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疑惑这些时日的事情呢?我想你这样聪明,定是猜到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承泽,我说我很爱很爱你,是真的,可你不信我,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你留在身边。
可你又清高得很,我越强硬,你就越尖锐,就是绝无低头的可能,你每日都想着死,然后不断的折腾自己的身体,我看着心疼。
我本想,要不放你出去得了。
可京城没有人是傻子,人人都是狼,都是恶鬼,我可以保证的是,若是放你出去,你一定会死。
我不想让你死,便也只能同你僵持着。
每每看到你恨意满溢的样子,我都痛得心仿佛要碎了。
每每此时我都会想起你我二人当初相识那会,是那样的美好惬意,一如你说的,一见如故,是如知己,我想念那个时候。
可我知道,回不去了。
……
对于杀那人,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并且付诸行动的,是院长的死。
我本想徐徐图之,本想努力着,努力地保住所有人,在时机成熟之际,在将他拽下来。
可是我错了。
一味的迁就逃避,或许会得到,可失去的更多,我不想在叫谁成为你、成为院长了,所以我得杀他,越早越好。
在这场杀戮之局中,我早就迷失了自己,看不清来时的路,我可以为了这个目标舍弃我的生命,可我唯独放不下你。
承泽,你是我一生所求的欲望,无法割舍。
可是没办法,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得替我们要个公道。
所以我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来同你告别。
我用尽全力,去编织一个虚假又温柔的梦境,让我在里面短暂的沉溺。
每每拥抱着你,看你安睡时,我都在想,如果我不是我,是否就能一直这样同你美好下去呢。
可我若不是我,我便遇不上你了。
……
承泽,你说你不想活,我便给你一个活的理由。
我若死了,你替我活。(被刮掉。)
承泽,你说你想要自由,那我便送你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都行。
你身体不好,那我便给你一个健康长寿的身体。
承泽,我真的很爱你。
……罢了,说这么多,你或许也不会信,还会觉着恶心,便不说了。
我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我若是活着,你放心,我不来碍你眼,如你所愿,离你远点,我就镇守京城,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若我死了……你便忘了我吧。(被划掉。)
我若是死了。
你要给我守节,(被刮掉。)
你可以找相好,但是别带到我坟前,我怕我能给气活了,(被刮掉。)
你要给我上坟,年年都要给我烧纸,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俩都多少恩了?
我如果死了,你也不要难过。
只要你心里想着我,我就依旧活着,(被划掉。)
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难过的,你就是个小气鬼,怕是我死了,你也依旧恨我。
算了,这样也很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是算我比你聪明吧,李承平那个胆子,你竟然真敢信他敢摸到我府上,钻进密室里跟你耀武扬威。
我是谁啊,他要真这么做了,我敢保证,他活不过第二日。(被划掉。)
他这样一个蠢货,真不敢想,他要是做皇帝,得被朝臣欺负成什么样子。
算了,这也不是我这个将死之人该操心的事情。
承泽,我要去做我的事情了,你也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小气鬼承泽啊,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爱你的范闲,书。
第14章 死不死
范闲以为他倒下便会再也爬不起来。
可没想到,他却是有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似乎昏睡了很久很久,眼睛都不太能适应光亮,才睁开眼睛又被刺得立即闭上,缓和半晌,才能慢慢睁开眼睛。
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后背更甚,双腿因为长久的不动弹,发软发酸,他清醒片刻,才发现自己趴在榻上,而面前的天地分在眼生。
“呦,没死呢?”挪揄的声音自他后方响起。
范闲本能的抬头去看,却稍一动就扯着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海棠朵朵看他这样,也忍不住嘲笑起来,可笑得大声了一点,扯着伤口疼,只能闭嘴。
范闲缓慢地,忍着痛去看海棠朵朵,便见后者面色惨白着,双手都包着绷带,一只手还挂在脖子上,似是骨折了。
范闲没忍住,笑了一声,“北齐圣女,竟然也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海棠朵朵面色不善,“我这是因为谁,你告诉我?”
范闲不说话。
海棠朵朵却是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包得跟粽子一样,你那背上的伤我都不想说,你老师费介差点没缝过来。”
范闲一听,眼睛亮起来,“我老师救了我们?我老师呢?”
“出去买菜了。”
“哦。”
范闲:“那我五竹叔和影子呢?”
海棠朵朵,“在隔壁。”
两人安静片刻。
范闲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怪叫一声,将海棠朵朵下个趔趄。
范闲挣扎着要起来,然后后背隐约就在渗血,海棠朵朵摁住他,恨其不安,“你干什么?你想死不成?”
范闲却是不理,神经质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神神叨叨地问着,“我脸没事吧!我脸有没有事!我那张帅气逼人的脸有没有事!”
李承泽虽然不说,但是范闲知道,李承泽挺喜欢他这张脸的,二人虚与委蛇时,李承泽不止一次夸过他这张好脸。
李承泽本就对他多有不喜,这张脸要是毁了,怕是连贴近他的资格都没了。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要是毁了,李承泽认不出他怎么办?
海棠朵朵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无语都是因为范闲,她白眼一翻,“你脸毁容了你不知道?被宫里的狗咬了好几口,你老师要是晚来一会儿,你脸都没了!”
“真的吗?”范闲感觉天塌了,激动得要坐起来,期间感受到后背伤口迸开也是没停,神经质地去摸索脸上伤,可是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什么都摸不出。
范闲有些崩溃,眼尾发红,“镜子!镜子!给我镜子!”
海棠朵朵看着跟冷宫里疯了的妃子一样的范闲,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看着他后背逐渐氤氲开来的红色,更甚。
第一次见到受伤起来,不关心自己会不会死,反而关心自己那张无用皮相的。
见海棠朵朵不动,范闲只能自己挣扎着要去找镜子,海棠朵朵忍无可忍,一手刀给他劈晕。
“疯子!”南庆的就没有一个正经人。
外头那个费介也是,每天拎回来一具尸体,然后将之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一样样的拿出来洗干净,最后又装回去,精心的缝合起来。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这地方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明日就回北齐!
费介回来,见海棠朵朵霸气又颓废地坐在石阶上,有几分不解,忍不住看她好几眼,最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赶紧冲进范闲的房间里。
“娘啊!这才刚缝上!怎么又给蹦开了!”
范闲实在是不老实,每每一醒来,就是要折腾,跟个疯子一样,费介没办法,只能给他下点药,让他一直昏睡。
约莫半个月后,范闲在药效过后,安安静静的,也没声张。
他已经学乖了,最近是但凡他有一点动静,费介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下药。
已老实,求放过。
他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轻轻地从榻上爬起来。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背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不再有血液渗出来,可依旧不敢动太狠,他只能缓慢地移动。
又怕搞出动静,鞋都不敢穿,赤脚踩在地上,因躺太久,他腿没力,便也只能扶住桌椅慢慢地走,靠近那放在柜子上的镜子。
他拿起后,却是没敢看,最后鼓足勇气,猛地抬起。
镜中之人,面若冠玉,眉间眼下有着戾气,唇色苍白着,因过分的担忧,面色有些紧张,却是没有半点疤痕。
范闲心中默默流泪。
还好。
海棠朵朵你不是人,骗我。
费介此时进来,见他站在那儿,立刻伸手在身上掏。
范闲立刻往椅子后面躲,如临大敌,“停停停!我现在很正常!大可不必!”
费介迟疑着,缓缓放下手,探究的目光看他两眼,然后说,“你懂点事,你师傅我老了,没力气陪你折腾。”
范闲陪笑着点头,乖巧且小心地跟着他来到院子里。
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范闲面色微变,他问,“他们呢?”
“海棠朵朵说你有病,走了,五竹五大人说他要去他的来处,影子说他应该要回家了。”费介理着草药,淡淡的说,“如今就我这个老不死的在这儿陪你了。”
范闲笑笑,伸手捏捏他的肩膀,哄着,“老师这是说的什么话?”
孤独感萦绕不下。
人与人,终有一别,或早或晚,没什么可悲伤的。
费介眼珠子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说,“我劝你不要有现在就舟车劳顿的想法。”
范闲那才升起来去找李承泽的心思被扼杀了,有些尴尬和心虚的摸摸鼻尖。
费介接着说,“你这伤,好歹还有半个月才能好,有什么事情,等伤好再说。”
范闲不情不愿的应着,然后回屋去取纸,总得先同王启年联系上才是。
“言公子来找过你,说是有要事相商,你要是有力气,我将他叫来。”
“还有,你教养出一个好学生。”
“三皇子登基,雷霆手段,将那些世家爪牙,和帝位路上的绊脚石全部清理整顿了,他近来在打听你的消息,你想不想见,不想见我依旧瞒着。”
第15章 生长出来的良心
扬州抱月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叫月娘,听说是从京城来的。
生得国色天香,还能弹一手好琵琶,最重要的是,她曾在京城上流圈子中混迹过,见识非常。
这样,她便成了这抱月楼的花魁,那些贵人,无一不砸着金子,想一睹芳容,又或是想去京城闯天地的,花着钱,来买些消息。
李承泽也混在这些人中间,当然,他一不是为了春宵一度,二不是为了来买什么消息,只是单纯的觉着抱月楼热闹,单纯地来凑个热闹。
无数男人将这个天地塞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拥挤着,翘首以盼,等着那月娘从三楼出来迎客人。
李承泽坐在二楼角落里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这场热闹,而谢必安持剑站在一旁,面色依旧冷着,一双冰冷的眼睛只让人觉着害怕。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李承泽的目光便随着众人看去。
只见那月娘从三楼缓步下来,与固定印象中的花魁不一样,她没上浓妆,也未着亮丽衣衫,并非明媚动人,也非眼波流转摄人心魄,一身青衣,墨发被一根木簪挽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清新脱俗的雅。
不像风尘女子,更似是福书村中,无数诗书堆砌出来的淑女。
李承泽本恹恹的目光恍然来了兴致,他微微坐正身体,去问谢必安,“她叫什么来着?月娘?我怎看着,觉着有点眼熟?我莫不是在哪儿见过?”
谢必安定目去看,仔细在脑海中思索搜刮着,却是没想出半分关于她的记忆来,不由摇摇头。
李承泽得到否认,却是不信,他坚定的认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说罢,他的目光仔细仔细地看着那月娘,非要将她想起来才行。
月娘抱着琵琶,来到舞台中央坐下,温婉的笑着。
琵琶声如细雨飘洒,轻柔又充满温情,让人心动,李承泽兴致更高些,酒也不喝了,惊讶又充满好奇地望着那台上女子。
一曲毕,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见过太多明艳动人的女子,却是少有见到这样出水芙蓉清新淡雅的,那是心生着欲望,都想吃到嘴里,尝尝什么味儿。
不少人掏出金子,粗鄙地说着,想要一夜春宵。
有甚者直接上手去。
那妈妈急急忙忙地护着月娘,陪笑着,“我们月娘只卖艺,各位不如去看看别的姑娘?”
月娘抱着琵琶,此时如受惊小兔一样,无措地四处看着。
周围的这些人,都似狼一样,她本是养在闺阁中的少女,被家人一本诗书一本诗书养出来的,若非家道中落,她根本没有机会去见识这样的场面。
她的目光忽然一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她忽然被吸引住。
只觉得有几个字从脑中钻出来。
李承泽见那月娘目光如炬,只觉得有些难以直视,心中竟诡异地升起几分羞耻,只能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地同谢必安说,“我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算了,人也看到了,回家吃饭吧。”
李承泽起身正欲走,却被温柔的女声喊住,他疑惑地回头看去,便见那月娘莲步轻移,来到他面前。
“月娘想请公子上楼一叙,敢问公子可否。”
李承泽愣不过一瞬,羞涩的笑起来,“美人邀约,是我之幸。”
李承泽随着月娘上楼,见她所住之地,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
随处可见的书籍。
月娘请他坐下,亲自为他斟茶,“敢问公子姓名。”
李承泽端起茶,嗅了嗅,微微挑眉,技艺一绝,绝不可能是普通女子。
李承泽的目光笑意更甚,仰头喝茶时,好奇的目光微微垂下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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