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看似清明的眼眸深处已是迷茫一片。滚烫的鼻息,炽热的温度,还有颤抖着的身体。
分明是强撑了许久,意志已经接近消弭了。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也该知道这人是中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药物。韩昀眯起双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衣角。
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举动。
无名之人……呵。
一个中了春药的人。
毫无内力但身手不凡之人。
他此刻的压抑,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演给他看?
又或者,他是无意误入,还是有人安排?
韩昀此刻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江言却忍不住了。他能撑到现在,本就是强弩之末,而某人自以为的摩挲衣角,实际是在他的腰际若有若无的游走。
冰冷的指尖像是挑起大火的最后一根薪柴。江言听见自己脑袋里紧绷的弦一下碎掉的声音。
他迅速点向韩昀耳后的一道穴位,将人定在了原地。
这是他在以前经历过的古武世界所学,现在的玄幻世界并没有关于穴位的研究。
这个穴位会让人四肢瘫软,失去反抗的能力,还会昏昏欲睡。
江言慢慢俯下身,在韩昀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挑开他的腰带。
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隔膜轻飘飘落入水中,滚烫与冰凉的躯体在这一刻紧紧相贴,好像是最亲密的情人。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忍一时而已,若是真做,他就不得不直接事后杀了韩昀了。
存活,本就是个残忍的词。
明明如此相近地挨着对方,身躯是如此滚烫,江言的眼睛里却像藏着寒冰。
他向来理智的可怕。
韩昀修的寒灭决,体温本就比正常人低了几分,于江言而言就像是一块人形的巨大冰块。他闭上眼睛,尽力平复下腹涌动的热流。
江言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会不自觉的轻轻颤动。
韩昀神色阴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似乎是要将他的面容刻入脑海,好以后寻仇。
然而他被某种奇怪的功法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周围又静得出奇,只听得见风吹草动的声音,还有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开。
韩昀的思绪莫名就平静了。
脑子里警惕的神经一刻不停地叫嚣,但某种困意不可抵挡地入驻他的全部意识。若有若无的草木的香气席卷着全身,还有某人略微滚烫的鼻息,韩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坦白来说,是韩昀这么多年少有的睡得如此安稳的时候。
梦中的草木香却是慢慢的消散了,等韩昀醒来的时候,只剩安静的水纹,和身上残留的一点温度。
这种情形,让他想到某些用完就走的嫖客。
“好,很好,”韩昀不怒反笑。
下一刻,水池边的石岸发出一声巨响,碎石落了一地。
“你若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必杀你。”
声音平静的可怕,却像是来自地狱深处。
————
此时的江言刚刚走到门口,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对。
门外太安静了些,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按照昨日进来时的布局,外面应该是一处街道,就算现在时日尚早,也不该如此安静。
更像是人为做出的效果。
能将一个街道的人都清空,又暗暗潜伏在外面,似是有所忌惮。联想到韩昀内力尽失的境况,不难想象他们来此的目的。
有如此胆量,想来实力不弱。
江言面无表情往墙头走了几步,完全不想管。
干他屁事。
【嘟嘟嘟——警报警报——世界支柱人物有巨大危险,请宿主立刻前往救援】
江言只好停住脚步。
“韩昀?他是世界支柱人物吗,他不是个魔头吗?”
【根据本系统判断,韩昀确实为该世界支柱人物哦】
江言叹了口气,还是折返回来,径直朝里屋的温泉处走去。
韩昀正背对着江言,系着腰部的绑带。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又恢复常态。
他收回刚刚的话。
现在的自己又敌不过这人,不必白费功夫。
“怎么,回来送死?”
墙外蠢蠢欲动的杀气明显得都不需要点明。
“你有什么后路?”江言完全不理会韩昀的问话,只是迅速问道。
?
韩昀微微挑眉,转过半个身子。
“你有什么后路?”江言慢下语调,又问了一遍。
韩昀蓦地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披上旁边的外袍,动作间是毫不掩饰的漠然。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江言闻言定住,盯着他的眼睛。
韩昀坦然回视。
过了半刻钟他才肯定,眼前这位眼高于顶的魔尊是真的没有为自己准备任何后手。
江言认命地又叹口气,朝屋外走去。
韩昀的视线紧紧跟着他,看着他一个劲的捡地上的石头,顺带采了几片叶子。
石头和叶子似乎是有规律的被摆在地上,只是韩昀看不太出其中的奥妙。但江言的神情却十分严肃,好像在做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东西。
他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江言忙活。
这种感觉很奇妙,看着一个刚刚还准备杀了的人为了救自己忙前忙后,而他自己甚至都不太想活下去。
他也懒得管是为什么,想为什么是这人的事,不是他的事。
韩昀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赤红色的瞳孔似乎更深了些,说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
“要进来了。”他突然开口,没有过多的解释。
江言的阵法刚好摆完,他站起身,咬破指尖,指尖的血滴顺势落在正中间的石头上。
韩昀的神色隐没在树荫下,看不分明。他能感受到随着那块石头沾上江言的血,这个古怪的布阵像是突然间有了生命,其间隐藏着巨大的,嗜血的力量。
江言站在正中间,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外面按捺不住的人进来。
这些人穿着各门各派的服饰,分明是正道众魁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灭了韩昀。
他们显然已经看见了站在树底下神色莫测的韩昀,还有从未见过的江言。
看其气度样貌,似乎不凡,或许是韩昀找的护法。
“此地毫无天地异象,此魔头定是渡劫失败,杀了他!”一个人按捺不住,抢先喊道。
这一声将众人从警惕中唤醒。若是能杀了此魔头,定能在江湖一展威名。
众人不再管对旁边看不出深浅的江言的忌惮,直直闯进院内。
等到所有人都踏入了他用石头摆出的阵法,江言才蓦地睁开眼睛。
不知何处刮来的大风将他的衣摆吹的飒飒作响,天空毫无预兆地突然就暗了下来,江言在中间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口中呢喃着什么。但从唇语上看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韩昀突然有些可惜,若是此时内力恢复或能听到这古怪的奥秘。
身处阵内的人看不分明,韩昀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看似杂乱无序的石头上不断的冒出黑气,笼罩着每一个阵法内的人。不消片刻,韩昀就完全无法用肉眼看清里面的情形了。
好神秘的力量。
韩昀暗叹一声,眼中微光闪动。
“快走!”袖摆被人轻轻扯动,韩昀顺势看去。是江言,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这个阵法消耗了他不少血气。
“这个阵法只能将这些人暂时困住而已,不消半刻钟他们就可以出来。”
江言说话间有些费力。果然,古武世界的招数在这里是受到限制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阵法对施阵人身体的反噬。
“呵,既然已经困住,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韩昀妖孽一般艳丽的脸上是一片漠然,似乎这么多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甚至因为江言的妇人之仁带些嘲讽的意味。
江言懒得理他,一面拽着韩昀的袖子往院外疾走,一面头也不回的问韩昀。
“你的内力还有几时恢复?”
渡劫失败的惩罚往往是几个时辰的内力全失而已,所以那群人才会如此的耐不住性子,直直冲进来。
韩昀沉默了片刻。
他本来想说还有一日便可恢复,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三日,”韩昀接着道,“三日或许能恢复一二。”
在这人身边多待几日,或能看看那股让他感兴趣的神秘的力量。
江言闻言皱紧了眉头。三日,怎么还有这么久?那些要杀韩昀的皆是此界的翘楚,他在其他世界学的招数又在此受到限制,如何能撑过三日之久?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的身影即刻消失在街角,片刻后整个街道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
过了许久,街道旁酒馆二楼的窗台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本该被清场了的地方,居然还坐着一人。
此人一身白衣,腰边佩剑,端的是一身光风霁月的正道气度。眉眼修长温润,像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羊脂美玉,一看便让人如沐春风。
正是正道如今的盟主,凌霄派的掌门人谢容,出了名的温润如玉又实力强大。
只是此刻,身边空无一人,他的神色极冷,嘴角却又带一丝惯常的温和笑意,看着竟有一丝可怕。
谢荣眼角余光瞥了眼被困在不知名阵法中的众人,冷哼一声。
“一群废物!”
他本也没指望他们能灭了韩昀,只是想着能拖上片刻,哪想一进去便全军覆没了。
谢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好像只是错觉。
刚刚那个青衣男子在狂风中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一双漠然而疏离的眼睛,似乎整个外界都只是过客,却又是这样的强大不可侵犯,让人不禁想着……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又变得真情实意了几分。
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啊。
第03章 玄幻世界3
“好奇妙的功法。”
出声者一头白发如瀑,眉眼间冰冷若含霜。一身白衣清冽出尘,竟像是下凡来的仙人。
沈闻辞,乃是归墟剑派第一人,与谢荣齐名的正道魁首归墟尊者。自幼便醉心剑道,一人在归墟山巅悟剑,这一待便是二十年。剑法无双却又不理红尘,向来是不肯随意下山。
若非此阵法古怪非常,谢盟主又不知去了何处,也不至于请了这位大人来。
一边小门派的掌门人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陪笑道,“确实如此……不然也不能全折在里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闻辞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嘘声。他的眼神是少有的微亮,似乎很感兴趣。
沈闻辞围着阵法转了两圈,一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时无比专注,让人不敢打扰。
“是谁布下的?”
小门派掌门的腰弯的更低了,“确实不知那是何人,江湖之中从未有听说……”
沈闻辞看他一眼。
“但,但是此人跟韩昀在一块,或许是韩昀的护法!”
韩昀吗?他并不感兴趣。倒是这人,他想会一会。
“有消息再飞鸽传书与我。”
言罢,只见白色的衣角一闪,眼前已经不见了沈闻辞的身影。
“大人!这阵!”掌门急道。
空中传来隐约的回声,“一个时辰后自然会解。”
寂静的街道再无动静,只有焦头烂额的小掌门看着被困在阵中的同僚们无助地叹气。
——
两日后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据说是渡劫失败了……”
“自然听说了,前日青花街清场,就是奔着灭了韩昀去的。”
“嘘!”先前说话的配大刀的男子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直接喊他名字?!”
另外一个脸上有明显刀疤的络腮胡男人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忙低头打量四方。
四周俱是安静,没什么奇怪的东西。络腮胡心下稍定,反笑道,“你这瘪三,连人家名字都不敢喊,还好意思天天吼着杀魔尊抢功?”
此时两人讨论的中心人物正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听着茶楼中的众人聊天说地。
韩昀一身朴素白衣,配一斗笠,腰间系着一根毫不引人注目的破烂铜剑,就像是最常见的行走江湖之人。
他这人高调惯了,一向是穿着最昂贵繁复的长袍,似乎没人会觉得他会乔装打扮,更不可能就安安静静坐在某个茶楼的角落听众人的谈话。
事实上放在曾经韩昀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这样做。但江言把衣服递给他的时候,他好像是顺手般接了过来。
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韩昀这两天足足换了有五套衣服,而且每一套都是不知什么旮旯地方来的破旧衣物。
韩昀的眼神冷冷扫过坐在对面的江言。江言并没有戴斗笠,照他的说法是因为两个都戴着斗笠的人未免太明显了些,况且上次露面并没有几人看清他的长相。
但江言还是在脸上用女子用来描眉的笔做了些改动。韩昀说不出哪里有什么具体的变动,似乎只是眉毛深了些,眼尾长了些,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了。若非熟识之人,一看竟发现不出什么端倪。
这个人有极强的逃匿能力。
韩昀在心中漫无边际的想,并不是为了想出一个结果,只是突然想到。
他们这两天依旧呆在这座城里,并未出城。城门集齐了许多江湖人士,都是想一夜成名的,日夜不休的守在那里。
更多的人去了城外的郊区,那里虽地方不大,但很好藏匿。
但他们始终没有出城。江言的观察很细致,他可以从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判断是否安全;还有一堆话术,可以轻易地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攀上关系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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