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夜饭前,都要在家门口放鞭炮。”
措初从屋内拿出一大盘鞭炮,姜聆聿很好奇,看了好久。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姜聆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鞭炮。
他着梯子,看措初熟练的贴完春联,又把那一盘鞭炮拆开。措初问他要不要试试,姜聆聿看了看那足有两米长的鞭炮,还是摇了摇头。
措初笑了一声,示意他捂好耳朵。然后摸出打火机点燃引线,措初迅速一甩手,一整条鞭炮就被甩了出去。
爆竹声在身后炸开,措初笑着拉起姜聆聿往后跑。措初拉着他,身后是爆竹声,前面是飘着饭菜香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两万七千多天是按照平均年龄七十五岁算的。
第37章 脱轨
年夜饭很丰盛,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姜聆聿兴头上来,也想陪措初的父亲喝一杯。
措初想到他喝醉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说半天,然后给他倒了一杯低度数的米酒。
二老在饭桌上问了姜聆聿一些家庭和学业的问题,他们只是出于纯粹的关心,姜聆聿却肉眼可见的变得局促起来。
心里的小鼓震个不停,姜聆聿为了不在措初父母面前失态,小口小口地抿着甜米酒
掩饰自己的不安。
“阿爸阿妈,别问了,快让他吃饭吧。”
咚,重重一锤后,小鼓停止了震动。
二老也意识到有些越界了,忙说:“不好意思啊小姜,是我们问太多了。”
“没关系的。”姜聆聿知道这只是长辈出于关心的一种本能,有问题的是他无法述诸于口的家庭情况,而不是措初的父母。
吃完饭措初带着姜聆聿出去醒酒,德钦的温度比市区还要低,在全国气温普遍开始回暖的二月中旬,雪山脚下还是冷的人发颤。
“你别放在心上,他们没有恶意的。”措初冷不丁的一句话说出口,姜聆聿顿了一下,呼出一口白气,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
姜聆聿背光站在院子里,他喝米酒也上脸,从鼻尖到眼尾都漫上了红霞。
他眼睛安静的弯起,偏过头,发丝间闪过凝水的光。措初发现他右眼靠近眼尾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像一颗痣。更像,一颗绕着地球转动的卫星。
姜聆聿笑得太过安静,安静到措初可以透过他的笑容,听到他的悲伤。
心疼,是此刻最直白的情绪。
措初把姜聆聿交给了恰好出来院子里的母亲,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姜聆聿茫然的看着措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转过身冲措初的母亲笑了笑。
他被安置到了楼上的一间客房,措初的母亲还贴心的为他铺好毯子,开了地暖。
姜聆聿不知道措初去了哪,措初走之前跟他说晚上冷,让他别乱跑,他就一整晚都待在房间里。
窗外黑沉沉的,姜聆聿记得这个窗子对着雪山。
大年初一的早上,秉承着年初一不打扫的习俗,措初的母亲也闲了下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姜起来了。”看到他下楼,措初母亲笑着站起来,招呼着他去厨房。
厨房的烤架上放着两个用白色面皮裹着的东西,措初的母亲给他拿了一个,告诉他这是饵块。
饵块外面是糯米做成的皮,里面裹着煎蛋,油条和鸡柳火腿。饵块皮上刷满了芝麻酱和甜酱,完全符合姜聆聿的口味。
“措初说你不吃辣,我给你刷了甜酱。”措初母亲看他喜欢吃,心里也高兴。
“谢谢阿姨,措初呢?”
“他去接人了。”措初母亲看起来很高兴,她有和措初一样的浅色瞳孔,笑起来时眼角有几道明显的皱纹,却也无法影响这双眼睛的美丽。
“接人,是有亲戚要来吗?”
“不是。”措初的母亲笑意更深,凑近姜聆聿耳边说:“是隔壁县城的姑娘,和你一样的大学生,今年要毕业了,准备回来工作。”
这么一说,姜聆聿就懂了。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措初的母亲穿的是新衣服,平日不施粉黛的脸上,今天也擦了粉。
“他……要相亲啊?”姜聆聿鼻腔发酸,但他强忍着。
措初的母亲想了想,才说:“也不算相亲,他们小时候就认识,我们两家父母也有意,让他们先相处看看嘛。”
说着,又看向姜聆聿,拉着他的手说:“你帮他参谋参谋,也帮忙说说他,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
看着措初母亲那双和措初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期待眼神,姜聆聿的心乱得像被猫抓过的线团,他仓促的低下头,哑声说了声“好”。
措初不在,迎接“准儿媳”的母亲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让姜聆聿插手。她殷切的眼神让姜聆聿难受,他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姜聆聿绕到房子后面,爬到了一个小山丘上。
小城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往来不止,他曾经数次站在高楼上俯视上海的繁华,那时的他觉得自己渺小。
现在,他站在山丘上俯视这座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小城,他又像一颗误入的种子,种下了,却开不出花。
一厢情愿,姜聆聿明白了。他就在小山丘上坐了一上午,想了很多。
“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午饭都没吃。”他回去的时候,措初的母亲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我出去逛了逛,阿姨,措初还没回来吗?”
措初母亲端着一篮子菜说:“他阿爸带他先去拜个年,中午在那边吃饭了,晚上回来。”
姜聆聿好像已经难过不起来了,他唇瓣干涩,轻声问:“晚上要带人回来吗?”
“对。”措初母亲笑着说:“她还没来过我们这儿,刚好让措初带她玩两天,增进一下感情。”
“哦……”姜聆聿现在很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心里的空洞,他便跟着进了厨房。
“阿姨,我给你打下手吧。”
一直到了傍晚,引擎声才在门口响起。措初母亲激动的迎了出去,姜聆聿始终躲在厨房。
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和措初父母说笑着。姜聆聿站在案板前,锋利的刀尖刺破了指腹,鲜血流个不止。
他打开水龙头冲洗源源不断的鲜血,他想,流水声再大一点儿就好了,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内心的阴暗面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捏着刀柄病态地想,要是他割破了手腕,措初会不会心疼他?
“手怎么了?”措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聆聿手上失力,刀掉到了水池里。
“没事……没事,就是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手。”姜聆聿低垂着眼,为刚才的想法懊悔。
措初看了他一眼,说:“厨房不需要你帮忙,出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和措初去了楼上,伤口挺深,措初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给他消毒。
“措初,你喜欢女生对吗?”措初抬起头,发现他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见他不回答,姜聆聿又继续说:“阿姨还让我帮你参谋参谋呢。”
措初皱起眉,认真的看向姜聆聿说:“我只喜欢我喜欢的。”
“那你喜欢她吗?”
“我爸妈喜欢。”
“所以,他们喜欢,你也就喜欢是吗?”姜聆聿眼眶通红,近乎偏执的逼问他。
“现在是过年,我不想让他们难过。”措初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无奈和疲惫。
他给姜聆聿贴好创可贴,轻轻捏着他的手指说:“你别让我操心好吗?”
指尖早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姜聆聿用力眨了下眼,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抽回自己的手。
楼下在叫他们,明明是和昨天一样坐在同一张饭桌前,看着丰盛的饭菜,姜聆聿却有些反胃。
“伍妍,多吃一点,措初你给她夹菜啊。”措初的父母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伍妍也一个劲往措初身边凑。
午饭没吃,姜聆聿胃里隐隐作痛,他皱着眉忍耐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了,跟措初父母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饭桌。
“这是怎么了?”措初父亲问。
“我去看看他。”措初起身出去,在楼梯上找到了姜聆聿。
“怎么躲这儿了?”
“你明知故问。”姜聆聿瞪了他一眼,又去按住胃部。
“胃疼?”
“嗯。”
“怎么不吃饭?”
“别管我……”姜聆聿把头埋进膝盖里,但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姜聆聿……”
“我想回去。”姜聆聿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又重复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措初沉默着,姜聆聿也知道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了,这里就是措初的家,他能回哪?而且,他还要订婚了。
“对不起……”姜聆聿脑子实在是太乱,害怕措初讨厌他,又语无伦次的道歉。
“你不用走的,是我,我想回去了。”
“回哪?”措初垂眸问他。
“回家。”
姜聆聿说的是云悦小院,措初以为的是上海。
“好。”措初笑了一下,“你回去了挺好的。”
姜聆聿愣愣地看着他,他说的那么干脆。什么挺好的?自己走了,他和别人订婚挺好的。
怎么结束对话的姜聆聿不记得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肿着眼睛和措初父母告别。
措初带伍妍出去玩了,姜聆聿独自坐上了德钦到香格里拉市的大巴。
云悦小院冷冷清清,周围的院子里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只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上楼,发现插在酒瓶里的多头玫瑰已经全都枯了,一片橙红褪成了丑陋的黄灰色。
日历上有一个红圈,明天他的兼职就到期了。姜聆聿想起自己听到的对话,措初的母亲已经开始为他们规划订婚了,措初没有说好,但也没拒绝。
措初还说,他回去挺好的。姜聆聿给嘉央发了条信息,然后回房间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就一个箱子。最后他打开自己记账的本子,把一笔笔账累加起来。
姜聆聿把总数凑了个整,检查了一遍银行卡金额,又把密码贴在卡上。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和来的那天一样。他拖着箱子关上了院子的门,只留下床头柜上的一张银行卡。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来晚啦!
放心,不会虐!
第38章 护身符
熟悉的机场,姜聆聿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手机还处于飞行模式。
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连打车,他用的都是现金。
现在回家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回家也不一定能见到父母,但要是见到了,他根本无法应对。
学校的宿舍之前是他和徐子澄还有另外一个室友一起住,现在他也没办法回去。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姜聆聿只能先找一个酒店落脚。
仰躺在床上放空了几秒,姜聆聿开机联系了老师,告诉了对方自己这学期决定回来上学的事。
挂断电话,他看着没有一个红点的微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任由手机滑落。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姜聆聿心灵深处却有无尽的失落。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那么冲动的,尽管他听到的和看到的已经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他也应该再确认一下的。
可这样的想法永远不会被付诸行动,他会复盘自己的行为,会反思,却永远不会那么做。好像问出口了,就会显得自己非常没有尊严。
临时决定的离开,从迪庆机场到虹桥机场加上中转总共历时六小时四十分钟,此时的措初大概还陪着伍妍在外面,根本没有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或许发现了,但是措初不在意。因为措初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前才对他说过,离开了好。
奔波一天的疲惫来势凶猛,姜聆聿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缓缓坐起来吃了一粒安眠药,然后把让他烦恼的手机关机,一头埋进了枕头里。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睡饱的姜聆聿伸了个懒腰,迷茫地盯着窗外看了半天,思绪才回笼。
今天晚上和老师约了见面,磨蹭到了快下午,姜聆聿才把手机开机。他所期待的,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洗脸时,姜聆聿在池子里放满了水,猛地把脸扎了进去。他不会游泳,在水里他连换气都不会。这么做,无疑是在自虐。
等到他咳呛着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时,姜聆聿才扯着嘴角笑了笑。
—
藏式小酒馆里,仁青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两排啤酒瓶,终于不再坐以待毙。
“你这是什么情况?”
措初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之间只有他粗重的喘气声。过了一会儿,他仰头喝完易拉罐里的最后一口酒,才哑着嗓子开口。
“他走了。”
“他?”仁青疑惑了一瞬,眼神落在这些酒瓶上,瞬间反应了过来。
“姜聆聿?他走了,去哪了?”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手里的瓶子被措初捏扁,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仁青觉得自己还处于状况外,上一次是姜聆聿找他打听措初的感情史,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走了。
“他……他不会是因为我说他会成为你的负担,才走的吧。”仁青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一咯噔,心虚的看了措初一眼。
果不其然,措初拧着眉看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也藏不住他眼里的杀气。
“谁让你这么跟他说的?”
“我……”仁青被他看结巴了,理不直气不壮的说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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