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宿主你就这么承认了?】
谢盈不甚在意:“灵越谷避世已久,柳听奉也并非剧情重要人物,何必多费心思。”
更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还用认么?”柳听奉又把他手里的灯抢到自己手里,侧身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能让江献那个家伙主动欠灵越谷的人情,应该只能是为了你这个师兄吧?”
“他未必认出我来。”谢盈淡笑。
柳听奉摇摇头,“当局者迷罢了。”
也不知这当局者迷,说的到底是谁。
“你一点都不惊讶?”谢盈失笑。
他围着谢盈走了一圈,似笑又似感叹,“祸害遗千年,你迟早会回来。”
他看了谢盈一眼,眼底带着谢盈读不懂的情绪。
“叙旧的话,以后再说。”谢盈道。
柳听奉无辜摊手:“人在哪里?”
“跟我来。”
对于柳听奉而言,将一个刚死的人制成傀儡,并非难事。
不过一个时辰,方才还毫无生机的尸体便睁开了眼睛,低眉顺目地叫他主人。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沧澜山?”柳听奉将蛊母放进瓷瓶里,然后递给他,“他们……应该都很思念你。”
“闻人渡与王寻乌都知道我回来了,但不知我在洗心宗。”谢盈斜睨着他,“我死前见的最后一人是你,他们怕是会来找你。”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柳听奉叹气,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幽怨道,“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以前追着想给你补偿的时候,一声不吭。”谢盈好笑地扯开他的手,“怎么如今倒反过来了?”
柳听奉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垂下眼帘,状若打趣,“那个时候,你也不似如今这般薄情,连回来了都不说一声,平白让人替你担心。”
当初谢盈刚突破元婴,奉师命下山查明仙门弟子失踪一事,一路查到四大世家里。
恰逢四大世家联合举办了饕餮宴,他扮做侍从潜入其中。
所谓的饕餮宴,看似是遍邀宾客品天下美食,实则是品天下炉鼎。
看似是品天下炉鼎,实则是将那些用废的炉鼎丢入琼玉楼底下关押的黑蛟,欲将黑蛟饲养成龙。
谢盈不过元婴期的修为,四大世家中高手众多,他以一己之力掀开了修仙世家的遮羞布,放跑了本该作为食物献祭的仙门弟子,却也被四大世家高手一路追杀,最后重伤跌入某处崖底的河水中。
然后在灵越谷外的陵水河中被柳听奉救起。
等他醒来时,已是双目失明,经脉尽数碎裂。
系统告诉他,这样逞强都能保全住一条性命,已经是上天眷顾。
系统责备他为救那些人不顾自己安危,可谢盈只知道,这些四大世家的蠢货,会成为明月夜扬名修仙界的踏脚石。
养伤的那段时日,柳听奉寡言少语得很,不论问他什么,都只是一声不吭地帮他治伤。
或许是因为柳听奉并非任务角色,他在此人面前,也懒得装作一副慈悲良善的虚伪模样,那段时日虽失明,却还算自在。
真心好友难觅,所以后来死前,他见了柳听奉最后一面。
“我那时寡言,不过是怕你听见我声音如此轻佻,便将我当做洪水猛兽罢了。”柳听奉双手抱胸,“毕竟那时把你捡回去,整个灵越谷的姑娘都被你那张脸迷得晕头转向,可想而知你曾经又遭受过多少孟浪的仰慕者调戏。”
谢盈笑而不语。
“行了,你的事我是想不明白,也没法管,”柳听奉将伞塞回他手里,“我走了,有事传信。”
谢盈目送他走远,走回翠微居,便瞧见白允盯着被制成傀儡的沈自如,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你说他,真的死了么?”白允轻声问。
“柳谷主亲手做成的傀儡,不会出错。”谢盈扫过傀儡空洞无神的眼睛,“这些事你不必再操心,再过几日,便该随我离开洗心宗了。”
“公子要带我回琴音宗么?”白允羞涩一笑。
“不是。”谢盈摇头,“等解决完洗心宗的事,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你经脉上的伤耽搁太久,寻常丹药已起不到作用。”
白允不解。
洗心宗还有什么事要解决?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眼睁睁看着沈自如在宗门大殿外召集了所有弟子,甚至还请了几位交好宗门的长老来作见证。
见证沈自如在宗门大殿前自述罪己书。
说死去的父亲如何觊觎洛家遗产,如何灭其满门嫁祸妖族,如何哄骗洛长宁认贼作父痴心错付。
甚至还将藏珍阁里的证据全都端了出来。
众人哗然一片。
“宗主……他疯了吗?!”洗心宗大弟子不可置信。
白允比他还不可置信。
为何……为何公子要帮那个洛长宁!
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抢我的!”
【宿主,主角受的情绪产生不明波动。】
谢盈站在沈自如面前,替洛长宁接过了那把藏珍阁的钥匙。
“正常。”
“炮灰与主角之间,本就水火不容。”他淡声道。
“藏珍阁内皆是当初洛家的珍宝,今日我代表洗心宗,尽数归还。”沈自如眼眸空洞,说完这句话便跪了下去。
“师父!你在干什么?!”洗心宗大弟子目眦欲裂,“若有人胁迫你,如今宗门弟子皆在,你何不说出来?”
沈自如日后必会娶白允为妻,注定没有子嗣,那些东西,以后本该是他来继承的!
现在却全都给了一个外人!
沈自如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无人胁迫,不过是天道不容罪孽深重之人。”
话音刚落,天上一道闷雷砸下,砸得洗心宗人心惶惶。
众目睽睽之下,两道血泪自沈自如眼眶里滑落。
洗心宗大弟子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坐到地上。
“是天谴啊,沈宗主这是遭天谴了!”其他宗门被请来见证的长老失声道。
纵使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想要再争辩,却也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
第46章 你生气了?
"灭门之仇,当以命还命。"沈自如合上眼,“今日我自请退去宗主之位,洛长宁,你若动手,我绝不反抗。”
实则已不需要谢盈再替洛长宁做什么,今日洗心宗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修仙界。
洗心宗已再无容身之地。
几个长老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能保全洗心宗的法子。
“洛长老,依我看,老宗主既犯下如此大罪,这洗心宗理当由你继任啊!”
只有洛长宁继任洗心宗之位,那些放在藏珍阁的宝物才能继续留在洗心宗。
谢盈扯了扯唇角。
就算他自诩凉薄虚伪,也想不出这么不要脸的法子。
他转身,朝藏珍阁走去。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跟上。
尤其是洗心宗的其他几位长老,着急忙慌,唯恐洛长宁就此清空了藏珍阁一走了之。
“洛长老,虽然当初害你满门的是老宗主,可洗心宗上下毕竟是无辜的……”一位长老开口劝道,“这些年你在洗心宗,难道就一点感情都不顾了么?”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又何必再——”
谢盈扭头,瞥了他一眼。
那长老心虚地闭上了嘴,可随即又颇为不甘心。
不论如何,只要暂且稳住洛长宁,不让他离开洗心宗,总有法子让他再将藏珍阁的东西吐出来!
谢盈一眼便能看穿这些人的心思。
【宿主,主线重要,洗心宗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了。】
“我自然知道。”
反正他如今顶替了宋吟时的身份,干脆替宋吟时走完剧情,省得夜长梦多。
谢盈抬手,闭眼念了一个繁复的诀。
幽蓝色的火焰自他指尖燃起,又被轻轻一吹,从窗棂缝隙里飘进藏珍阁里。
下一刻,火焰高涨,包裹住整个藏珍阁。
【宿主为何不留下这些东西?里面很多法器仙草,烧掉了多可惜。】
火光映在谢盈眼底,毫无温度。
“你没看见么?”
【什么……?】
系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电流声都停滞了。
冲天火光里,半透明的魂体兀自伫立,直直望着谢盈。
传言,含恨而死的鬼魂因执念未了,为了躲避黑白无常,会将魂体附着在生前用过的东西上。
而这藏珍阁,又有多少东西曾是他年少时把玩过的金玉珠宝。
洛长宁死后再次瞧见这满阁本该随着洛家消亡的珍宝,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正因为明白了,才生了执念与不甘,迟迟不肯离去。
魂体似乎笑了一下,被谢盈看得窘迫地低下了头。
“谢谢。”
“谢谢你……又,又帮了我一次。”
话落,魂体逐渐淡去,如同错觉。
身后跟来的众人自是不曾瞧见洛长宁的魂体,只是满目震惊地望着这滔天烈焰。
洛长宁疯了吗?!
“他害了洛家满门。”白允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声音放得极轻,“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
“下不了手,莫不是旧情未了,想让他对你心生愧疚?”
谢盈转头,淡淡一笑,“白公子与他有竹马之谊,如今这般情形,又为何不陪在他身侧呢?”
“你少装模作样!”白允冷笑,死死盯着他含笑的凤眸,“今日骤然得知真相,你眼中却半分恨意都不曾有,分明是早就知道真相!”
“你不要以为公子可怜你,偶然帮你一次,你便能让他一直帮你。”
“你以前抢不过沈自如,如今也休想抢走他!”
【宿主,他是在和你宣誓主权吗?】系统一言难尽。
谢盈:“……”
“白公子此话何意?”
白允见他装傻,心中妒火燃烧,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
分明此前他也是如此攀附沈自如,却从未有过这般烧心之感。
“你故意大火烧尽藏珍阁,不就是想烧掉自己的退路,好让公子怜惜你么?”白允咬唇,瞪着他,“你不就是知道公子为了我,一直在暗处旁观,他不过顺手帮了你一次,你就要把心思打在他身上!”
【……】
“白公子难道不曾听过一句话么。”谢盈朝他走近一步,苍白指尖勾起他脖颈上戴着的松玉石项链,缓缓往外一扯。
链条被扯断,连带着那颗据说可以逢凶化吉滋养经脉的松玉石一并摔在地上,又滚进火里。
“死人的东西留久了,会遭天谴的。”他低笑了一声。
白允瞳孔放大,无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他望着青年唇角散漫的笑意,心跳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系统,洛长宁的戏份应该到此为止了。”
【从主角受离开洗心宗后,洛长宁便不必再出现在人前。】
【宿主可以戴着面具为所欲为了。】
谢盈转身,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他踩着台阶缓步而下,循着洛长宁记忆里第一次来洗心宗时的路,往山门外走去。
每走一步,脑海里属于洛长宁的记忆就淡去一分。
直至他跨出山门,惊惧、怨恨、酸楚、喜悦皆化作微弱萤火,遁入天光里,茫茫皆不见。
……
深夜,大雪初歇。
洗心宗却乱糟糟成一团,昔日位列百家之位的宗门犹如树倒猢狲散,弟子长老竟能为一件法器反目成仇。
谢盈站在阴影里,将远处乱象尽收眼底。
雪色渡在他的银色面具上,泛着冷光。
“你说你爱沈自如。”男人冷淡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此刻,还爱么?”
“江剑尊是在埋怨我有所欺瞒?”谢盈轻笑。
“并非此意,只是觉得。”江献顿了顿,“你至少会有些难过。”
“江剑尊修的无情道。”谢盈扭头,好整以暇睨着他,“怎么张口闭口,皆是情爱?”
“大道无情,却有慈悲。”夜风拂起江献鬓边银发,“即便是神,亦会为众生垂泪。”
谢盈最烦大道。
若天道真有慈悲,便该马上送他回家。
其次,此刻,他也烦了江献。
“是么?看来我与江剑尊道不同,注定只能不相为谋。”谢盈微笑,“神仙,是不会有眼泪的。”
江献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生气了?”
语气神态一如既往冷淡,可他嗓音清冽,稍微一压低声音,就让人觉得冰山消融,暧昧不清。
谢盈回过头,目视前方,“修仙者,需淡泊情欲,一心向道心无旁骛,江剑尊也曾有师兄教导,难道他不曾教过你么?”
第47章 传闻那位谢道长死而复生了
此话就差没点名道姓,若是仙门百家的长老掌门在此,听他如此出言不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江献绷直唇角,许久不言。
冷淡的面庞不带丝毫温度。
但谢盈不是旁的任何人,不论江献如何冷脸,他都不会害怕,更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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