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见扶屠瞪大着眼睛,用某种看着勇士的眼神盯着江言,要说的话已经在眼神里显露无遗了。
以及老鸨茫然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太清楚状态。
江言最后才将视线移到韩昀身上。
似乎是出来的急,一头红发并未像往日那样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只是草草用发带绑住,尚还飘飞着的发丝证明着来速之快。赤红色的瞳孔似乎已经燃成一片,就要将眼前的两人烧成灰烬。
江言有些想扶额。
为何每次遇到韩昀都是这种场面?
韩昀也想问,为何每次遇见江言都是这种场面?
他听着扶屠禀报在烟雨楼见着了江言,想也没想便急急忙忙来了。路上一直想着或许江言不过是去烟雨楼喝杯茶,不必想太多,但打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却似乎在讽刺他的自我安慰。
江言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身前的女人,眉眼间似乎还有一丝沉醉。
那女人离江言如此之近,鼻尖都快碰到一处。手搭在江言的衣襟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呵,想也知道在做些什么。
韩昀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胸口闷的似乎要透不过气。
他扯了扯嘴角,故意装作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慢悠悠地走上前。
“真是好兴致啊。”
扶屠:……
尊上您这样是追不到人的。
白瞎了他一番好心。
红袖这才从突然一大堆人冒出来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她未曾见过扶屠韩昀这样的大人物,以为只是走错了地方。
“这位公子怕是走错了地,还是快些离开吧。”
扶屠:……
我瞅着你也不中用啊。
迟早要完。
韩昀理都不理红袖,只是固执地盯着江言,似乎在等一个回应。但江言只是垂着眉眼不曾说话,看不清神情。
扶屠叹了口气,刚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韩昀先沉不住气道:“不是说会来找我吗?我难道比她差?”
一边站着的老鸨表情从茫然变成了震惊。
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理解魔尊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太深奥了她有些听不懂。
红袖听着倒嗤笑一声,原以为是个走错的,不想却是来抢人的。
哼,她看上的人,从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眼看着红袖一脸怒意地正要开口,为了防止她血溅当场,扶屠几个跨步上去拉住了她就要外边拽。
还没走到门边,又听见尊上因为没听到回答再次沉不住气其道:“我这几日学了很多,定叫你满意。”
扶屠的脚步一个踉跄,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一边的老鸨见形式不对,也立刻跟着离去,只是保持着一幅深思的模样。
韩昀又往前一步。江言一直没理他,叫他心中有些惴惴。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勾住江言的小拇指,眼神乱飞道:“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我不比那个女人好吗?”
江言的指尖轻轻抖了一下,韩昀立刻垂眸看去。
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看着比往日多了一分莫名的脆弱,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紧抿的薄唇,似乎也比往日少了一分血色。
怎么看着如此委屈?
委屈的不该是他吗?
但韩昀的心却随着那睫毛的扇动颤个不停,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了。
韩昀的指尖攸地收紧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伤了你吗?谁惹怒了你?难道是谢荣?扶屠说你身上配着谢荣的剑,他的剑为什么在你身上?”
“好我不多问,只是谢荣那人看着一套背面一套,最是可恨,不如我长得好看也不比我钱多,更打不过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自然会帮你。”
“当然我们只是床上的关系,我只是,只是……”
韩昀喋喋不休的嘴终于止住了。
因为江言终于慢吞吞抬起眼帘。
那眸子不同于往日的锋利,却是有几分茫然。眉间微微蹙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叫人想将那眉间的刻痕抚平。
“韩昀,”
江言喊着他的名字,音调有些不稳。
“我难受。”他说。
韩昀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甚至还被残忍地扭上了一圈。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语调下是深深暗藏的滔天怒火。
“是谁伤了你?”
他脑中已经构思了一百种让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他要将魔殿暗牢里的刑罚一件一件用在此人身上,最后将这人的血放干了做成人偶。
但韩昀的思绪很快又短路了。
江言上前几步,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温热的鼻息打在韩昀的脸上,激起一阵战栗。
“韩昀,”他似乎有些不解地歪歪头,很难受的模样,“难受,帮我。”
江言轻轻抓住韩昀的手腕,将他的手往下带。
韩昀的脑子终于轰地一声炸掉了。
江言轻轻一推,便将人推到了靠椅上。韩昀抬眸紧紧地盯着他,眼睛是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不是学了很多吗?”
江言慢慢压下身子,盯着韩昀赤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的不断放大的自己。
“让在下见识一下。”
第17章 玄幻世界17
没有人知道谢荣的过去。
他的前半生就像被硬生生抹去一般,即便是消息最灵通的烟雨楼,对谢荣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横空出现夺得正道魁首之后。
那些记忆久远得谢荣都快要记不清了,但又时时在午夜梦回时冷不丁地出现。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残忍的邪门功法,便是吸取别人的天赋为自己所用。被吸取者最好是幼童,并且要根骨奇佳。
谢荣就是被关在黑屋里的其中之一。与黑屋中别的幼童不同的是,他出生时就在此处,也便没有他们每日念念叨叨想回的家。
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不识字,从未读过书,只会说些最简单的话。
他们被锁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不知日夜。唯一要做的,便是在固定的时间被人提上去,绑在一根暗红色的木桩上,眼睁睁看着无数根尖针扎入自己体内。
太痛了。
不消几日,人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死前脸上总带着解脱的微笑。
但谢荣是不同的。
这么多年,无数次被狠狠地拽上去,谢荣都想着或许自己这一次一定可以死,但最后也不过多了一身的针眼。
他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长的可以记住每一处砖瓦,每一处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
忘了是怎么逃出来的,只记得第一次见到阳光,他害怕地躲开,像是在避着什么洪水猛兽。
这时候,一个年长的男人背着他的孩子从他身边走过,脸上满是笑意,晃着手中的拨浪鼓,道:“小谢荣乖,阿爸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于是当别人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便是谢荣。
突然之间满世界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事物,谢荣只能拼命地学,拼命地吸收。但知道的越多,便越恨,恨未曾谋面的父母,恨那个黑屋,恨那根暗红色木桩,也恨自己满身丑陋的伤痕。
对强大的渴望与深切的仇恨将他笼罩,谢荣无法抑制地想到曾经在自己面前上演过无数次的秘法。
对他来说很容易,他甚至不用局限于幼童,只要是天赋奇佳者都有用。谢荣并没有什么杀戮的快感,他只是冷漠,因为目睹了太多痛苦不堪的死亡。
后来谢荣回去杀光了那些人,一个不剩,也包括那间黑屋子里正慢慢等死的幼童。他太想把那些过往掩埋,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不可能。
即使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关于他的过去,即使他的手脚做得再干净。
谢荣知道,他这个人,从骨头,到血液,都已经彻底的腐烂。
他慢慢地成为了世人眼中温润端方的谢盟主,也习惯了戴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毫无波澜地过着自己虚假的生活。
再后来,一个不怎么突出的日子,他第一次见到了江言。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功法,但吸引他的不是那法阵,而是站在最中间的人。江言闭着眼睛站在哪里,发丝无风自动,周边的一切声音似乎已经跟他隔离。
待他睁开眼睛的一刹,谢荣的心不自觉颤了颤。
那双眼睛分明是疏离的,底子里或许还带着冷漠。但谢荣莫名就是从里面读出了悲天悯人的味道。
像是书里面说的佛子。
你喜欢救人吗?
那救救我吧。
江言被抓住了,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谢荣心中本有些恼怒,但在看到江言的一刻却全消了。
江言随便地跪在地上,仰着头看他。谢荣心中的欣赏突然就变了味,他发现原来这人也会有如此弱势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
谢荣也确实得到了更多。
但还不够,还不够。
他恨自己丑陋的身体,所以他从未在有人在场的时候脱下外衫,他更不敢想象江言看到这具躯体时候的表情。
谢荣将自己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江言欣赏的友人,温润如玉的盟主,一个是戴着黑色面具的登徒子,卑劣地渴望着的罪人。
面具戴着很累,但如果是江言,他愿意至极。
可是现在他却无处遁形了。
那日他突然发病之后,江言便刻意地疏远了他。谢荣起初只以为是江言不知怎么面对自己,但后来才发现没这么简单。
明明一切都在越来越好的,明明江言对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不少,明明那次意外后他觉得只差了个契机的。
突然就变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许九的女人。
谢荣送给江言的佩剑,是他从黑屋出来以后买的第一柄剑。
他告诉江言那不过是他随手拿的,江言便将它佩在了腰间。谢荣总是偷偷从背后看江言,看着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剑身上摩挲,心中总是暗暗地欢喜。
即使那次意外之后,江言也没有将他的剑取下。直到许九某日突然叫两人一起一叙。
谢荣没有忽略许九看见他时嘴角划过的得意的笑容,跟往日的淡漠木然完全不同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
谢荣心中莫名一跳。
“师兄,”许九的音调有些奇怪的兴奋,“谢盟主送你的剑,你还从未打开剑鞘看过吧。”
江言闻言一愣。他确实从未打开看过,也是因为他不太会用剑。
谢荣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剑出鞘的一瞬间,谢荣明显地看到江言的神情凝固住了。
“这是……你的剑吗?”他听见江言轻声问。
但明显不需要答案。
谢荣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是突然之间凉透的,整个人像是被扔到了冰窖之中。
很特殊的剑尖,是谢荣专门打造的。上面有着菱形的尖头,并不常见。再加上谢荣曾出现在那里,还有亲眼见到的他发病时疯魔的状态,江言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谢荣于是明白了。
他抿着唇,指尖被自己掐的微微泛白。是谁?是上个月杀的南蛮人,还是更前些日子的那个经商人?
谢荣出手的很快,不等江言反应过来,已经全身发软就要倒下。
谢荣赶紧收了迷药,上前几步抱住江言。
谢荣紧紧地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仿佛这样便可以做些挽留。可江言却只是拼尽全力将握着他送的剑的那只手往前送。
那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杀意,叫谢荣如置冰窖。
他将那颤颤巍巍的剑抽走,丢在地上。剑砸在地上的声音很是刺耳。
明明前日,前日那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带着笑意如此温和,明明他只差一点。
就差一点。
谢荣蓦地放声大笑起来,但眼角分明闪烁着泪光。
他现在的神情是江言完全陌生的,冷漠的,藏着深深的暴虐。
“都怪你。”谢荣呢喃道。
许九感受到一种被死神盯上的恐惧感,她惊恐地后退几步,却发现退无可退。
血是在许九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喷涌而出的,她瞪大着眼睛捂着脖子,突然意识到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然而她还来不及多想,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谢荣有些不敢看江言的眼睛。他抱着江言慢慢站起来,尽量避开与江言的对视。
不要。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谁都可以恨我,我不在意。但你不许。
——
扶屠得知江言消失的消息,已经是在烟雨楼那次的许多日之后了。
尊上自打从烟雨楼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经常拿着书看了一个时辰也不曾翻上一页,还总是莫名其妙地笑。
其他几个门主常常受宠若惊地来询问他,为何尊上会对着自己笑,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喜事嘛,倒是有的。
扶屠想起尊上在烟雨楼的惊天发言,还是想苦笑。
尊上难道不知道他的烟雨楼作为最大的情报收集地,是在每间房内配备了留声石的吗?
简直是……色令智昏。
不过尊上自那日起却似乎没在见那位江大人,倒是每天不厌其烦地问一百遍烟雨楼那边有没有江言的消息。
对此,扶屠心中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那就是,或许,可能,大概,尊上看起来已经如此上头了,但其实还没把人家追上。
到现在,充其量算是个床伴的关系。
扶屠有些恨铁不成钢。凭尊上的样貌,尊上的实力,怎么会有追不上的人,定是实战经验还不够丰富。
他已经为尊上准备了许多种的材料,只要尊上有需要,立刻供给阅读。
然而精心准备的材料还没派上用场,安插在谢荣盟主府的探子先来报了。
说是江言已有几日没在盟主府露面,但也未曾看见他有离开。
扶屠心中有预感地惴惴,不敢有丝毫耽搁,忙找了尊上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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