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瞧见,江剑尊的指尖微微蜷缩。
“剑尊大人是有话要与我说么?”谢盈微笑道。
下一刻,某个熟悉的锁铐就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谢盈面色微冷,笑意不及眼底,“江剑尊何意?”
“身为洗心宗的客人,有责任替洗心宗捉拿嫌疑人等。”江献面无波澜,将锁铐的另一端套在自己手腕上。
“我与白公子相识,来洗心宗见他何来嫌疑?反而是剑尊阁下,未免管的太宽。”谢盈淡淡道。
江献:“嗯。”
谢盈被他拽着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周遭只有月色与寒风。
【宿主放弃挣扎了吗?】
“你觉得我现在这具身体,打得过他么?”谢盈微笑道。
第37章 五百年了,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那怎么办?宿主不是还准备弄死沈自如替洛长宁报仇么?】
谢盈突然站定,锁铐并不长,被拉拽出清脆的声响。
身前的男人停下,偏过头,没说话。
“在下的狗走丢了,劳烦剑尊阁下稍待。”谢盈说完,循着记忆中的荷花池走去。
只是到了荷花池,却未曾见到狗的踪迹。
“既然是阁下的狗,唤它的名字,听见自会赶来。”江献出声道。
谢盈斜睨他一眼,轻笑一声,勾唇道:“小姜。”
“汪!”花丛里传来小狗雀跃的叫唤,一团黑影迅速窜出,绕着谢盈的小腿不停摇晃尾巴。
谢盈俯身,抱起小狗,淡笑:“小姜真乖。”
江献:“……”
【他居然这都不生气诶?】
谢盈瞥了眼继续转过身往前走的男人,“堂堂剑尊,不会为了一只狗的名字生气。”
“除了剑道,旁的喜怒怕是难以入他的眼。”
江献命赋紫微,神魂根骨自带正气,邪祟妖魔皆避而远之,只是因为性子过于冷清,旁人总觉得不好亲近。
实则是主角团中唯一一个不曾沾染半分血腥的主角攻。
否则当初在沧澜山上,江献斩断沈自如右臂那一剑,便不会让系统与谢盈那般意外。
不过沈自如是自食恶果,妄图在沧澜山见血,江献出手,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只是今日这事,系统便觉得说不过去了。
【那他还管闲事。】
“主角受的事,怎么能算是闲事呢?”谢盈笑了笑,挑逗般用指尖去挠小姜的下巴。
小狗舒服地在他怀里打了个滚,“汪~”
江献身形微顿,继续朝来时的方向走。
一路回到客房,两人都未曾说一句话,只是此时夜色已深,房中却只有一张卧榻。
难不成让他与江献同榻而眠么?
曾经的谢盈倒是也曾与年少的师弟同榻而眠,秉烛夜谈,但自从闻人渡那个惯会扮可怜的家伙拜入师尊门下后,他便分散了精力,与江献之间便仿佛隔着什么,再未那般亲近过。
他不是毫无察觉,只是就算察觉,也不在乎罢了。
“江剑尊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应不需要床榻酣睡了罢?”谢盈拽了拽手腕上的锁铐,“劳烦剑宗阁下解开,在您的眼皮底下,在下便是没有这锁铐,也是逃不出这间屋子的。”
“不必。”江献在榻边坐下,淡声道,“熬夜,会拿不稳剑。”
谢盈:?
【宿主,这话好耳熟啊。】
自然耳熟。
当初江献刚拜入沧澜山时,日日练剑到凌晨,谢盈每日梦中都是紫微峰外的剑鸣声。
于是只好骗江献,熬夜会拿不稳剑。
他说什么,江献就信什么,于是再未在深夜听见剑鸣声。
“剑宗阁下在我身边,也能睡得着么?”谢盈讥笑。
“你会对我做什么?”江献道。
“听闻剑尊阁下天生剑骨。”谢盈在他身侧坐下,偏头凑近他耳边,“在下还未曾见过剑骨是何模样呢。”
江献眼盲,似乎对他暧昧的举动一无所知,侧过头时,鼻尖距离谢盈的鼻尖不过毫厘,“紫色的。”
“什么?”谢盈微怔。
“剑骨,是紫色的。”江献淡声道。
谢盈神色变得古怪。
不止江献是天生剑骨,曾经的白月光谢盈亦是天生剑骨。
可谢盈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剑骨是何模样,除非把它挖出来。
江献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箓。
符箓于他指尖无火自焚,灰烬散于空中,竟发出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无规律地漂浮,如萤火虫一般。
一如紫微峰上那些,他专门用来哄宗门里不听话的小孩们的萤火。
江献把他当做小孩不成?
谢盈眯了眯眼,暂且记下这一笔,躺进了床榻里侧。
只希望主线尽快结束,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再翻今日的旧账。
好歹是朝暮相处过的师弟,谢盈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气息,困意一旦袭来,便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可他的神魂却又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飘去了云端。
……
谢盈睁开眼,入目是望不到边的桃花林。
而他,正站在唯一一棵合欢树下,手中是一柄通体碧绿的玉笛。
他像是……误入了谁的梦境?
修士的神魂一旦过了化神期,便可出窍,但若是神魂不稳时,便容易被旁人的意念影响,被卷入梦境里。
谢盈仰头,透过合欢树的枝丫,看见了橙红与紫霞交织的天。
这是妖界被朱雀真火烧过后的天。
妖界……他不会是——
刚想到某个不妙的猜测,他便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谢盈……谢盈是你吗?”男人的气息喷洒在他耳侧,带着异常的灼热,“我梦到你了,五百年……我终于梦到你了,你这个骗子。”
“松手。”谢盈有些喘不过气,再不挣开,自己怕是就要成为第一个在梦里窒息而亡的人。
“我不松!”男人越发用力,嗓音沙哑低沉,喘着粗气,说着便要咬他的耳朵,“我一松,你就跑了!”
谢盈深吸一口气,已不用猜是哪条狗这么不要脸。
好在梦境里的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不用被金丹期的修为限制住。
他手中聚起灵力搭在腰间的手上,微微扯开一些间隙,终于得以转身,对上那双赤红的眸子,扯了扯唇。
然后一耳光,甩偏了男人的头。
“我说,松手。”他语气依旧温柔,只是凤眸睨着眼前神情痴狂的男人,不曾激起半分波澜。
王寻乌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像是被那一耳光打清醒了。
舔了舔犬齿,他顶着半边脸颊上的巴掌印,回过头直勾勾盯着谢盈,“谢盈,我就知道你没死,差点被你骗了。”
但他很快变了脸色,“你的神魂,为何会如此虚弱?”
“是谁敢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谢盈伸手,玉笛抵在对方胸膛上,不让男人再上前靠近。
“你的梦境把我困住了,快点结束,放我离开。”谢盈无奈道。
“五百年了,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王寻乌脸色一黑,磨着后槽牙道。
第38章 他宁愿自己不是朱雀,而是一只乌
谢盈失笑,“妖王阁下每次见我便是下挑战书,恕在下实在想不出想见你的理由。”
“我那是——”王寻乌气急败坏,话到嘴边又堪堪停住,“谢盈,我从未将你视作仇敌,也从未讨厌过你。”
“我……你……”他越说越急,桀骜的眉峰死死压住,“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我从不下挑战书给旁人,只给你?”
谢盈沉默片刻,无奈叹气,“因为你打不过我,又不服气。”
“我从未不服气。”王寻乌赤红的眸子注视他,从他眉心的红痣看到唇角清浅的弧度,喉结滚了滚,“整个修仙界,我就服过你。”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谢盈垂眸,不欲再谈下去,“你应该知道如何将误入的神魂移出你的梦境。”
谢盈迫不及待想走。
这个念头充斥在王寻乌的脑海里,卷起滔天烈焰,如何也无法平复下来。
“若我不想你走呢?”他哑声道。
谢盈轻笑,“小朱雀,话何必说得那样明白呢?我大你四百岁,若是在人间,这年纪都够做你祖宗了。”
“况且,我可不曾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你。”
尽管主线里有妖王这么一个主角攻存在,但那时妖界的王还是那位名叫王沉的朱雀大妖,新王迟迟不曾上位,谢盈连王寻乌是谁都不知道。
后来新王突然上位,第二日便朝他发来挑战书,如此措不及防,就连谢盈都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妖界新王?
王寻乌一怔,“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盈沉默不语,无声回答了他。
“六百年前,妖王寿辰,你与你的师弟,曾替令师前来贺寿。”
六百年前,三界立下的和平契约刚刚续约,仙门百家为表诚意,或亲自到场,或派遣弟子前来妖界贺寿。
师尊当时,的确派了他与江献前去。
谢盈似乎记起些什么,只是唯独没有王寻乌的影子。
只好听王寻乌继续说下去。
……
鲜少有人知晓,如今的妖王王寻乌虽有朱雀血脉,曾经却并不受妖界待见,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只乌。
谢盈也是通过识海里的原书剧情,才得知这段过去。
乌与朱雀同为鸟类,修行却尤为艰难,能抵达元婴已是族中佼佼者。
其实是乌也就罢了,毕竟乌虽血脉不详,却远比朱雀一族繁衍昌盛,往往群居在妖界最北方的无垠深渊里,也不算孤独。
王寻乌生父是谁已经不重要,因为朱雀一族早已在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里尽数陨落,只留下一只朱雀继承王位。
他自幼与母亲在乌族相依为命,凭借着那一半的朱雀血脉,也曾给不祥的乌族带来过好运,族中乌妖因而常常接济他与母亲,日子不算艰难。
可渐渐地,乌族发觉,每每族人遇难,王寻乌都能逢凶化吉,可与他随行的其他乌族,却无妖生还。
他的乌族血脉会引来厄运,可他的祥瑞血脉,却又会吸走身边所有乌族的气运来为自己挡灾,总有一日他会害死乌族所有的妖!
半身祥瑞,终成不祥。犹如一滴墨滴入清澈的水中,总会染污。
流言四起,乌族族长决定,献祭王寻乌与月神,为死去的乌族手足偿命。
王寻乌被绑在木桩上,周身被点燃的火堆却不能伤及他分毫。
在朱雀血脉面前,任何火种只会退避三舍。
可伤不了他,不代表伤不了他的母亲,一只修为低微的乌。
母亲隐忍的痛苦呻吟,让王寻乌红了眼。
那一日,沉寂在他体内的朱雀真火失控,整个乌族,化为灰烬。
包括他本想保护的母亲。
王寻乌跪在焦黑的土地上,却连母亲的残骸都寻不见。
朱雀真火所过之处,只会剩下灰烬。
也是这一日,因朱雀真火自无垠深渊中爆发,引来了那位狐族的族长涂山丹。
涂山丹说他是遗漏在外的妖族王室,应该被迎接回王宫,与那位与他有血脉相连的妖王前辈相认。
好似就如乌族族长所说,他会吸走所有人的气运,来成全自己的气运。
“涂山大人不要弄错了。”王寻乌麻木抬头,看着涂山丹,“我有一半乌族血脉,大人接我入王宫,只会给王宫带来不祥。”
只要是妖界之人,就都听说过那位妖王为情所困,而如今天劫将至,妖王如若想要飞升,怕是难过情关诘问。
涂山丹不过是想做二手准备,而他一只修为低微杂种朱雀,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被带回了王宫,每日浑浑噩噩,逢人便说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久而久之,就算他是涂山丹亲自带回来,王宫中人也逐渐远离他。
这样过去一年,恰逢母亲忌辰,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偷偷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却在溜出王宫时,被隼族的少主拦住去路。
同是鸟族,隼族因战斗力而闻名,是妖界最上等的种族之一,自然看不起他这样的乌。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只害死自己亲娘和整个种族的乌啊。”隼族少主围着他走了一圈,冷笑,“你这样低贱的族类,居然还妄想继承我妖界王位?”
“也不能这样说。”一只蛇妖接过话茬,“毕竟他也算是半只朱雀呢。”
“高贵的朱雀血脉,就算全家都死了自己都不会死,这样的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说罢,几只妖皆哈哈大笑。
王寻乌攥紧了拳,还未动手,隼族少主敏锐的目力便已瞥见他动作,轻嗤,“怎么,想动手?”
“青蛇,你前几日不是刚学了个什么阵法么?正好拿他试试手。”
青蛇罕见地有些犹豫,“可是今日是大王寿辰,三界修士都会来赴宴,若是事情闹大的话……”
“涂山大人用一只杂种来威胁大王,你真以为大王能把他当晚辈看?”隼族少主冷哼,“放过他,三界才会以为我妖族王位什么人都能觊觎呢。”
“动手。”
话音刚落,王寻乌脚下骤然亮起繁杂的阵法纹路,金色锁链从地下窜出捆绑住他的四肢,逼迫他跪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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