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与你,同罪
那仙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唏嘘道:“这掌控日月交替的差事,可是九重天里除却帝君以外最让人眼馋的。帝君本想安抚你,谁知你无福消受呐。”
太白仙君有苦说不出,他甚至胆大妄为的猜测,帝君根本不是在安抚他,而是嫌他话太多才把他打发了!
“罢了,我明日再来看看吧,太白,你好自为之。”那仙君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太白在原地不肯离去,想了片刻,总觉得帝君除了紫霄殿根本不会去别处。
莫不是知道他来,不肯相见吧?
那如何行,为了他这身老骨头,今日也得寻到帝君不可!
太白仙君警惕地环顾四周,偷偷摸摸溜进了紫霄殿的大门。
他一路放轻步子,见正殿中烛火未熄,更是肯定帝君就在里面。
他连忙走上前,敲了敲门,“帝君,我有要事,十万火急的要事,您在里面吗?”
许是紫霄殿的风有些大,他耳边总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帝君?”他抬高了声音。
半晌,里面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有事明日再议。”
说罢,竟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余地,一道力道从里面挥出,径直将他赶出了大门。
太白从台阶上狼狈站起身,越想越觉得奇怪。
帝君这闭关不像闭关,到底在忙什么,连说几句话都得时间都没有?
太白苦着脸走远。
明日来便明日来吧。
……
紫霄殿的烛火早已不知道燃尽了多少支。
谢盈自诩功力深厚,可此刻躺在榻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正人君子,什么清高帝君,都是假的。
“你的道号是望舒,名讳是什么?”江献低声问。
谢盈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清理,淡笑道:“帝君,只有关系亲近的仙君之间才会互通名讳。”
“我们……不是?”男人手中动作一顿。
谢盈依然笑着:“我们是吗?”
“……”
“你很想知道我的名讳?”谢盈见他不说话,轻声问道,“那你用命书来换好不好?”
江献沉默半晌,“不可。”
“帝君如今……与我同罪。”谢盈指尖缠绕他一缕银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神仙是不可以动情的,更别说这九天九夜帝君与我便没有清白过,你把命书给我,我自当将罪行掩盖过去。”
“但我从不喜欢勉强,若帝君不愿,此前种种,我只当从未发生过,也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铁面无私的帝君在背地里曾与人不清不楚,早已没了清白。”
谢盈敏锐地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冷了下来。
“你做这些……”男人顿了顿,续道,“就是为了命书?”
“难不成,还是为了这几日的露水情缘不成?”谢盈淡淡道。
……
江献离开了,但并未让他马上离开紫霄殿。
谢盈不甚在意,独自在紫霄殿中闲逛。
命书那样的东西,按理说会放在身上贴身保存,但这九天九夜,他的确不曾在江献身上看到命书。
不在身上,那么就在紫霄殿里。
可不等他探寻一二,一道天雷忽而从天际划过,炸得人心头一颤。
正疑惑,一道小小的身影打开了门,朝他跑了过来。
“仙君!帝君已经解了您的禁足了,我们回望舒殿吧!”
谢盈自知今日寻不到,日后进紫霄殿的机会怕是少了,本想拖延,第二道天雷当空劈下。
“怎么回事?”
小仙童看着他,欲言又止,“仙君,为何您会在帝君的寝殿里呀?”
“这天雷与帝君有关?”谢盈拧眉。
“方才帝君去了南天门请罪,说自己触犯了天道法则,正在受天雷之罚……”
谢盈:“……”
“仙君要去看看么?”
谢盈沉默片刻,淡淡道:“有何可看的,回望舒殿。”
望舒殿一切如旧,除了院中多出来一棵合欢树。
“谁种的?”谢盈问。
“是帝君方才命人栽过来的。”小仙童茫然道,“我也不知为何帝君要在这里种一棵合欢树,可能是看仙君的院子里少了点东西?”
罢了。
谢盈没再说什么,坐在合欢树下,远处天雷足足响了八十一道。
此后百年,他与江献,再未见面。
他避开江献,潜入过紫霄殿无数次,仍旧不见命书痕迹。
“仙君,帝君又在外面,你还是不见他么?”小仙童跑过来禀报。
“不见。”谢盈淡淡道。
这些年他未曾见过江献,但却是他单方面将帝君拒之门外。
旁人只道,望舒仙君越发目中无人了,隐隐有曜日仙君的影子,只怕来日也要步其后尘。
似乎要一语成谶。
这一日有修士得道飞升,因修的天道最喜爱的无情道,又是极品火灵根,天道特赐福其为下一任曜日仙君,九重天为之哗然。
有了新的曜日仙君,那么曜日的神器,也该归还。
“望舒仙君,在下新任曜日殿仙君,听闻曜日弓在仙君处,特来取回。”新来的仙君神色倨傲,目光却时不时被合欢树下的青年吸引。
“望舒仙君?”
谢盈头也不抬,并未给半个眼神,挥一挥袖子,便将这位仙君丢出了望舒殿。
他知道,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用谢遥的下场警告他。
谢盈召出曜日弓,弯弓搭箭,箭尖对准院中那棵合欢树。
手一松,箭离弦而去,合欢树在触碰到曜日箭的瞬间,燃起滔天火焰。
谢盈冷漠地看了片刻,转身要走,却又猛然停住。
只见一本泛着金光,在大火安然无恙的书册从烧毁的树干里掉了出来。
谢盈走过去,捡起金色书册的指尖有些颤抖。
泛着淡淡金光的书封上只写了两个字——命书。
他将过分刺眼的命书藏进袖子,转身,却瞧见江献蒙眼站在长廊下不知站了多久。
合欢树烧得渣都不剩,这一次他没赶江献走。
“帝君,你很让我意外。”谢盈温柔地抚摸他蒙眼的白绸。
“唤我江献。”江献低声道。
“江献罪无可赦。”谢盈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江献淡淡道:“我与望舒,同罪。”
“不要唤我望舒。”谢盈坐在他怀里,低头翻阅命书,“既是同罪,唤我谢盈便好。”
同罪共犯,是九重天里最亲密的关系。
第81章 与你苟且的贱男人到底是谁
“盈者,满月也。”江献的唇贴在他耳畔,“很适合你。”
“除了曜日,可还有人知晓你的名讳?”
谢盈掀起眼皮,轻笑,“除了曜日,只有卿与我同罪。”
江献呼吸微沉,侧头吻住他的唇。
“帝君为你酿下大错,你会觉得得意么?”
“会。”谢盈勾唇,鼻尖蹭过他的鼻尖,“此刻,我就很得意。”
“区区帝君,不过如此。”他说着调情的话,可江献蒙着眼,看不见他眼底的淡漠。
谢盈此刻的确因为命书而欣喜,但他也明白,与他同罪的是江献,而非无情道的帝君。
帝君无情骨,又何来爱慕。
不过是九重天长日寂寞,才被他引着耳鬓厮磨。
“曜日的弓,我不可能给旁人。”谢盈转身与他相对而坐,指尖从他喉结划过,笑了笑,“你会帮我的,对么?”
“嗯。”江献应了一声,“谢盈。”
谢盈头一次听他念自己的名字,心底划过异样,“怎么?”
“只是想念你的名讳。”
江献在日落时离开了望舒殿。
谢盈沐浴后换好衣裳,驾驶望舒马车离开了九重天。
九重天里若动命书,必会被天道察觉。
月出之时,天光暗淡,便是最好的时机。
谢盈坐在马车里,翻开属于谢遥的那一页。
他将原来写有‘永失神格不可成仙’的字迹抹去,又重新书写新的结局,可等他搁笔,那些字竟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来回试了十几次,不论是那一千条天道法则,还是谢遥的命格结局,都无法更改。
看来只得回去再问江献。
可没等到回去,望舒马车便被人拦住去路。
是看守南天门的武将。
“望舒仙君,我等奉帝君之命请仙君即刻前往南天门。”
“帝君若有事,等日出之时,我自会前去。”谢盈淡淡道,不动声色藏好命书。
“驾驶望舒马车一事自有人替仙君代劳。”武将神色冷肃:“仙君,还请不要为难我等。”
谢盈刚得了命书,不欲与人发生冲突,他敏锐察觉到,不论是不是帝君的命令,此事都不简单。
南天门,除了处刑,可没什么别的用处。
谢盈到时,所有的仙君竟都已到场,除了江献。
“望舒仙君,有人揭发您动了凡心,曾与人在望舒殿里举止亲密,可有此事?”太白仙君率先开口。
谢盈斜斜望过来一眼,太白仙君只觉左肩一阵刺痛,后退几步,想起此刻情形,又重新挺直腰板。
“无凭无据,是污蔑。”
“污蔑?”太白冷笑一声,“曜日仙君亲眼所见,你不肯归还曜日弓,将他丢出殿外,却不曾想被他在外亲眼撞见你与一男子举止亲密!”
“的确是我亲眼所见……”新上任的仙君小声道。
谢盈:“你亲眼所见?我也亲眼见到你与太白私相授受。”
“你……望舒你休要胡言!”太白气笑了,指着他的手都在抖,“我一把年纪,我和他私相授受,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你这般猖狂,还随意攀扯旁人,帝君今日不在,天道也要治你!”
“仅凭他一面之词,也想治我的罪?”谢盈笑了笑,“未免可笑。”
“我以神格起誓,若有虚言,即刻让天道打散我神格,再无法飞升成仙!”青年涨红着脸,高声道。
青年眉心闪过一抹金色流光,是天道记下了他的誓言。
谢盈眼底笑意渐冷。
那用来起誓的神格,是谢遥的。
“他都以神格起誓了,这还能有假?”太白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天道法则在上,就连帝君当年自省凡心松动都要请罪受刑,更何况是你!”
碧波仙君摇着扇子,冷冷道:“太白,你说了这么多,也没实际的东西能证明望舒私动凡心。各仙君职位在身,难道都要陪你耗下去,我看还是等帝君回来再……”
“自然有法子能证明。”太白道,“只要望舒生了情骨,自然便是动了凡心,罪无可赦!”
“情骨长在脊背上,谁敢去摸望舒的脊背啊?这不是找死么?”一位仙君嘀咕道。
“天道降下情罚之雷,自然便可知其真假。”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在所有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对着谢盈的脊背当空劈下。
谢盈召出明月夜撑着上半身,咽下喉结腥甜。
天道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时机对付他,不但用谢遥的神格来威胁他,连偷袭的手段都使上了。
那一道雷,直直劈断了他右手经脉。
若知晓他偷了命书,怕是会更加想要他灰飞烟灭。
所谓天道,不还是与他一样虚伪。
谢盈扯了扯唇,想要他死,便别怪他拉着江献一起下地狱。
不等缓口气,第二道天雷再次劈下,他左手握住明月夜挥出一道剑气,有惊无险挡下。
他的确没有什么情骨,但他曾与人神魂交融,灵台自然不可能毫无变化。
所以天雷变了颜色,只是不太明显。
“这……望舒,你怎么如此糊涂?”碧波仙君气急,“那贱男人到底是谁?我非得撕了他!”
太白愣了愣,没想到真被自己蒙中了,只觉天上掉了个馅饼,幸灾乐祸开口,“你若告知那人是谁,天道自会减轻你的刑罚。”
谢盈抬手,指尖缓缓擦出唇边的血。
“与我举止亲密之人,是帝君。”
雷声停滞了一瞬。
众仙君更是一片死寂。
“否则帝君为何会明赏暗罚让太白掌日月交替,又为何会去南天门自请惩罚呢?”谢盈笑吟吟道,“当然是因为,他早已与我苟且,情难自禁。”
“天道,亲自养出来的狗被旁人调教的滋味,如何?”
一道凶猛百倍的天雷直直劈下,左手难免生疏,明月夜被劈得卷了刃,谢盈闷哼一声,踉跄着跪在地上,一抹金色的光从他袖中掉出来。
“那……那是什么?”
“那书上有字……好像是……命书?”
耳边的声音谢盈已经听不清了,他唇边的血渍一滴一滴落在那被风吹开的命书上。
他目光骤然顿住。
被血碰到的字迹,在消失。
刹那间,什么江献,什么天道,他统统都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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