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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镜上到四楼，旁边立着一块告示：【重症病房，未经允许严禁入内！】
四楼也都是一整层的病房，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一样，走廊吹来冷冷的风，每个病房的门窗都紧闭着，耳边充斥着似乎是从破破烂烂的肺部传出来的残破呼吸声，夏时镜感觉自己行走在阴间的入口，周围都是只差一步就要停止呼吸的人。
夏时镜小心翼翼穿越走廊，附近的一个病房忽然亮起了灯光，他转头看去，透过窗户玻璃，能模模糊糊看到里头病床上一大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动来动去……是茧？不管是什么，那一大团东西里头应该有个人，正在里头奋力挣扎，并传出沉闷的声音。
“……出……救……啊啊……”
夏时镜忍不住伸了伸手，想把窗户打开，看看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但就在他犹豫之际，敏锐地听到一阵风声。那风声绝不普通，他收回手，第一时间转身往楼梯口跑，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
“是我。”
手臂的主人在他耳边轻轻地提示。
夏时镜抱住那只手臂，让那只手臂的力量带着他离开四楼，眨眼间就到了一楼，躲进一个逼仄封闭的小房间。
哒，哒哒。
哒哒哒哒。
有东西从远处接近，发出奇怪的声音，人的脚绝对踏不出这种声音，而且不可能这么急促，那声音的移动带起诸多其他玩家的惊叫。夏时镜收起放纵的思绪，抱紧齐信，静静地等到那些声音消失。
狭窄黑暗的环境中，什么都看不到，但夏时镜敏锐地闻到了一些不该有的气味。他皱着眉问：“你身上是谁的血？”
“我的。”齐信说：“蜘蛛医生走了，它在蛛网领域之外的感知能力很差。”
夏时镜重复，“蜘蛛医生。”
齐信说：“嗯，下面的楼层蛛丝很少，蜘蛛医生是不是不太到下面来？”
“进本以来，你口中那蜘蛛医生是第一次出现在4楼以下。”
“那就好，看来只有我的进本初始点太糟糕。”
两人离开储物间，夏时镜立即检查齐信的身体，齐信的左手肩膀和脖子上各有一道划痕，脖子只被划破了皮肤，但这个位置的任何一点小伤都不容小觑，再深一点点，齐信可能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他就会失去这次重生后最重要的人，肩膀的伤要深很多，但也还算仅止于皮肉伤行列，只要好好治疗，很快就会能愈合。
“一点小伤。”齐信抓住一直在碰触自己伤口边缘的夏时镜的手，“就算不管它，也很快就会好。”
第32章 争执是毁灭的开端
夏时镜收拾心情，问：“你的初始点在4楼？”
齐信：“5楼。”
齐信讲述了自己进本的经历，他初始点在一个病房里，比起1-3楼的简洁病房，那个病房的内容丰富很多，只有一张病床，床边的矮柜上摆放着台灯、枯萎的花和贺卡，桌上有一本只剩下封皮的笔记本、一本空白的书、一支笔、一个什么内容也没有的照相机，衣柜里有很多病号服，衣服款式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显然这儿是个很特别的单人病房，但除了齐信没有别人。
齐信想离开病房，打开门，外头是蜘蛛巢穴，满眼全是由蛛丝织成的甬道，他刚碰到一下一片蛛丝，甬道那边立即狂奔而来一只超级大蜘蛛人，把他逼回病房。蜘蛛人不会进入病房，这个没有患者的病房是齐信的安全屋——他推测自己不是患者，他的穿着并非病号服。
齐信没什么离开的好办法，只好耐心等待。他没有等多久，某个时候，四楼传来一些响动，周围的蛛丝都因为响动而轻轻颤动，齐信趁着蜘蛛医生下往4楼，跟在后面到了4楼。这很冒险，但必须得冒这个险，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应该一直呆在那个病房。
“蛛丝上的任何动静都会惊动蜘蛛医生。”齐信说，“但蜘蛛医生只有一只，当他去回应某个地方蛛丝的反馈时，就没法回应其他地方蛛丝的反馈，我到4楼后，不确定有没有一口气冲下3楼的机会，也不确定3楼的光景是怎么样，我决定先在一个柜子里躲着，一直等到你来到4楼。”
“我到4楼的动静吸引了蜘蛛医生，让你有机会脱身？”夏时镜想了想，摇摇头，“不，不是我，吸引了医生的是在重症病房里挣扎的那个家伙。”
不管里头是谁，感恩。
齐信说：“看来我还挺幸运，好了，别这么心疼的样子，我不是好好地回到你面前了吗？”
夏时镜说：“我在许愿时应该加一条不接受愿望对象是玩家。”
齐信吃惊，“我被嫌弃了？”
“不……我一时冲动乱说的。”夏时镜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低沉，藏着很多复杂的情感在里头，“如果你不是玩家，你对占据我绝大部分人生的副本一无所知，我们却是密不可分的伴侣，那我无法想象我们该如何相处，不同的人生轨迹会把两个原本紧密的生活分割成开来，我绝对不能在你的脸上看到对我敷衍的笑，然后你转头处理自己的生活，我转头处理我的生活……或者你对待我的态度永远不会敷衍，只是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之间总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重合、无法与对方共享的，哪怕是这样我也不能接受。你必须得对我是绝对的绝对，你的人生是我的，我的人生也是你的，为此我愿意无止境地在副本沉沦。”
夏时镜下巴下出现一只手，他的头被抬起来，面对齐信的目光，这位至今为止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恋人的眼睛里充满探究，在认真地端详他的情感。
夏时镜犹豫了好一会，因为他不确定要不要问出这个问题，但他觉得还是应该问问，“你是因为我的愿望才和副本绑定的吗？”
“不是。”齐信说，“你比我了解系统，你应该知道只有许愿人能被系统绑定，光是答应满足某个人的愿望不足以让我成为玩家。”
夏时镜点了下脑袋，“那就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抱住齐信的腰，脸埋在齐信胸口。
他听到齐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对与系统绑定的下场有心理准备，我不怕死，我想知道，我要是死了，系统会另外再派给你新的人吗？”
“我的愿望是一个伴侣，不是一直有人陪我，并且不管这‘一直’里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夏时镜说，“当你来了，我就已经把大部分的我放在了你那里，如果你死了，我就会变成残缺的我，不再是可以正常活下去的我，不过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跟系统绑定的人最不用操心活得太久。”
夏时镜的脸再度被齐信抬起来，两个人的眼神想对。
“你说这些时，神态轻松愉快，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方式，而且你还很乐意。”
“有什么问题吗？”
齐信说：“你的愿望让我来到你面前，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但你不需要这么……严格地管束自己。”
齐信希望夏时镜……轻松？可能不太对，可能应该用“寻常点儿”比较合适，真不知道夏时镜的家长怎么教的，怎么能把孩子教得这么歪歪扭扭，极端地执着于伴侣双方之间的感情付出。
夏时镜怔住了。
齐信正要再度开口告诉夏时镜，恋情应该是更浪漫美好的存在，虽然他对此的经验也不多，虽然他们的真实关系绝对谈不上浪漫，但绝对犯不着搞得如此紧绷。
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系统：警告！愿望背叛边缘！
什么？
“为什么你要我不管束自己？”夏时镜离开齐信的胸膛，齐信看得出夏时镜这会儿的眼神，仿佛他忽然之间变成了不值得信任的人，“你是我的愿望承诺人，你答应视我为你最重要的人，我会为你付出我的一切，你为什么要我不要管束自己？你不是我因为寂寞捡来的狗，你是恋人、伴侣，伴侣关系不存在你绝对不会背叛我，而我只是享受你提供的服务，却不回报同样的爱意……你……是来工作的么？啊，我是说，你当然是来工作的，但是……你应该掩饰你的工作状态，演得再密不透风一点，你应该要求我响应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我们之间不是真的，但你在誓约时效期间不应该让我意识到……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系统：严重警告！愿望背叛边缘！
齐信听到锁链拉扯的声音，接着四肢、脖子还有躯干都被一条条细细的锁链缠住，那些锁链来自四面八方，穿过夏时镜的身体、穿过墙壁，将他整个人都给束缚住，沉重而冰冷，他无法动弹了。
夏时镜似乎看不到锁链的存在，没有发觉他的异样，站在他面前，眼神看着别处，似乎难以看向此刻的伴侣，好像他为自己编的美梦一下子被伴侣戳破了，他不知如何自处。
锁链拉扯着齐信的身体，让他的双手缓缓拥住夏时镜，再一只手按着夏时镜的脑袋，让夏时镜侧头靠在他身前。
齐信：“……”
有几条锁链穿透他的身躯，在他的心脏上缠了几圈，让他呼吸困难，无法吐出语言。他成为一个安静的恋人，大概看起来很像正在忏悔，静静地抱着难过的伴侣，此时此刻，他就应该这么做，只得抚平伴侣的情绪，不该做别的。系统是这么认为的。
过了些时间，伴侣的心情终于被拥抱舒缓下来，沉重和冰冷的感觉消失了，齐信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齐信将夏时镜推离怀抱，后退两步，说：“我刚刚被系统严重警告了，系统直接操控我的双手拥抱你。”
夏时镜惊愕。
齐信嘲讽道：“别担心，我的爱人，我的身体受严格监控，绝对不会做你不喜欢的行为。”
夏时镜说：“我没有要求系统做这些事情。”
齐信：“不管系统多讨人嫌，至少他在满足玩家愿望上尽心尽力了。”
“多余的尽心尽力。”夏时镜不快地说，“我只要你的拥抱。”他想了想，“系统对你的警告判定应该与我的心情有关，这是第二次，抱歉，我不会让第三次出现。”
齐信说：“最好不要有第三次，我很不喜欢别人或者别的什么鬼抱我的人。”
夏时镜偏头盯着齐信，感受到齐信明显的怒气，但那些怒气并不完全是因为系统对他的警告和操控，还有别的原因。他问：“你在生什么气？”
“首先，不要再说我是来工作的，会有人把这种事当成工作吗？当然，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不会再说什么，承下你的愿望，我是没有后路可退的。”
“你不是来工作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OK，这个话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你希望我掩饰得密不透风，你自己也该一样。”
“我会的，这些东西我不会再说了。”
“再就是，你理解每个人的爱情观念有差别吧？”
“唔……”
“我的爱情观念就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我的伴侣什么都不必做，他只要当最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就好。”
夏时镜整张脸都嫌弃地皱起来了，“你的爱情观念真不健康。”
齐信表情诡异地停顿了好一会，好像刚刚听到有人告诉他太阳其实是打西边出来的。“你的才不健康，你的爱情观念绝对会吓跑每个人。”
夏时镜防备地抬手，不确定地问：“我们这是在吵架吗？”
“算是吧，怎么了？吵架是很正常的事。”
“不。”夏时镜维持防备的状态退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开，“争执是毁灭的开端。”
第33章 笔友，你好
齐信：“……”
齐信按了按受伤的左肩，“我的伤口好痛，你知道哪儿有绷带之类的吗？”
“啊，抱歉。”夏时镜连忙跑过来，关切地观察齐信的伤处，“我记得之前在某个诊室有看到药箱的标志。”
夏时镜在二楼一间诊室里找到了一些药物。齐信坐在诊室椅子上，夏时镜在旁边，小心翼翼把他的伤口给包扎好，一边说：“你为什么一直用自己的容貌？过于惹人注目的容貌容易惹来麻烦，有些恶劣的玩家还会调查你的现实信息，副本结束后在现实世界迫害你，你可以捏一张副本专属的脸。”
齐信说：“如果有玩家来现实找我，我会欢迎他。”
夏时镜很疑惑，不能理解，不过既然齐信喜欢，那就这样吧，他会确保他们的家的安全。夏时镜告诉齐信这一天自己在副本里的见闻，“……1-3楼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厅大门看起来像是能离开医院的通道，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护士脖子上挂着一个钥匙，看起来很像是打开大门的钥匙，得想办法拿到。”
夏时镜忽然顿了一下，“应该快到午休时间了，我得尽快回病房。”
夏时镜急匆匆赶到病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2点，他的时间估计得很准。同一病房的女玩家看到他后面的齐信，眼睛瞬间睁大，大概是从没见过敢在副本里顶这么突出的容貌的勇者。
“除了床底，没有能给你躲藏的地方。”夏时镜说。
“我去外头。”齐信说，“这副本里除了患者玩家，另一部分非患者玩家总得有地方去，不然就太劣势了。”
“副本不会在意玩家之间谁劣势谁优势。”夏时镜说，“你注意安全。”
医院广播：【午休时间到，请患者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四处走动。】
夏时镜很快就听到远处高跟鞋快速踩踏地面的声音，一间一间房门打开的声音，护士的说话声，这些声音越来越靠近。
护士来到309病房。和早上的查房一样，护士简单碰了碰夏时镜的身体。
夏时镜忽然开口：“你好，我有家属来医院看我，你不介意我的家属在医院里到处走动吧？”
护士指着楼上的方向，摇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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