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持柏的膝盖上放着油纸包着饼饵,淡淡的香气勾得卫霜戈看了好几眼。
“顾大人……”
顾持柏似是没睡好,阖着眼闭目养神。
他眼皮微掀:“卫大人何时这般客气了,自便。”
以往在宫门外等候时,卫霜戈不止一次抢顾持柏的食物。
为了避免卫霜戈早朝时吃多了腹中不适而殿前失仪,顾持柏每次只带一点糕点让他抢。
还剩最后一块时,卫霜戈意思意思问:“顾大人当真一口不吃了?”
顾持柏:“嗯。”
卫霜戈吃完拍拍手,嘴巴又开始犯欠:“顾大人这般冷漠,也不知洞房花烛夜时是怎样的。”
顾持柏没有说话。
卫霜戈欠欠儿的:“我猜顾大人对此事并不精通,你说句好听的,我可以教你。”
顾持柏目光晦暗难懂:“卫大人很老练的样子。”
卫霜戈挺挺胸膛:“那是!你叫我一声老师,我可倾囊相授。”
这就不得不提他在青楼卧底时,被姑娘们塞的春宫图了。
当然,这件事情他肯定不会同顾持柏说的。
车厢里的温度骤然降低。
卫霜戈不明所以,只当是外面的风凉。
顾持柏语气缓慢:“洞房那日,就有劳卫大人了。”
卫霜戈摆摆手:“好说,好说。”
上朝时,卫霜戈站好后便半阖着眼开始打瞌睡。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皇骁司指挥使卫霜戈奉旨抄家时阳奉阴违中饱私囊、强抢民家女、卖官鬻爵……”
卫霜戈就知道自己打喷嚏是有人要使坏。
他猜的一点不错,果是御史台范表建。
皇骁司的人喜欢叫他“犯贱”或者“贱人”。
平日里,范表建是逮谁咬谁。
就连顾持柏都因为没跟他打招呼而被攀咬过。
说他傲慢、目中无人、文人相轻。
其他文人表示文人相轻不是这么用的。
至于卫霜戈更是隔三差五就被范表建告上一状,跟家常便饭似的。
听见这些罪名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皇帝留着这老东西不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卫霜戈则是觉得范表建留着纯属浪费朝廷的银子和虞朝的粮食。
皇帝视线淡淡的扫过卫霜戈。
“卫卿可有话要说?”
卫霜戈对着范表建伸出左手道:“我中饱私囊贪了多少、抢了谁家的女儿、卖了哪个官、贩卖盐引又是卖给了谁、私铸钱币在哪儿铸的钱又铸了多少?还请范大人一一说来。”
范表建看向顾持柏:“你贪了白银五十万两!此事顾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
他有把握,这样的好机会,顾持柏一定会站出来告发卫霜戈!
顾持柏重复一遍:“五十万两?”
见他开口,范表建心中一喜:“或许更多,只是暂时未发现。”
顾持柏:“确有此事。”
他话音未落,就有三位大臣站出来:“陛下,卫霜戈贪污数量如此之大,恳请陛下立即脱去他的官服押入大牢!”
卫霜戈挑眉,呦,居然炸出条鱼来。
这侯大人素来和范表建关系不怎么样,原来是假的啊。
范表建还是有点用的。
等下了朝找皇帝讨赏去。
顾持柏不紧不慢道:“陛下承诺给的也算贪污么?”
范表建和三个大臣傻了眼。
“陛下何时承诺过……”
难道是那五十万两嫁妆?
既然是嫁妆卫霜戈为什么怕顾持柏进宫告状,还口口声声说私吞?
顾持柏吐出两个字:“嫁妆。”
皇帝似笑非笑道:“朕私库里出的钱,不算贪污,范卿你继续。”
范表建接到前方递来的眼神,理直气壮道:“卫大人奉旨抄家时肯定昧下了许多银子,臣听闻卫大人在东市买了宅子,就在顾大人家旁边。”
“呵。”
皇帝的笑声让范表建眼皮一跳:“那房子是朕送给他的,卫卿在青瓦巷的房子太过破旧,朕不忍心让他从那里出嫁,范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谁也没想到,这房子居然是皇帝送的!
五十万两嫁妆,外加一套宅子,这叫失了帝心?
分明是简在帝心!
顾持柏本可以借此踩卫霜戈一脚,却帮着他说话……
众人心思各异,目光复杂的看着神情自若的顾持柏。
范表建紧接着说:“可卫霜戈还强抢……”
卫霜戈问:“我抢了谁家的女儿?”
范表建回答很快:“豆腐西施元氏的女儿,她早年丧夫,一人辛苦将孩子拉扯大……”
卫霜戈打断他的话:“范大人可真是不避讳,居然这般诅咒自己,我怎么记得元氏的女儿姓范?”
范表建瞳孔微缩,握着玉笏的手微微颤抖:“满口胡言!你竟敢污蔑于我!”
“就许你污蔑我啊?”
卫霜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况且我说的是实话。
你与元氏乃一夜夫妻,后来她有了身孕找到你,你将她养在外面后来发现生的是个女儿,也就没把人接回府,只给了些银子打发了。”
范表建脸色更加不自然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卫霜戈居然查的如此清楚!
他求助的看向前面,对方没有回头,只是拿后脑勺对着他。
“陛下,卫霜戈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他在污蔑臣!”
皇帝:“孰是孰非,传元氏母女一问便知。”
范表建略松了一口气,元氏母女他已经打点好,会一口咬定卫霜戈。
卫霜戈道:“还有当年接生的稳婆、范府帮元氏盘下铺子的管家儿子、元氏的左邻右舍,可以一并问了。”
范表建的心又提了上去。
侯大人知道今日自己站出来,皇帝就知道他非中立派了,既然如此就更要拉下卫霜戈来。
“陛下,卫大人这是在偷梁换柱,范大人说的是他强抢民女,而卫大人却说到元氏与范大人有私上来,言左右而顾其他,显然是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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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
顾持柏:卫老师躲什么?
卫霜戈:你不要过来啊!
第12章 你护不护我?
卫霜戈摊摊手:“因为有私,所以合谋污蔑本官啊,侯大人你是不是傻。”
侯大人还没说话,范表建先跳脚了:“卫霜戈你居然用言语恶意攻讦同僚!”
卫霜戈“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说:“我都要怀疑范大人你这个官是买来的了!瞧你这胸无点墨的样子,这边建议您去啃两口墨条再喝口水,给肚子里补充点墨水呢。”
范表建气的吹胡子瞪眼:“你!”
侯大人生的清瘦,颧骨高高耸起,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光:“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若卫指挥使是清白的,也好昭告天下还他一个清白。”
卫霜戈嗤笑一声:“我本清白,这脏水不都是你们泼上来的么。”
说着,他手执玉笏向皇帝深深拜下:“陛下,范御史等人既然一口咬定臣犯下诸多罪行,索性今日便好好查上一查,看看是臣有罪还是这些人结党营私,陷害于臣!”
顾持柏也出列道:“陛下,臣与卫大人婚期将至,希望能尽早查清楚。”
虽然不知道顾持柏究竟是站在哪一边,既然他带了头,其他官员也纷纷拜下:“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皇帝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便查吧,今天就查清楚。”
宫人端来桌案和茶点,刑部尚书任看着已经吃上的卫霜戈,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去查案。
“顾大人,这场景熟悉不?”
卫霜戈给自己和顾持柏各倒上一杯茶,瞥了对面的范表建一眼:“王大人就是这么没的。”
范表建哼了一声绷紧了脸,他的掌心全是汗,虽说早有所准备,但这些证据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主要是没想到皇帝居然又当场就让人去查,还把他们全部扣在这里,如果出现变故都无法相互商议。
卫霜戈闲适的吃着点心喝着茶,不动声色的观察对面官员的神色。
同样的,其他人也在观察他和顾持柏的相处。
顾持柏碰都没碰卫霜戈倒的茶,半阖着眼端坐着,不发一言。
皇帝批阅奏折,有问题的便当场问,事情处理起来倒是较平时更快些。
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茶,卫霜戈犯起瞌睡来。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忽的一歪靠在顾持柏的肩头。
对面的大臣看的真切,顾持柏瞬间皱紧了眉头。
显然有些不快。
适才,他或许并不是为卫霜戈开脱,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顾持柏把卫霜戈的脑袋往旁边推推,从旁人看来似乎是要推但没能推开。
实际上是将卫霜戈的脑袋挪到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
皇帝在上头看的清楚,他出声将大臣们的注意吸引过去。
“请安的折子日后不必再上。”
家中马驹产崽、庄子里果树开花什么的都能扯到皇恩浩荡上来,这种折子看上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
“是,陛下。”
大臣们的声音扰的卫霜戈皱起眉头,他脑袋蹭了蹭,也不知怎么的从顾持柏的肩头滑到腿上去了。
要不是顾持柏动作快,卫霜戈的脑袋就要撞到桌角了。
在众人的眼中,顾持柏似乎是想将卫霜戈推开,奈何力气不够,气的脸都红了。
范表建立马道:“卫指挥使殿前失仪,陛下当治他的罪!”
皇帝扔下一本折子来:“范大人在教朕做事?说起来,朕倒是想向范大人请教一下这折子上所说的事情。”
折子上详细陈述了范表建的兄长打着他的名号在外卖官一事。
什么官职、价格几何、卖给谁都写的清清楚楚。
“陛下!臣冤枉啊!”
范表建连忙起身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掩藏住脸上心慌的表情。
卫霜戈被他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的奏折就什么都明白了。
“范大人,你扣在我身上的罪名,不会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吧?”
礼部尚书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现在又因为范表建告状而被按在这里等结果,心头火烧的正旺。
加上此前范表建弹劾了他好几次。
礼部尚书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道:“范大人脸上就差没将心虚二字写明了!本官很好奇,顾大人与卫大人婚事在即,你们一个个这个时候跳出来意图何为?”
同侯大人一起站出来请皇帝处置卫霜戈的两位大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侯大人。
侯大人闭上眼睛充耳不闻,他已经开始后悔轻信户部尚书的话而站出来了。
好在,攀咬卫霜戈的是范表建,他不过是被范表建信誓旦旦的言语而迷惑,以为卫霜戈当真犯下如此多的罪行罢了。
范表建冷汗直流,不敢抬头看皇帝。
卫霜戈抬起手,懒洋洋的说:“哎呀,车大人不要动怒,你看看我,陛下要我嫁人,婚期订的还这么仓促,然后范大人又列出数道罪状,弹劾我。”
“顾大人,你说我委屈不?”
卫霜戈爪子搭在顾持柏的肩头低垂着眼睛可怜兮兮说:“等我嫁到你家,若是受了委屈,你护不护我?”
顾持柏握住卫霜戈的手腕,没能挪开。
倒是卫霜戈像是被顾持柏掌心的热度灼到一般,将手抽回来。
“卫大人不会受委屈。”
想让卫霜戈受委屈的人,他会慢慢一点一点的全部除掉。
皇帝登基之初,以怡亲王为首捏造遭罪名攻讦身为皇帝左膀右臂的卫霜戈。
顾持柏骗得怡亲王的信任,旁敲侧击得知他私制龙袍准备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一事。
皇帝直接罗列二十多条罪名灭了怡亲王满门。
卫霜戈不知道顾持柏心中所想,他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顾大人好生敷衍。”
“啪!”
皇帝又扔下来一份奏折,语气里已经带了怒意:“范表建!你干的好事!”
第13章 你还真要管我啊
范表建只看一眼,便冷汗直流。
当年他科考行贿一事居然被人翻出来了!
看着趴在地上抖成筛子的范表建,以及接连弹劾他的两封奏折。
有人已经反应过来,皇帝分明是和卫霜戈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
他们早就张开网等着范表建跳下来了!
有人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跟着站出来踩卫霜戈一脚。
卫霜戈伸长脖子盯着奏折上的字看,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字看着陌生,还有一点丑。”
名字更是写的潦草,都认不出来,虽然不知道是谁吧,这折子递的是真及时。
卫霜戈声音小,只有离得近的顾持柏听见了。
顾持柏端起茶盏掩饰性的喝了一口,他用左手写出来的再丑也比卫霜戈那鸡爪子扒的字好看。
虞朝两日一早朝,卫霜戈不知道的是前天夜里他进宫后,顾持柏也跟着进了宫。
昨天夜里顾持柏带上弹劾范表建的折子从密道中进宫。
今天可能发生的情况卫霜戈已经和皇帝做过预设。
顾持柏细细推敲,将他们没有想到的情况也一一列举出来,并想好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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