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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归(近代现代)——文泽荆

时间:2024-08-14 10:35:00  作者:文泽荆
  安定明和他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五六米,是在心思未入定前不觉落下的。“我不累,一会儿就追上你了。”他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那日的谈话在安定明心中激起的层浪余波未平,沉溺于日常的他几乎忘却了过渡期的存在,谁也无法运筹帷幄地掌握自身的航向。
  中考那件事之后,他默认和父母进入了冷战期,他至今不知道父母的想法是否有所改变,反倒先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然陷入一个名为逃避的漩涡中。
  这种倾向其实一直有所体现,只是近来自我的觉醒让问题越发明晰。
  实际上,安定明自我心态的调节能力不如邱归,长年框架内的限制让他注定无法洒脱行事,但若说以前他的未来萦绕着一团迷雾,那么现在,迷雾的边缘渐渐被熹微光芒渗透,他心上的憧憬似乎也呼之欲出。
  因为他在未察觉的点滴时刻间,已经开始循着一个人的光点慢慢找寻前路。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开始缓慢地在眼前展开,安定明如是想到。
  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就在这时,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那个人划入了未来要考虑的范畴。
  邱归捶着自己被背带勒到发酸的肩膀,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脚下草甸的湿度,心中有数后毫不犹豫地坐下。
  他没想到安定明这小子的爆发力深藏不露,本带有养老性质的爬山活动最后被这人硬生生搞成了竞赛。
  也不知道是自己先前的哪句话刺激出了对方的斗志,安定明最后先他几步到达了山顶,邱归永远也忘不了对方闲适抱臂,然后好整以暇盯着他气喘如牛、一脸狼狈的那股神气劲。
  草地并不茂密,暮草浅浅地覆在地表,但却仍有绿意存留,在这块天然地毯上展露出渐变的趋势。
  邱归索性把背包丢开,整个人呈大字形仰躺在草地上,任凭泥土的厚重和草根的清香钻入鼻腔,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他的头发略微生长了一些,在发型不合格的边缘试探,草尖刺着他的头皮,像是欲拒还迎的挽留。
  天缘微微放晴,邱归摘下眼镜,没有镜片遮挡的天空和元初之景一般,云光混沌,层叠浸染。
  他忽然就觉得任何事仿佛都会归于浅淡,仰望苍穹并没有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反倒令他觉得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不能泯灭的。
  他和安定明一躺一站,逆着光,少年模糊的轮廓贴在邱归的视野上,方才尴尬的氛围烟消云散。
  邱归用手枕着头,默默感慨这年头哪个少年没点糟心事,自己不也有一堆破事吗?
  他对自己适时转变的心态很满意,甚至还拍了拍身侧的草地,示意对方也跟着他躺下。
  鞋底碾过草皮的声音格外清晰地落在耳畔,邱归突然很想看看安定明此时是何种神情,却没有在草地上摸到自己的眼镜。
  “在这儿。”安定明拿着他的眼镜,镜片的反光刺得他的视野更加模糊。
  邱归不知道对方为何心血来潮,脸上微微惊愕,自己原本是打算和对方一起躺下闲话人生,过一把养老生活的瘾,顺带开导下迷茫的少男,却不想,此刻被拿捏住的竟是自己。
  于是他彻底躺平,开口便是一副任人宰割的语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休想讹我。”
  安定明轻笑一声,把眼镜重新戴回到他的鼻梁上,纵使邱归目光灼灼,却因为并不锋利的眼廓而无一丝正经的威慑力。
  他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侧躺下,外套上洗衣粉的味道还直直冲进了他的鼻腔。“邱归,你知道刚才的你像什么吗?”“像什么?”邱归没好气地回问,侧过身背对着他,腹诽他准是因为今天出了糗,便也要让自己狼狈一把。
  “像一个不还钱的老癞。”“我可没欠你钱。”顶多拖过更。
  身后半晌无声,邱归在心里又加上了一点感慨:少年的心思捉摸不透,时而是漫天烈火,时而是临川深渊。
  这样一来,他却躺不平了,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你不觉得光这样躺着就挺好的吗?不必再去忧心其他事情。”又是好一阵沉默,久到邱归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
  “是很好,但这会消磨人的意志。”邱归并不满意这样的官方回答,“不管了,反正我现在就想瘫在这里,做一株没有思想的苇草。”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能够享受当下生活的才是现实的胜利者。
  安定明无奈反问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做苇草吗?”
  “啊你说得对,不过苇草少爷,我们好像快赶不上集合时间了。”
 
 
第14章 夜色
  邱归忘不了那天两人是怎样慌不择路下的山,甚至于安定明差点又滑进了涧沟,但幸好后者已经心平气和地跨过了这道槛,不再为此自闭。
  倒是临近上车时,安定明生怕邱归步履稳健地上去,脚步虚浮地下来。
  为此,邱归表示自己早有准备,一坑不栽二次也是他的原则之一,摊开手一看,手心里攥着的是两个塑料袋。
  最后在他坚定意志的作用下,去住处的半小时车程里并未动用这张底牌,但邱归也因此吃不下任何东西,坐在饭桌边纯粹是来凑个热闹。
  他半懵地靠在椅子上,胆战心惊地看着周围人的饭量,平日里瞧着斯文的女孩子争起饭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来来来,番茄炒蛋有人要吗?”一个男生把餐盘高高地举起,让每人都夹了一筷子,得到没人再要的答复后,十分豪爽地把剩下的一半倒进自己碗里。
  盛饭的大铁盆还在桌上起舞,发出铿然声响,里面的米饭却已被搜刮得干干净净,整张饭桌上尽是风卷残云后的写照。邱归没有和安定明同桌吃饭,不知道其他桌是否也是这种战况。
  他没动几下筷子,还把自己的那份饭奉献给了集体,只是端着一碗热汤慢慢呷品。
  这里是乡镇上最好的招待所,一眼望去像是普通的民居,统共三层,修建时的布局呈回环形,把四四方方的院落围在中间。青瓦白漆作饰,还有几只狗缩着身体趴在屋檐下躲着风。
  一楼的堂屋亮敞,饭桌便安置在内,几张大圆桌上摆着的寡淡菜肴被饥不择食的众人扫荡一空。
  外间的风声中夹着几声犬吠,头顶灯泡的光芒在这时变得有些粗暗,老板又给添上了几盏挂灯。
  白日里还生龙活虎,闹着要亲近自然的少年们此刻脸上都覆上了薄薄一层倦意,见着女生们陆续背包拎袋地上了楼,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给分配房间。
  不想他们等来的却是房间不够,需得在堂屋里凑合一晚的消息,合着这五十块花了个寂寞是吧。
  气归气,到底没一个人能回光返照去梗着脖子抗议,只不过男生堆里很是骚乱了一阵。
  在这种境况下,邱归再次展现出超强的适应能力,他兀自抽了根条凳,借着光开始看书。
  但他无心去寻那书中的颜如玉,每翻上个那么一两页,就忍不住去瞅刚在他对面坐下就开始支起下巴打瞌睡的安定明。
  邱归在心里默数道,一,二,三。就见对面那人的手猛一滑落,又在脸触到木桌的那一刹那被冰得清醒过来。
  邱归对他困得半死的恼火样十分同情,正欲开口时,几个男生却走过来抓人了。
  “来不来打牌,咱们凑个一桌。”邱归汗颜,真是顶风作案,“老师还在呢,你们怎么敢这么张狂?”来抓牌友的男生中有一个是文亦,他忍住笑意,朝隔壁桌一扬下巴,他们班主任还在那桌帮忙看牌呢。
  “邱归,你怂就算了,来来来,安定明,咱们玩几手。”邱归不由看向安定明,本以为对方会不耐地拒绝,可刚刚还在困倦中挣扎的他却目露精光,“好啊。”
  他们拿了自己带的几包炒瓜子作筹码,又问安定明要赌注,他两手空空,一时有些卡壳。
  与此同时,一个橘子被人按在桌上,“拿这个行吗?我替他下注。”那正是被安定明拒绝过的橘子,表皮还在灯光下泛着黄亮的光泽。
  邱归不知安定明的牌技如何,权当是为“东家”撑腰了,又用仅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调侃道,“少爷,你不要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把它输喽。”
  安定明此时已不见困意,笃定道:“你就等着一会儿嗑瓜子吧。”
  看着他娴熟的洗牌手法,邱归难得地看直了眼。嚯,这才叫深藏不露,不仅手气好,还会算牌。若是玩真的,几轮下来,对面那几个早已经把底裤都输掉了。
  这样下来几回合后,不等安定明主动开口,那几人已经败了兴致,乖乖上交了瓜子。
  “惨啊。”邱归上下嘴皮翻飞地磕着瓜子,展现了他一流的嗑学水平。安定明盯着他面前堆起的瓜子壳山,“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邱归觉得画面恍惚重叠,应声答道:“我这叫投资有方。”他心安理得地霸占了整包瓜子,觉得身旁就还差一杯冰糖菊花枸杞金银花桂圆红枣罗汉果薏仁茶了。
  “你就准备这样嗑瓜子然后看书到天亮?”
  “对啊,你很寂寞吗?”邱归头也不抬地回答,佯装把目光专注于书页上。
  安定明良久才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望向门扉半掩间泻进的夜色。
  “啪。”书页一下被合上,在吵闹声未歇止的厅堂里犹然产生了片刻的停顿。邱归用手拂净身上的瓜子壳,提了盏挂灯,拎起条凳,“要出去坐坐吗?”
  安定明一回头就见他面上笑意难消,料到这是对方早就计划好的,心头冷渊中油然抛起一道火光。
  自己白日所想的种种情绪,此刻全然只剩下一片明媚的混沌,他说不清这种感受,只觉得入夜时分外界褪却的色彩皆集于此。
  檐下不再有趴伏乞食的狗,它们都被主人家赶回了窝里,两人坐在门外,面向着偶有碎尘随风扬起的院落。
  “你……”两人同时开口,眼里也同时闪过愕然,“你说。”安定明主动让步,邱归的脸在郑重中又带上了一丝无奈。“我觉得我们早该聊聊了。”
  见他沉默,邱归继续说道:“咱们毕竟认识这么久了,对吧,你最近,或者说是之前经历了什么事情,其实都可以……”他边说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算了,不想说当然也没关系。”邱归以为自己能无畏地叩开他的过往,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缺乏进取心。
 
 
第15章 末往
  安定明无意识地摩挲着灯罩,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内里的光热,“我曾经认为,我遭遇这些是因为哥哥。可能,现在也还抱有这样的想法。”
  邱归蓦地抬头,他未曾想到对方如此轻易地就用了简短的陈述作为开头,去推开那扇灰败的窗。
  安定明把语调放得很低,几乎要逸散在墨黑的夜色中,邱归听他平静地谈起儿时就被寄予的厚望,过度承担的课业负担,还有被限制与他人交游时的愤懑与说不出的艳羡。
  在他心中越是沉痛的东西,却是由平淡的语气一幕幕展现在邱归面前,于是更显惊心动魄。邱归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在少年的心上,正往下凝视着深渊。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短暂的碰撞已经足够勾起在心底蠢蠢欲动的沉疴。
  安定明夜间浅眠的毛病便是自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在每一个点灯枯坐的夜里,空洞的情感如何也填不尽夜色深处。
  无言的沉默可以代替千言万语,邱归不曾听过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完整地提起过自身的秘辛过往。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或许在这个时候,对方需要的仅仅是他的倾听而已。
  就这样相持了良久,两人的目光又一齐落在灯芯上,仿佛上面有着跳跃的火光。邱归也把手覆在了灯罩上,错觉顿生,这就像是两个人一同穿过玻璃抓住了光点。
  “会好起来的,少爷。”邱归移开视线,直直凝望他的双眸,想要弥补话语的苍白无力,“你肯定能走到更远的天地里。”
  “那么你呢?”安定明沉声问道。“我?”邱归方才澄澈的眸光侵上了一层阴霾,“至少现在还不行。”
  安定明看着邱归用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罩壁,那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思索了良久,得不出结果后又压下一声喟叹。“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若是愿意听,我不妨也给你透个底。”
  邱归放弃一般地转移了话题,手指轻轻在灯罩上弹敲着,他低下头不再与安定明对视,低沉的声音慢慢在夜幕中展开:“我姑姑收留我的时候,她才二十岁。”
  宛如浩海的记忆网中,邱归搜索不出一丝一毫关于父母面容的印象,就连关于他们的诸多往事也是经由他人之口得知。
  那种感觉很奇特,像是两个陌生人的消息迟钝地穿透你的耳膜,初时几乎无感,痛觉却后知后觉地漫溢脑海。
  他的父亲不是个顾家的人,而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酒鬼,但先让家庭破裂的人是母亲,去招摇地做了别人的小老婆。于是在丑闻曝光后,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和父亲的血亲关系,他的母亲直接一走了之,父亲更不会带着他这么个拖油瓶。
  那时候的他才四岁,是正应该上幼儿园的年纪。
  不过对于姑父的面容,他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看上去很老实温吞的男人,同姑姑邱敏一道把他领回了家。那时的他们新婚燕尔,笨拙地学着如何为人父母。
  邱归在儿时便表现出文静的性格,又很会察言观色,努力寻找让自己过得更舒坦的方式。无论是他的懂事听话,还是夫妻俩的新奇,这段记忆与此后的种种不堪对比起来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却又更加容易褪色。
  一个女人在柴米油盐间与爱人能有偶尔的嗔痴是幸福的体现,他们那时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口之家,蜗居于红砖房的窄屋中。
  平凡的温情流淌在三人时常在其上挤坐一团听广播的旧沙发上,还有外出散步时一左一右紧紧相牵的手上。
  因为这一切太过久远,邱归有时都会忘记邱敏曾经也是个拥有温柔笑意的女人。
  或许也有年岁的缘故,邱敏那时总带着一种鲜活,没有一个妻子一开始就是浸润烟火已久的苦涩模样。
  他又突然想起,以前的他总是叫邱敏姐姐的,还执拗地喜欢喊姑父“叔叔”,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心花怒放,含笑看着男人用手去重重地揉搓邱归的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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