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心说自己或许真的是老了,耳朵都不大中用了。
他手持灯笼和蔼的笑着引着卫霜戈往里走:“这边请。”
卫霜戈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顾持柏喜静,身边只有顾小童一个家生子伺候,府中的仆人也不多,一路上遇不到什么人。
顾府内有一处小池塘,一株垂柳的柳条落到水面上。
路过时一尾小鱼跃出水面,咬下一片叶子又落了回去。
卫霜戈笑道:“明天别进宫了,在这钓鱼如何?”
顾持柏:“这是顾伯养的。”
顾伯笑呵呵道:“待鱼肥美之时,少爷可再邀请小友前来垂钓。”
卫霜戈看着顾持柏,意有所指道:“那我日日喂它。”
顾持柏:“鱼食你自己花钱买。”
卫霜戈:“顾大人,小气了不是?”
顾持柏:“三两银子。”
既然担了小气的名声,那便小气到底。
卫霜戈:?
见卫霜戈没听懂,顾持柏又道:“住店的钱,一晚上三两银子。”
卫霜戈问顾伯:“你家少爷这是缺钱缺疯了吗?三两!在春风楼喝一晚上酒,点个姑娘唱小曲,也才十五两!”
顾伯还没说话,顾持柏先开口了:“那便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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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顾小童短暂的毒唯一下,短、暂!结婚前就改了,后面他会为了誓死捍卫自家少爷和卫霜戈贴贴的机会,表演倒爬顾府的!(严谨来说:倒爬目前还没写到)
第7章 不害怕
卫霜戈头一回见到这样坐地起价的。
顾持柏不紧不慢道:“点个姑娘唱小曲十五两,你与当朝侍郎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怎么就不值三十两了?若卫大人囊中羞涩,可以先欠着,反正我明日要进宫。”
卫霜戈浑身上下就四十两。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别啊,顾侍郎。你就当我是个那唱小曲儿的,我也不收你十五两了,你给我三两就行。”
顾持柏推开自己的房门,微不可见的勾勾唇:“那就看卫大人这小曲儿唱的如何了。”
顾伯新奇自己少爷居然会与人拌嘴,他拉着顾小童一起去多拿一床被来。
“这位魏代人是什么人,从未见少爷与人如此亲近过。”
顾小童左眼和右眼都没看出来这两人哪里亲近了。
“顾伯,不是魏代人,是卫大人,那是皇骁司指挥使卫霜戈!听说他是个坏蛋!”
在京城,顾伯自然是听说过卫霜戈的种种传闻。
传闻中的卫霜戈构陷忠臣、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
“看着不像啊……”
而且这个卫大人,他瞧着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拌嘴时,顾伯感觉似乎是自家少爷腹中坏水更多。
顾小童把枕头给顾伯,自己拿着被子,哼了一声:“陛下当朝赐婚,让卫指挥使嫁进咱们顾府……他肯定会仗着当家主母——主夫,哎呀!他肯定不会像少爷那么好的!”
顾伯想起先前卫霜戈说的话,原来不是他听错了。
比起传闻,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孩子不坏。
更重要的是,少爷对卫霜戈的态度没有被迫的不情愿。
“你可知婚期是哪天?少爷既然要成亲,那我得早早筹备婚礼事宜,成亲是大事。”
顾小童满脸不开心:“不知道。”
也不知道顾伯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想着筹备婚礼事宜。
将被子摆到床上,顾伯将顾持柏拉到一旁,低声问:“少爷成亲的日子可定下来?要尽早修书去江南,从江南顾府来京路上要耽搁不少时日的。”
卫霜戈听力绝佳,他微偏过头来。
顾家这位管家有点意思。
顾持柏看了佯装打量房间实则竖起耳朵偷听的卫霜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婚期未定,我想请钦天监算个良辰吉日,定下后再写信给父亲,婚礼筹备一事,顾伯可以开始准备了。”
顾伯连连点头:“还是少爷思虑周全,如此甚好。”
卫霜戈心生疑虑,顾持柏还真把赐婚当回事了?
居然还要找钦天监算日子,还写信回江南?
怕不是要气死他爹。
两人洗漱完,顾持柏披了件外衣拿本书靠在床头翻看起来。
“卫大人自便。”
卫霜戈在屋内转了两圈。
不对,他原本的目的为了看着顾持柏防止他偷摸进宫,完全没必要睡一屋、更不用睡一张床啊。
卫霜戈看着床上的两床被,思索是抢出一床被在外间睡,还是把顾持柏踹下床,他独占一张床。
踹吧,让顾持柏外间的躺椅上睡,哪有主人家让客人睡外间的道理。
顾持柏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随着抬手的动作,白色的里衣下滑,露出白皙的手腕。
算了。
卫霜戈打消这个念头,顾持柏是文雅的读书人,说句直白的,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君子六艺,说不定顾持柏都拉不开那张弓。
外间那张小榻看着就硬,顾持柏睡上去肯定不舒服,睡不好他肯定会进宫添油加醋的告状。
算了算了。
睡外间太憋屈了,为了五十万两,他勉为其难和顾持柏睡一张床吧。
卫霜戈越过顾持柏爬到床里。
顾持柏掀起眼皮,又垂下继续看书。
只是这心思怎么也回不到书上了。
他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等着卫霜戈开口。
卫霜戈盘腿坐在被褥上,斜眼瞅着顾持柏书上的字。
【雨越下越急,书生躲进半山腰上的一间破庙,他刚进去便看见一个面色苍白、衣不蔽体的女子蜷缩在蒲团上。】
嚯,想不到顾持柏看着正经,私底下看这种香艳的话本。
顾持柏迟迟不翻页,卫霜戈伸手翻到下一页。
【书生小心的走过去,想要询问这位女子是否需要帮助,书生刚靠近,女子的脖子忽的变长,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书生的脖子上……】
下面还画了张图,女子的脖子变的老长的,瞳孔变成一条竖线,张大的嘴里布满了尖锐的牙齿。
“娘嘞!”
卫霜戈吓了一跳,用力把书关上。
封面上赫然写着 个大字:【野庙志怪集】
“大晚上的你怎么看这个?”
顾持柏把书放到一边:“随手拿的,卫大人害怕这个?”
卫霜戈嘴硬:“我当然不害怕了!”
顾持柏下床吹灭蜡烛,屋内忽的变暗:“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卫霜戈迅速钻进被窝里。
顾持柏躺下时,感受到卫霜戈往自己这里靠了靠。
黑暗将顾持柏脸上的笑意牢牢的隐藏起来。
卫霜戈心说还不如在外间凑合一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书里那个长脖子女子的样子。
顾持柏什么毛病,大晚上的看这种吓人的志怪话本。
卫霜戈裹着被子偷偷摸摸又往顾持柏那边挪了挪。
顾持柏开口道:“那个长脖子的女人其实是蛇妖,化作女子的样子与书生相恋,用美貌迷惑富商,骗来的钱给书生考取功名用。”
卫霜戈翻个身,侧身面对着顾持柏:“然后书生考取功名就抛弃这个女子了?”
顾持柏:“对。”
卫霜戈翻个身躺平,心里不怵了。
顾持柏:“卫大人似乎对这类故事很感兴趣,我昨日看了个房梁尸变的……”
“我不感兴趣!”
卫霜戈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睡了!”
等五十万两进口袋,他再好好跟顾持柏算账!
第8章 他那引以为傲的警惕性呢?
顾持柏没有再继续说话,他静静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
卫霜戈在等,等顾持柏睡着了,他要起来用毛笔在顾持柏的脚心画王八。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卫霜戈睡着了。
顾持柏这才偏过头来,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黑暗中依稀能够看见卫霜戈五官的轮廓。
他抬起手虚描着卫霜戈的眉眼。
没心没肺的坏蛋。
顾持柏不舍得睡去,他贪婪的看着身边熟睡的人。
卫霜戈梦见了一条蛇盘在树上,紧紧盯着自己。
他手握长枪指着蛇道:“你再盯着我,我就用你泡酒。”
那蛇吐着信子变成【野庙志怪集中】蛇妖的样子,伸长了脖子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咬向卫霜戈。
卫霜戈扛着枪扭头就跑。
“亲娘唉!”
顾持柏早有预料似的,掀开被子,没一会一个人滚进怀里。
卫霜戈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不畏神,独独怕杜撰出来的妖怪。
个中缘由是他小时候喜欢听故事,几个哥哥就给他讲精怪的故事。
可以说卫霜戈是被吓大的。
顾持柏无声说了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卫霜戈的梦还在继续。
他梦见自己被蛇缠上了,蛇头变成顾持柏的模样。
卫霜戈把长枪扔掉,用力箍住对方,嘴巴里念叨着:“不许进宫,那是我的钱。”
听着怀里人的梦呓声,顾持柏含笑在他耳边低声道:“都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钱。”
第二天卫霜戈在顾持柏怀里醒来时,整个人是懵的。
夭寿了,他怎么和顾持柏抱一起了?
他那引以为傲的警惕性呢?
卫霜戈是知道自己睡觉有满床乱滚的习惯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这头,醒来可能就掉了个个,没掉下床都算是老实的。
他猛地坐起来,贼喊捉贼的指着顾持柏道:“顾侍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咱们还没成亲呢,你居然就搂着我睡了?!”
顾持柏下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卫霜戈动的时候他便醒了。
直到卫霜戈出声倒打一耙,顾持柏才缓缓睁开眼睛:“大清早的,卫大人是还没睡醒么,我何时搂着你睡了?”
卫霜戈把顾持柏推倒,然后躺进他怀里,理直气壮道:“你现在搂了,刚才也这么搂的。”
说完,卫霜戈一拍脑袋,真是睡糊涂了。
他说话的时候顾持柏才醒,完全没必要贼喊捉贼来这么一套。
顾持柏的声音响起来:“卫大人当真是没理也要搅出三分理来。”
卫霜戈跟个没事人似的坐起来,伸手弹了下顾持柏的耳垂:“顾大人当真是面皮子薄,明明你搂的我,结果你还脸红了。”
顾持柏捂着耳朵略显慌张的跳下床:“强词夺理!”
卫霜戈靠在床上朗声大笑。
顾持柏转过身去换衣服,他可以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
卫霜戈不带一丝旖旎的欣赏顾持柏线条流畅的背脊。
大约是读书人不怎么见光,真白。
卫霜戈摸着下巴想,顾持柏气狠了后颈会不会也泛红?
唔,这个想法有点下流。
等五十万两进了口袋再试。
顾持柏回头看了卫霜戈一眼:“卫大人若要继续睡,就把帐幔放下。”
卫霜戈下床穿衣一气呵成。
顾持柏打开房门,顾小童端着面盆进来,他狠狠地瞪了卫霜戈一眼。
卫霜戈搭着顾持柏的肩,笑道:“顾大人,你这小厮怎么看我跟看仇人似的?”
顾小童撇撇嘴,真爱告状。
顾持柏皱起眉头:“小童,休得无礼,道歉,再有下次我让顾伯把你换去厨房烧火。”
顾小童不情不愿的丢下一句“对不起”抱着盆跑出去了。
顾持柏颔首:“抱歉,卫大人,是我管教不严。”
卫霜戈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感觉,他借机道:“顾大人,我很伤心,你今天别进宫了,陪我散散心。”
他那点小心思,顾持柏一眼就看穿了。
卫霜戈捕捉到顾持柏眼中飞快闪过的笑意。
“顾侍郎,你在笑什么?”
顾持柏眼睑半垂:“笑卫大人装的太假。”
卫霜戈无所谓,只要顾持柏不进宫,不跟皇帝提那五十万两的事情,别说他装的假,就是让他装蒜都可以。
在顾家吃了顿早饭,卫霜戈亦步亦趋的跟着顾持柏。
见顾持柏让顾小童备车,顿时警惕起来:“顾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顾持柏换上官服:“进宫,卫大人可需要回家更衣?”
卫霜戈挡在门口扒着门框,不让顾持柏出去:“进宫做什么?”
他盯着顾持柏的脖子,思索着要不给人打晕了。
顾持柏拿起官帽:“寻钦天监,算日子。”
卫霜戈等了一会,没有下文:“就算个日子?”
顾持柏颔首。
卫霜戈松开手:“我不换衣服,走吧。”
如果顾持柏要去找皇帝,他就把人打晕了扛走。
卫霜戈跟着顾持柏上了马车,从车窗往外看,对上一双窥探的眼睛,见他看过来那人头一缩,消失在转角。
他在脑海中把这个人的样貌描绘了好几遍。
回头把画下来,在京城中寻一寻。
顾持柏端坐在位置上,他也看见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开口问道:“卫大人这么怕我同陛下提那五十万两?”
卫霜戈看见一个老汉挑着担子慢悠悠的从马车外走过去。
他略抬高声音道:“你别管我怕不怕,反正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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