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专心调参数,徐子澄离他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一辆刹车失控从隧道冲出的大货车疾驰而来,徐子澄明明还回头对他笑,可瞬间就被卷入了车底,喷薄的鲜血直直溅到了他的镜头上。
看着那血腥的一幕,姜聆聿当即生理性反胃吐了出来。可他当时什么都不怕,相机砸到地上,他手脚瘫软,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翻过围栏向徐子澄奔跑过去。
身体已经不再完整,姜聆聿双眼空洞的爬在血泊中,想要拼凑起徐子澄的身体。
他被管家带了回去,每天看到食物就吐。他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回学校处理相关事宜全都要参与。
那几天他瘦的只剩皮包骨,整个人麻木又空洞。徐子澄父母歇斯底里的哭喊让他窒息,他知道他们是怪他的。
这件事很快轰动了学校,徐子澄性格好人缘好,朋友很多,但姜聆聿平时就只和徐子澄走得近,大家本来也不太喜欢他这种性格沉闷的人。
学校很快传起各种流言,他是扫把星,他害死了徐子澄,更有甚者传出徐子澄是同性恋,姜聆聿便借此去接近他。
“他虽然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但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怪不得徐子澄喜欢他呢?喜欢这种灾星,连命都没了,值得吗?”
“你看他那张脸,那腿,玩起来一定很爽。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姜聆聿麻木的听着这些恶心的话,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徐子澄是同性恋,徐子澄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更没有表露出任何迹象。
他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反正他也不在意。可徐子澄那么好的人,他还尸骨未寒,这些人就在胡说八道。
姜聆聿疯了一般,拿着手里的相机就朝对方砸了过去。几个人厮打在一块儿,很快就被学校通报了。
父母百忙之中赶过来,知道他打架,知道他偷偷辅修了他们向来不支持的摄影。
还听说他喜欢男的,甚至为了一个同性恋跟同学打架,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不关心他有没有受到惊吓,只在意他丢不丢人。
他被迫休学,被关在房间里。徐子澄很快就要下葬了,他出不去,只能整夜整夜坐在被安装了防盗栏的窗边。
徐子澄出殡那天,他在房间割腕了,保姆发现得及时,他在医院抢救,父母依旧没有出现。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坚信他死不了。也对他失望透顶,不想再管他,只有保姆阿姨哭的眼睛都肿了。
在医院昏迷的时候,他梦到徐子澄和他讲想去香格里拉。恢复了精力后,姜聆聿从医院逃走了。
他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一张卡里,偷偷寄给了徐子澄父母。然后买了一张机票,只带着一个相机就来到香格里拉。
“不是你的错。”措初安静的听完一切,他轻轻捂住姜聆聿的眼睛,“不要再困在那一天了好不好?”
“如果他没有跟我说话,如果我当时阻止他,不让他在那个时候过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是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措初似乎很能够与他感同身受,“可是我们都不知道……”
“今天阿姨跟我说他们不怪我。”姜聆聿木讷的靠在措初怀里,“她告诉我,他们接受这一场意外,他们认命了。”
“你说他们真的不怪我了吗?”姜聆聿问。
措初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既然她都特意给你打电话了,那说明肯定是不怪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
“她……还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说起这个,姜聆聿的表情明显变得痛苦,还有一些茫然。
那是许子澄的日记本,只有两页,可是上面长长短短的话,全都是关于姜聆聿。
徐子澄喜欢他,他现在才知道是真的。他和当初知道徐子澄喜欢男生时一样惊讶,但更多的是替徐子澄不值。
没想到当时同学们的揣测是对的,他是个灾星。只是他和徐子澄之间,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关系。
徐子澄会喜欢姜聆聿,措初毫不意外。可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甚至无理由的有些烦躁。
“现在心结解开了吗?”措初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包烟,考虑到姜聆聿,他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嘴里。
“比之前好了一点。”这件事对姜聆聿来说并不是说释怀就能释怀的,他筑起的高墙出现了裂缝,但还不足以倾倒。
想起他方才说想尝试脱敏,措初问道:“你知道让你重新拿起相机的前提是什么吗?”
“知道。”姜聆聿点点头,平静的说:“就是我要放下过去,不再被那段回忆干扰。”
“我说过不会强迫你去做,但既然你自己决定了要去尝试,那你能放下吗?”
“暂时不能。”姜聆聿很诚实,“但我想试试。”知道真相并没有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就凭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看措初想抽烟,却又竭力忍耐的样子,姜聆聿心底又长出了触角。自从他出院以后就没有看到措初抽过烟,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姜聆聿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凑近为措初点燃了烟。
措初错愕的眼眸淹没在缭绕的烟雾后面,他猝不及防地被烟呛了一口。
姜聆聿也学着措初的样子,轻轻给他顺气,“你不用那么顾及我,不过,烟抽多了确实不好。”
“那你这是让我抽,还是不让啊?唠叨的像我老婆一样。”措初指间夹着烟,不着调低调侃了他一句。
“随便你。”姜聆聿耳根红了一片,他连忙捂住耳朵欲盖弥彰。
措初不想让他吸二手烟,吸了两口过过瘾,就把烟灭了。
剖析过往对姜聆聿而言不是一件易事,但因为对方是措初,他信得过措初,便没有那么不安。
因为方才抽烟的缘故,措初坐的离他远了点。两人再次无言,姜聆聿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的东西在下午的几个小时里,全都被他想了个遍。在洗胃的那几个小时里,他总是想到措初焦急的神情,好像醒来后,他真的想过要追求新生了。
听了徐母那些话后,姜聆聿不再钻牛角尖了。尽管他并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可他终于愿意去接受徐子澄确实已经死了这件事。
徐母告诉他,徐子澄是不会怪他的,如果他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走后姜聆聿过的那么不好,一定会很着急。
「就当是为了子澄,阿姨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这是徐母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这一生注定是要辜负徐子澄的爱意的,但是他想带着徐子澄的期望活下去,开心的活下去。
“措初。”
“嗯?”措初看到他眼睛闪了闪,里面漾着淡淡的水色。
“我想尝试活下去。”
第23章 和我一起
“来和我一起工作吧。”
听到姜聆聿的话,措初眼里浮现出了些不可思议,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转变为了平静。
“咖啡店吗?”姜聆聿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既然都向你提出了辞职,再回去不太好吧。”
“不是。”措初扬起眉,看着他说:“去给客人拍照。”
“嗯?”居然是和摄影有关的,姜聆聿有了些兴致,但他还是有点疑惑:“咖啡店的客人吗?”
他以为措初是想让他去咖啡店给来打卡的客人拍照,虽然这也确实是专业对口,但似乎不是他最想做的,他喜欢用镜头记录下很多东西,而不是局限在某一个环境。
不过,措初一片好心,他现在也没资格挑三拣四,毕竟他也需要从头再来。
“当然不是,是给户外的游客拍。”措初第一次对习以为常的事,眼里闪现出光彩,“我之后会接一些游客,我只能负责开车和讲解,你去拍照可以吗?”
姜聆聿想起之前诺布和他说过的,措初会带一些游客去纳帕海或者是梅里雪山。
他当然愿意,能做喜欢的事,又能和措初一起,和措初在一起他总是格外安心。
“那咖啡店的事不打紧吧?”
“有诺布在,她很快就回来了。”措初说:“等过段时间到了旺季,再招几个人就好了。我是老板,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好吧,万恶的资本家。姜聆聿心里这么想着,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话。
“措初,真的谢谢你。”因为有你,才让我有勇气跨出了那道万丈深渊。
“怎么总说这个?”措初揉了把他的头发,“只要你开心就好。”他说着叹了口气,“只要你别再做傻事,你知道吗?真的吓死我了。”
“嗯。”姜聆聿总算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仰头,从他这个角度去看措初,那俊秀坚冷的轮廓便异常明显。
措初的眼睛很好看,眼梢修长,眼窝深邃幽亮,就像一泊神秘深沉的蓝色湖水,只是看着,就怦然心动。
“早点休息。”措初没注意到姜聆聿的小心思,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好。”
折腾了一天,但姜聆聿没有困意,他也不急,反正失眠是常态。安眠药上次被他全吞了,还没有去找医生重新开。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夜,一开始是想徐子澄母亲的话,到后来,全都是关于措初。
天亮了,姜聆聿每天都在努力调整自己,在期待着和措初一起出去的那一天。
等了四天,终于等到了。措初告诉他,明天下午他们要带两位客人去梅里雪山,还要在那里待一晚。
姜聆聿记得第一次提起梅里雪山的时候,措初不太高兴。他懂分寸,没有多问。既然措初要去,那他就收拾好东西跟着去就行。
第二天,措初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昨晚回房间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于是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
他打着哈欠出来,看到姜聆聿紧闭的房门时,又开始担心他有没有自己吃午饭。脚步从楼梯口一个左转到了姜聆聿房门前,措初轻扣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两点了,难道对方还在睡觉?措初又敲了两下,还是无人回应。他心里一紧,下意识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他一推就开,里面却空无一人。人去哪了?措初转身,脚步匆忙往楼下走。
他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姜聆聿。听见动静,姜聆聿从书里缓缓抬头。
“你起了啊?”
措初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找不到姜聆聿就忍不住担心。
“你怎么在这儿呢?”措初用平静的语气掩饰了自己的焦急。
“啊。”姜聆聿举起手中的书说:“我有点无聊,你之前不是说可以进你的书房嘛,我就来看看书。”
他看的书不是自己书房里有的,措初问:“你出去了?”
“嗯。”姜聆聿点头,“我出去逛了一会儿,路过书店就买了几本书。”说着,他指了一下桌角的其他几本书,“可以放在你的书架上吗?”
“你随意。”措初走进来把自己的书还有佛经重新整理了一下,给姜聆聿空出一层位置。
书房是个很隐私的地方,连仁青都不能随意进措初的书房,但看到姜聆聿闯入他的书房,措初第一反应竟然是欣慰。
“你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吧?”姜聆聿舍不得把书折角,他默默记下了页码,把书放回了书架上。
“我做了饭,你吃点吧。”
“你会做饭?”措初有些意外,以貌取人不可取,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姜聆聿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他带着好奇,跟着姜聆聿来到厨房。桌上只放着一盘速冻水饺,还煮破了。
“呃……”姜聆聿挠挠头,有些尴尬。“我看冰箱里东西其实挺多的,但是我只会做这个。”
措初笑了下,走过去碰了碰碗沿,还是热的。他坐到餐桌前,姜聆聿还给他调了酱汁。
他夹起一个破肚的饺子,蘸满调料往嘴里送。嚼了一口,措初嘴角就不自然地抽搐。
“你吃过了吗?”他抬眸看向站在那儿的姜聆聿。
“吃过了啊。”姜聆聿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他看上真的很无辜,并没有任何异样。措初反到开始自我怀疑了,他又吃了一个,还是被酸的皱起眉。
这个酸度,就算是爱吃酸的人也无法接受。姜聆聿怎么会觉得没问题呢?
“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措初试探着问。
“啊?”姜聆聿疑惑道:“我吃过了啊。”
他凝视着措初,却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
“不好吃吗?”这四个字他还是没能问出口,他刚才吃过,虽然卖相有点丑,但是味道还行啊,不然他也不敢给措初吃。
“你再吃一点吧。”措初夹起一个递到他唇边,姜聆聿也不好再拒接,只好张嘴吃了下去。
措初始终盯着他的表情,却发现姜聆聿面不改色的咽下了整个饺子。
“好吃吗?”
“好吃啊。”姜聆聿擦了擦嘴,总觉得措初有点奇怪。
措初心里一咯噔,他心里有了答案,便不再试探。但为了不被姜聆聿发现异常,他还是硬着头皮,面不改色的吃完了整盘蘸醋的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多糖在后面!这两天三次元忙疯了,上课摸鱼修了这章,后面的来不及修了,下章见!!
第24章 独家收藏
吃完后,趁姜聆聿刷碗的间隙措初回房去刷了好几遍牙,才解救了被醋浸泡的牙齿。
只住一晚,姜聆聿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
从古城到飞来寺观景台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游客是两个女生。看他们一人拖着一个很重的大箱子,措初帮忙把箱子放到了后备箱。
两个女生一直在兴奋的窃窃私语,没想到帅哥司机还带了一个帅哥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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