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川冲着身后喊：“武指（武术指导）呢？武指呢？快设计一点打戏，让财神爷露露手啊。”
只有江柏青惊魂未定地黑着脸站在楼梯上，仔细看，双手还在微微地颤抖。
这一幕，陈长安没看见，看直播的观众却注意到了。
江叔呀：江叔现在心情貌似很不美妙哦。
云归长安：我赌一包辣条，长安压根没发现哈哈哈哈。
请安请安快请安：不是你们真的没人在意他们接受采访时穿的衣服吗？好像是同款啊！
江上有佳人：着什么急，我们已经在扒图准备辟谣了，少碰瓷好吧。
陈长安确实没发现江柏青的异状，但是他发现接下来的戏份跟开了倍速一样，拍得十分流畅，影帝再也没有了“失误”的情况，节目也失去了很多的喜剧效果。
陈长安还很高兴：“江老师，您恢复您一贯的水准了！”
江柏青垂眼：“呵。”
“江老师，您不开心吗？”陈长安疑惑道。
江柏青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为什么不开心？我很开心。”
陈长安弱弱道：“可是您的脸上明晃晃就写着‘我不开心快点问我’啊！”
“你很了解我？”江柏青眼皮一抬。
“不了解不了解。”陈长安连连摆手，“您十分神秘，而且奇异，没人能够了解您。”
江柏青没说话，垂下眼，一时间竟然有几分落寞。
—
后期制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拍完戏份，江有川就给演员们放了假。
陈长安满心都是和影帝约好的烧烤，下了班也不走，像是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江柏青的身后。
但是对方一点也不急，不止没提烧烤的事情，还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刷起了手机。
陈长安隔着茶几坐在对面，急得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问：“江老师，您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江柏青生硬道。
陈长安笃定道：“您就是在生我的气，您说话都不看着我了。”
“我没有。”对上那双倔强而忐忑的眼睛，江柏青语气和缓了一些，“我只是生自己的气——你差一点就摔下去了，而我……没有抓住你。”
陈长安芦苇一般轻飘飘的小身板，哪里扛得住这么一摔？
一想到陈长安会受伤，江柏青就恼怒自己在那一刻的缺位。
“江老师……”陈长安闻言，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触动，“那您现在好了吗？”
江柏青情绪平和了一些：“好了。”
“哦。”陈长安点点头，“那我们可以去吃烧烤了吗？”
“陈长安，你心真大。”江柏青被气笑了。
陈长安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才哪到哪儿啊，我的胃比心更大。”
“没心没肺，你很得意？”江柏青微微一笑，“烧烤没了。”
“江老师，您怎么这样啊！”陈长安乐极生悲，口不择言道，“说话不算话，您太过分了。”
“陈长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江柏青施施然躬身，敲了敲眼前的茶几，“今天剧组不开工没有放饭，节目也不包餐——所以现在，你是没有饭吃的。想明白这一点后，端正一下自己跟我说话的态度。”
陈长安听完，心中警铃大作：“我错了江老师！您说什么是什么！”
“很好。”江柏青满意颔首，“现在，叫我柏哥。”
“柏哥。”陈长安乖顺地仰头喊。
“诶。”江柏青应了一声，起身拿东西，“走吧。”
陈长安还在懵：“嗯？”
江柏青扬了扬下巴：“吃烧烤去。”
陈长安不可思议：“真，真的能去？”
“你想就能。”江柏青言简意赅。
他对他总是这样，声势浩大拿起，轻飘飘地放下。
—
“我要……三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牛肉串。”陈长安撑着下巴，“嗯……再来一支烤茄子好了。唔，柏哥，你呢？”
“我知道你能吃。”回过神来，江柏青笑了，“没想到你是真能吃。”
陈长安满不在乎：“能吃怎么啦，又不吃别人家的大米。”
江柏青挑眉：“你现在就在吃我家的。”
“啊，忘了花的是你的钱。”陈长安虚伪地推拒，还软着嗓子做作道，“哥哥，我吃这么多，你不会生气吧？”
“不介意。”江柏青耳朵一热，不动声色道，“以后也可以吃我家的。”
“那敢情好。”陈长安眼睛一亮，高兴地哼哼，“跟着柏哥有肉吃。”
江柏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一个很淡漠的人，看见陈长安，却总是上头。
“陈长安。”他忍不住叫陈长安的名字。
陈长安抬起头，不明所以：“柏哥，怎么啦？”
“我们聊聊？”江柏青撇开陈长安手里的啤酒，给他开了一瓶可乐。
陈长安接过可乐，笑着问：“可以啊，你想聊什么？”
“我近期很开心。”江柏青坦白道，“我原来不开心。”
“……为什么？”陈长安嘴里还咬着烤肉，说话含糊不清。
“原来，就是不开心。”江柏青怔然，“现在，不知道。”
“你说了一句废话。”陈长安陈述。
“是的。”江柏青自己也笑了，“不说了，多吃点。”
—
陈长安吃着吃着，又停住了，小弧度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捂着嘴小声说：
“柏哥，我总觉得有人在拍我们。”
江柏青被拍惯了，不觉得奇怪：“不想被拍？”
陈长安皱皱鼻子，摇头：“怕他们拍得不好看。”
“你怎么拍都好看。”江柏青往陈长安碗里夹了一筷子茄子，泰然道。
“有道理。”陈长安点头，又开始猜测，“你说，他们会怎么写我们啊。”
江柏青不动声色：“那要看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
“平平无奇的同事聚餐？”陈长安歪着头想了想。
江柏青不满意：“只是这样？”
陈长安又想了想：“那，略有波澜的同事聚餐？”
“我们只是‘同事’？”江柏青沉下脸色。
陈长安心虚强调：“‘有波澜的同事’。”
江柏青补充：“只是‘略有波澜’。”
“也可以‘非常有波澜’？”陈长安适时提出建议。
“陈长安，你叫我一声‘柏哥’，我从来没有让别人这么叫我。”江柏青缓慢眨了眨眼，依旧理不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我不想和你只是同事，你觉得呢？”
陈长安愣愣地问：“啊，什么我觉得？”
“你觉得……怎么样？”那一刻，江柏青心如鼓擂。
陈长安没觉得。
他压根不知道影帝在说什么——不想和他只是同事，那就是想要进一步的意思？
进一步好啊，和男主关系好，他高低能混个男二当当。
陈长安矜持地点点头：“柏哥的心意，我明白了；我的心意，柏哥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心意。”刹那间狂喜，江柏青压抑着嘴角的笑容，情绪激动地问，“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心意，那我们现在是？”
“知心好友。”
江柏青：……你在说什么？！
—
“柏哥，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影帝，居然愿意和我当朋友。”陈长安还在感动，“我曾经那样深深地得罪了你，你一点儿也不记仇，实在是太伟大了。”
“我一点也不伟大，而且还很自私。”江柏青自嘲地摇头，“你以后就明白了。”
“怎么会这么觉得？”陈长安现在是江柏青忠实的迷弟，“柏哥，你是电，你是光，是我唯一的神话！在我眼里，你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江柏青放下筷子，把目光落在那张略微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强忍住上手捏一捏的冲动：“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觉得。”
“我肯定会一直这么觉得！”陈长安连忙表态。
江柏青极力假装不经意地淡淡问：“既然如此，你愿意给我你的微信吗？”
语气像是“今天的菜还蛮好吃的”。
但是某人就在一个月前，还为了不加微信好友，直接进了对方粉丝群发红包。
陈长安吐槽：“柏哥……你不觉得你的转折有些生硬吗？”
“我觉得还好。”江柏青神色有些僵硬。
陈长安火速收回自己的话：“那我觉得也还好。”
两个人有一瞬间沉默。
“哈哈，给微信嘛，不是什么大事。”陈长安干笑两声，划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江柏青找到了新的重点：“不是大事，你经常给？”
“还算经常吧……”陈长安神经一如既往大条，“投资商啊，合作方啊……工作上的原因要我微信的，我都会给。”
“那我是？”江柏青掀起眼帘。
陈长安郑重道：“知心好友。”
江柏青在喝水，被这个成语冷不防刺了第二次，重重咳嗽了两声。
—
陈长安已经点开自己好友界面了，眼巴巴望着他。
江柏青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按亮手机，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我已经打开二维码了，你直接扫就成。”陈长安不明所以。
江柏青不容置喙道：“你扫我。”
“有区别吗？”陈长安挠挠头，还是照做了，“验证消息……填什么好？给你按个emoji吧。”
江柏青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新的朋友”那一栏有了个小红点。
陈长安：/太阳
江柏青满意地收回视线：“好了，自己回去吧。”
陈长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您不和我一道啊？”
烧烤店离录节目的电视台很近，两个人走路来的，但是陈长安回去可不近，他早晨是蹭剧组的车来的，没有了车，步行回去至少两个小时。
江柏青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我不回剧组，回我自己家——你把车也抵了？”
陈长安乖乖点头：“嗯，钱都投到电影里了。”
本来车是没抵押的，但是那天听了郑容与说“因为江柏青赚钱啊”，陈长安又鬼使神差地加了投资。
“你怎么不把房子也抵了？”江柏青哼了一声。
陈长安摇头：“不要，不想宣传期住到叔叔家。”
江柏青沉默了片刻，有些苦涩。
“如果你把房子抵押了，可以住到我家里来。”他说完，自知失言，又补充道，“反正住哪里都是住，你投资了那么多钱，住在我家或者导演家，都是一样的。”
陈长安美滋滋地道歉：“原来投资人地位这么高啊。”
江柏青笑了：“小财神，你在剧组地位还不够高？”
陈长安摇头，不知足的样子：“还可以再高一点。”
第一次听江柏青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叫“小财神”，陈长安心里诡异地颤了一下。
觉察到异样之后他思考了两秒钟，将这种情况归结为熬夜熬多了，心律不齐。
沉默片刻，江柏青又问：“投得倾家荡产，就这么信任我？”
当然啦，毕竟你可是走路上都会被馅饼砸中的天道之子！
我跟在你背后，捡一点馅饼渣子不香吗？！
这话陈长安不能说，他迂回道：“应该的，我是柏哥粉丝嘛，支持偶像。”
江柏青闻言摇头，无奈地笑了，带着一点纵容。
—
陈长安眨眨眼，带着希望问：“现在柏哥可以送我回酒店了吗？”
没承想绕回这个话题，江柏青又变得不为所动：“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陈长安震惊了：“什么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又没叫你替我回酒店。”
“就是不行。”江柏青还是拒绝了，“运动运动，身体好。”
陈长安绝望地走到了餐厅门口，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江柏青：【转账－20000元人民币】
江柏青：零花钱。
江柏青：打车回去。
陈长安：没想到我堂堂财神，也有要别人发零花钱的一天。
江柏青：路上注意安全，上车给我发车牌号。
陈长安：哦……
—
等人走了，江柏青才从椅子上起身，精准地走向了后方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生。
他礼貌但疏离地微笑，问道：“你好，请问一下刚刚是拍了我们俩的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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