轮到他自己,顾默晚竟也心生怯意。
此刻他才明白,为何久别的亲友总是很难像以前一样接触,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都害怕不复过往的亲密。
徒增烦恼。
“算了,”顾默晚说,“走吧。”
可惜顾云疆不在,不然对他们而言,重新回到一次晨曦之岛,便已然足够珍贵。
哪怕在不属于他们的时间里。
……
冥渊之门内。
并蒂之咒,同源双生。
沈墨书咬着刀子,扔掉破破烂烂的外套,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沈冥留下的解咒。
那不是什么咒语、纹路,而是一块玉石。
历经百年的风霜,已经非常老旧,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
沈墨书从自己衣袋里拿出另一枚玉石。
顾云疆弯下身,问他:“一对?”
沈墨书说:“一对。”
顾云疆挑了挑眉:“石头也是他送你的?你觉得沈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沈墨书把玉石放在手里捏了两下,没碎。
他说:“谁管他。”
冥渊之门内怪物群聚,致命的月光恒久地洒落其中,顾云疆不止一次疑心门内连接着一个在世界之外移动的空间,哪里能迎来满月,就去往哪里。
是对执灵者最危险的地方。
也是对沈冥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顾云疆回过头,看着正逐渐往此处移动的数只爬行怪物,带着沈墨书往深处藏了藏。
“所以,你要怎么解决你和沈冥之间的长生问题?”顾云疆确认安全过后,小声问。
沈墨书静了静。
“现在还解不了,”沈墨书把两枚玉石放在一起,暗骂道,“沈冥这狗东西。”
“他在玉石上加了一条人偶线,种下了二层咒术,做防御装置,”沈墨书说,“我是被下咒的人,自然能感知到解咒和原咒的位置,可是这二层咒,我上哪去找链接着玉石的人偶,捞针啊?”
人偶仍存,玉石内部不损。
顾云疆拍拍他:“你就应该料到,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想到了,”沈墨书说,“为了避免我真的解咒,他这个用以做最后一道保障的人偶,很有可能是随机选的,淹没在人群里、销声匿迹。”
看似无解。
沈墨书握紧了玉石:“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就是麻烦一点。”
他说:“这事你们别管了,是我和沈冥的私事,你还要去找戒指吧?先走。”
顾云疆摸着下巴,略略思索了一阵。
“事已至此,”他说,“看来只好解决掉沈冥的所有人偶了。”
沈墨书:?
喂?!
顾云疆目光认真,他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眨了眨眼。
另外半部分月蚀在他的“容纳”之中躁动,拼命地撞击着源于日晷的屏障。
如果它有意识,或许怎么都想不通,作为被月蚀克制的日晷,如何能把它锁得这样死。
顾云疆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解决沈冥的所有人偶,是现在最直接的办法,不是吗?”
他舔舔唇。
沈墨书以为顾云疆要上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无意踩到了门内的月黎花。
花杆被踏折,发出“咔叭”的脆响。
极其轻微。
而不远处,怪物缓缓扭头。
……
南桥。
餐厅内,卡其接到陈朝雾的联系,和陈朝雾一起坐在餐厅里,划拉着点餐屏,问她:“朝雾姐,你想喝点什么,柠檬水?”
陈朝雾说:“不喝绿茶就好。”
卡其愣了愣,随即干笑道:“哈哈,你看我,还记着你爱喝柠檬水,没更新资料……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
陈朝雾说:“路过南桥,顺便来看看。”
“好啊,”卡其在饮料处下单了一壶绿茶,“自从散了之后,我们也很久没聚了。现在想想,还真挺怀念的。”
陈朝雾:“嗯。”
卡其:“改天把曦时也叫上?”
陈朝雾:“好。”
卡其抬头看了陈朝雾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点菜:“我就不问你吃什么菜了,按以前聚餐的习惯来,没有现在不吃的东西吧?”
他给陈朝雾报菜名。
“有,”等他报完,陈朝雾才说,“全都不吃。”
卡其:……
他说:“你口味变化还挺大的,甜口都不要,那咸的辣的?”
陈朝雾:“淡的,没味道的。”
卡其:“别为难我了朝雾姐,那不如喝白水。”
“所以你准备自己的份就可以,”陈朝雾说,“我晚上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吃饭。”
“这样啊,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卡其说,“那我也不点了。”
他们就要了一壶绿茶。
负责他们这桌服务生是临时工,拿死工资。他们点的菜少,倒让对方乐得清闲。
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茶壶放在桌上后,服务员就鞠躬退到了边上。
茶水还是热的,卡其先抿了一口。
“聊点什么?”卡其问她,“不讲工作吧?挺没劲的。”
“你讲,有趣的事情都可以和我分享,就像以前那样,”陈朝雾捧起茶杯,放在嘴边吹气,“毕竟,我聊的你也不爱听。”
卡其:“哪有……”
陈朝雾:“都是你单方面的拜托,单方面的提供,单方面地认为我会答应,而我的确那样做了。”
陈朝雾在听卡其的心跳,平稳有力,处在正常范围之内。
一直是这个速度,没有见到朋友的欣喜,也没有把天聊坏的尴尬。
从来不紧张。
陈朝雾在数,心跳一分钟80下,不多不少刚刚好。
每一分钟,都是这样。
单方面地相信。
单方面地认为对方心理素质强大——心跳如何说谎。
“好吧,”卡其道歉,“我错了朝雾姐,但你要在今天翻旧账吗?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嗯,所以我说了,我聊的东西你也不爱听,还是你讲吧。”
陈朝雾晃了晃茶水,确认声音无误,里头没有东西后,才装作毫无芥蒂地喝下。
如果卡其真的是那个卧底,他不应该向徐殊暴露自己,那反而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
所以为何徐殊在听到她拐弯抹角地暗示聊聊卡其时,心跳会过速?
当时的陈朝雾判断着徐殊的情绪,沉默着,在心中排除各类不合规的情况。
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徐殊的能力是心灵之声,治愈系,她能捕捉到旁人的心灵创伤,从而进行修补。
因为心灵之声没有危险性,甚至能帮上忙,驱除国王诅咒,天网给了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没有给她加上限制环。
除非……徐殊没办法在卡其身上找到破绽。
她听到的心灵如同死亡般,只留下一条无起伏的直线。
所以才会有那样欲言又止,唯恐被人所发觉的反应。
徐殊害怕被人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招来无妄之灾。
而现在,卡其还在冲着陈朝雾笑:“你让我讲好玩的事,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啊。”
陈朝雾说:“慢慢来嘛,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时间不急。你要是想听我队里的八卦,我也可以给你讲。”
明知陈朝雾看不见,卡其的双眼还是亮了一下,惊喜道:“真的?顾云疆不会责怪你吧?我想知道他和冥渊之主那事儿挺久了。”
陈朝雾笑笑:“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在他眼里,不是秘密。”
她边说边数。
卡其的心跳还是八十下,一点都没变。
……
陈朝雾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和卡其是队友的时候,不论是否属于冥渊,对方都还是正常的人。
有不用伪装于表面,真心实意的喜怒哀乐。
现在,陈朝雾在不着痕迹的话语拉扯间,捕捉着细微的声音。
电流,齿轮转动,藏在真实的血肉里,细微流畅到连她都难以察觉。
陈朝雾逐渐捋清了目前的状况。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这位旧队友,就成为了一个死人呢?
若是不刻意去试,根本无法辨识。
她面前的人,成为了一个由机械装置伪造生命体征,只受记忆芯片驱动的活人偶。
第149章 永恒(10)
永恒之河。
2701年8月26日,冰海在下大暴雨。
闻映潮和顾默晚撑着伞。
这是顾云疆与顾默晚离开繁花之苑,获得短暂人生的一年。
顾默晚说:“我想过当年的他带我逃离时,多艰难,多辛苦。”
“想过很多次,他是如何拼了命地要给我准备‘惊喜’。”
“我也是,”闻映潮说,“我也想过。”
他们看着当时年仅五岁的顾云疆,披着不合身的大衣服,从镜中密室里逃出。
幼年的顾云疆目标明确,一路喘着气,东躲西藏,他摸清了每一处角落,一次次绕路,又不敢耽搁时间。
雨水打在他小小的身躯上,想必又冷又难受。
闻映潮说:“现在我们亲眼见到了。”
冰海的人从他们身边路过,嘀嘀咕咕地交流。
他们到处都在讨论逃跑的实验体626号。
手电的光晃来晃去,而顾云疆就藏在他们面前的建筑背面,阴影处。只消这些人多看一眼,顾云疆就会无所遁形。
闻映潮知道这场逃离的结局。
顾云疆成功从冰海离开,和顾默晚一起去往了晨曦之岛。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时间点,除了繁花之苑的官方,能让顾云疆通往晨曦之岛的地方,只有冥渊。
自冥渊向晨曦之岛的路,十二年才开放一次。
这还是闻映潮在被月蚀选择后,才借由冥渊的权限得知的秘密。
现在,顾云疆怎么也不像是能成功逃走的样子。
大雨滂沱,雨幕几乎遮蔽了闻映潮的全部视线。
他抹掉随风打到脸上的水,十分不冷静地思考了片刻。
“帮帮他吧,”闻映潮说,“这样下去,他会被发现,会受伤。”
顾默晚:“我们干涉的机会不多,你要用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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