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也许活着也还不错。
等他吃完了半屉包子，措初才悠悠从楼上下来。看到姜聆聿有些惊讶：“你起这么早啊？”
“我买了早餐，你过来吃点吗？”姜聆聿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好。”措初踩着拖鞋，从圆桌前拿了一个凳子，坐到姜聆聿对面。
是他经常吃的那一家，馅多皮薄，一口咬下去汁水很足。
难得的，姜聆聿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措初，你今天要去哪呀？”
“今天要去寺里一趟，过几天就要到格冬节了。”措初咬着包子含糊道。
“格冬节？”姜聆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
措初：“是我们这里非常盛大的一个节日，时间是每年藏历冬月二十六到二十九，现在还在做准备工作。”
“哦。”姜聆聿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相关的内容，确实很盛大。
措初有事做，他也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便问措初：“那咖啡店要什么时候开店？”
“等格冬节过了之后吧。”措初把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说：“我等会儿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吧，记得吃药。”
“好。”姜聆聿咬着吸管，摇椅被晃的咯吱响。
第14章 消逝于指缝
天气越来越冷，姜聆聿已经在这儿见证了两场雪的降临。
措初是真的很忙，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碰面的几率却小之又小。
他早出晚归，更显得姜聆聿像个无所事事的人，虽然他确实是无所事事。
姜聆聿每天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不需要与人交流，也不需要做什么有目的或是有意义的事，就只是安静的坐在院子里，天晴时晒晒太阳，看看云。
阴天他就看着措初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这些鲜活的生命给沉闷的世界增添了一点色彩。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在院子后面措初有一间书房，他是无意闯入的，未经允许就进别人的书房不太礼貌，于是他草草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下午，措初破天荒的很早就回来了。进门时，姜聆聿正在摆弄一盆蝴蝶兰。
“你回来了？”看到措初，惊讶之余，姜聆聿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嗯。”措初应了一声原本是准备上楼的，右脚刚跨上台阶他又改变了注意，转身坐到了姜聆聿旁边。
“你今天去干嘛了？”他问姜聆聿。
“啊？”姜聆聿垂眸盯着地花蕊，藏在桌下握紧的手揭示着他的心虚。
“我……我就在家里啊。”他还是不擅长说谎。
明知有些时候说谎可以规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他还是不习惯说谎，因为他曾经尝试过，但没有成功。
说谎就像一个连锁效应，只要他说了一次慌，后面就会出现一堆需要他圆的谎言，甚至让原本并不复杂的事变得复杂了不说，还让本不严重的事变得更严重。
他的父母在顶层摸爬滚打多年，有惊人的洞察力和逻辑思维。
找他话语里的漏洞，是二十年来宋宛白最擅长的事情，所以后来姜聆聿干脆不装了，也懒得说慌，反正结果都不会太好。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想过挽回，想过修复一段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那么后来这个年少无知的美好幻想就彻底被粉碎了。
“在家做了什么？”
“就……发呆。”姜聆聿愕然地松开了被掐得发红的掌心，但他不敢看措初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可他怕措初觉得他做的不对。
措初是他在黑暗中浑浑噩噩摸索前行许久后，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光亮。这点迟来的光亮目前并不足以指引他走出黑暗。
因为他已经走了太久了，在他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的时候这束光才姗姗来迟，太晚了，他已经精疲力尽，不想走出去了。
即便他已经不想离开深渊了，可他依然珍惜，想和措初在原地周旋，想记住这短暂而美丽的风景。
所以，他不想让措初讨厌他。
“每天待在家里不闷吗？”措初并不知道他那么多的心理活动，突然想起什么，他看了一眼姜聆聿放在桌上的手机。
“我最近太忙了，忘记告诉你家里的wifi密码。”
“没关系。”姜聆聿嘴角扯出一个笑，眼里却一片漠然。
“反正我也不用电子产品。”
措初沉默了良久，他依旧想问姜聆聿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不能问，因为得不到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姜聆聿把自我保护的城墙筑的很高，他不该多管闲事。
佛度有缘人，他已经帮过姜聆聿了，今后姜聆聿要怎么走，不是他能决定的。
今天的经文还没有抄完，措初自嘲自己自作多情浪费了时间，他摇摇头站起身。
姜聆聿淡然的看着措初起身离开，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一不小心，一朵娇嫩的花被他硬生生掐断了。
“措初。”
话音落下时，他已经一个跨步走到了楼梯下。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你还是把WiFi密码告诉我吧。”他其实不太需要，但是他想挽留。
“我待会儿发给你。”措初还是没有回头，说完又迈脚前进。
姜聆聿：“可是我们没有加好友啊。”
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雪上加霜，两人已经认识半个月了，如今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连微信好友都没有加上，他心里是隐隐期待能和措初加上好友的。
“那我写在便条上给你。”
姜聆聿：“……”
心里倏然就空落落的，措初上楼，开门，关门。只有姜聆聿还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他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这副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怨不了任何人。
房间里窗台上的那盆蝴蝶兰死了，姜聆聿这几天每天都在给它浇水，可它还是没有活下来，明明第一天的时候花还开的很好。
姜聆聿缓缓抬起手，指腹上还有他方才掐断花茎时残留的绿色。
遮光窗帘被他猛然拉上，把那盆枯萎的蝴蝶兰留在了窗帘后。
房间陷入了黑暗，姜聆聿靠着床蹲在了地上，窗帘缝隙透出一点点光，肉眼几乎不可见。
但姜聆聿还是看到了，他伸手想抓住光斑，那点亮却悄然从他指缝间消逝。
他不厌其烦，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抓不住。最后，眼睛已经逐渐看不清光斑在什么位置了，他努力瞪大眼睛去辨别，眼睛睁久了眼眶也变得酸涩。
眼眶里憋出了泪花，光斑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房间彻底陷入黑暗。手举的有些僵硬，顷刻间直直垂落在身侧。
看吧，姜聆聿是抓不住光的。他瘫坐在地上，满脸颓然。
无声的嘶吼划破喉管，渐渐变成了低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揪着衣服，潸然泪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姜聆聿一瞬间屏住呼吸，他知道是谁，可外面的人没有说话。
敲门声也只响了一次，大概只是为了提醒他便签贴在了门上。短暂的插曲后，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他缓缓起身，想拉开窗帘。摸黑来到窗边，一扯窗帘，花盆就被窗帘扫到了地上，陶瓷花盆四分五裂，枯萎的花和泥土也砸到了地上。
悲戚情绪遍布全身，姜聆聿在这一刻无比厌弃自己。厌弃自己的别扭，厌弃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厌弃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他空茫地跪在地上，身体如枯木般僵硬着，像被掏空了灵魂的美丽偶人，空落落地立着。
他僵硬的捧起土，想把它们重新放回花盆里，可是花盆已经碎了。
对了，花盆碎了。黑暗中，姜聆聿浑浑噩噩，毫不犹豫的就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碎片。瓷片刺破皮肤，又疼又麻。
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流出，姜聆聿清醒了许多，缓了许久，他拉开窗帘，慢条斯理的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咚咚咚，敲门声又想起了。姜聆聿以为对方还是不会说话，于是充耳不闻。
“姜聆聿。”没想到门外的措初开口了，“怎么了？”
姜聆聿心虚极了，冲门外喊了一声：“没事。”
他声音沙哑，丝毫没有说服力。措初也没信，继续敲门，“我听到了声响，没事吧？我要进来了。”
“我没事。”姜聆聿边喊边跑到行李箱旁，他不确定措初会不会进来，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让本就糟糕的情况更糟糕。
翻了半天，终于在最底上找到了那一堆药片。他拿出一板，抠出一片，没有喝水就直接吞了下去。
苦涩在舌尖蔓延，他把药丢在床头柜上，没有受伤的手撑着桌角微微喘气，鬓角被汗水洇湿，他真的累极了。
门没锁，他一番折腾引发了措初的怀疑，措初已经推门进来了。
“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花盆打碎了，抱歉。”姜聆聿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措初扫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碎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沾染的血迹。
他心头一震：“你受伤了？”
“啊。”姜聆聿一脸无辜的笑笑，说：“没事，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措初神色晦暗，淡淡道：“出来处理一下伤口吧。”
“好。”姜聆聿答应的爽快。
临走前，措初目光落到了床头柜的那板蓝色药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
第15章 旷野的飞鸟
灰色笼罩在头顶上方，香格里拉没有高楼大厦，所以能清晰的感知到太阳如何沉下去，月亮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爬到上空。
姜聆聿伸出手掌乖巧的等措初给他包扎，情绪平稳了很多，那颗米氮平片终归还是发挥了作用，至少不至于让他在措初面前情绪失控。
措初提着药箱走过来，看到他指腹和掌心大小不一的伤口后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捡个碎片能伤成这样？”
姜聆聿下意识就想握拳将伤口藏起来，稍一动作伤口就被牵扯，疼得龇牙咧嘴。
他知道自己被拆穿了，但他不愿意解释，索性继续装聋作哑。
措初无声地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签，姜聆聿很有眼力见，自觉的伸出受伤的手。
“嘶……”措初的动作并不温柔，像是故意报复一般，姜聆聿疼的皱起眉。
“轻点好不好？”姜聆聿憋得别难受，红着眼的看向措初。
措初长腿一伸，把垃圾桶勾了过来，毫无怜惜之情地说：“抓碎碴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疼。”
头顶的白云原本缓慢的飘着，好不容易才聚拢一团，晚风徐徐吹来，聚拢的云团岌岌可危，试图抱得更紧，可天不遂人愿，一阵狂风吹过来，云团瞬间四分五裂。
姜聆聿没有回答他，就好像只要自己不回答不承认，这些就都只是措初的错觉，反正措初不会强迫他必须回答。
可他清楚，措初都知道，措初不强迫他回答只是因为他保留着边界感，再通俗易懂一点就是他们不熟。
自己这么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样只会无限的消耗掉措初的耐心和真心，早晚有一天措初会受不了他这样，这段看似和谐的关系也会像聚不拢的云朵一样，随时都有分散的可能。
于是姜聆聿决定换个缓和的方式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他问正在收拾药箱的措初：“措初，你吃晚饭了吗？”
措初手一顿，似乎在组织措辞。姜聆聿看他犹豫便了然了，干笑了两声找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也吃过了。”
“你门都没有出过，上哪吃的？”
姜聆聿：“呃……”
他实在是尴尬，自己这一次又一次的就像跳梁小丑，措初早就已经识破了他拙劣的演技。
“我厨艺非常一般，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暗示到这个程度，梯子都递到了面前，还不得顺着爬。姜聆聿闻言曈仁轻闪，捣蒜般直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措初收好药箱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姜聆聿每次情绪发酵完都会特别没安全感，于是也跟在措初身后一起进了厨房。
措初家的厨房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不经常做饭。姜聆聿看他淘米煮饭，以为他要做什么家常菜，连忙出声劝说：“如果你不吃的话，不用太麻烦的。”
措初手上的动作没停，应了他一句：“不麻烦。”
等待米饭煮熟期间，措初又拿出了青椒，洗之前又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姜聆聿：“青椒你吃吗？”
姜聆聿捏着指关节，不太好意思的摇摇头。措初没有太惊讶，叹气着把青椒放回了冰箱。
冰箱里剩的东西不多，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保险一点，拿出了两个鸡蛋。
很快，姜聆聿就明白了措初说的不麻烦是什么意思。米饭熟了之后措初给他炒了一盘蛋炒饭，措初家里的厨房居然没有餐桌，姜聆聿端着那盘蛋炒饭有些不知所措。
“去院子里吃吧。”措初倒是淡定，拽着姜聆聿的卫衣帽子就把人带了出去。
姜聆聿饿极了，并不觉得蛋炒饭简陋，用勺子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送。
普普通通的蛋炒饭被措初做的有滋有味，姜聆聿鼓着腮帮边吃边夸：“好吃。”
“你要不要尝一口？”姜聆聿挖了一勺，刚想举到措初面前就想起来这个勺子他吃过，于是又讪讪收回了手。
措初正在看手机，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听他问自己却迟迟没有动作，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却只见姜聆聿一个人在闷头吃饭。
他笑问了一句：“不是说给我吃一口吗，这么小气啊？”
姜聆聿举着勺子说：“可是勺子我吃过啊。”
10/39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