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骞柏真要被他气笑了:“怎么?脑子离家出走了?”
许枝雪嗯嗯点头。
凌骞柏哪还有脾气,无声叹了口气,起身问他:“要不要起来去厕所?”
许枝雪输了五六瓶液,人也因为高烧睡了一天,这会醒了也该去厕所了。
许枝雪本来还没有这个想法的。
但被凌骞柏这么一问,想上厕所的念头毫无过度就达到了巅峰。
他红着脸点头:“要的。”
见凌骞柏要来扶他,他又赶紧说:“我自己可以!”
结果他刚坐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就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许枝雪下意识就想躺回去,可伴随着眩晕一起来的,还有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
一时间,许枝雪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更加苍白了。
他强忍着想吐的欲望,掀开被子就准备往洗手间冲。
凌骞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拿起垃圾桶捧到他面前:“吐这里。”
许枝雪来不及拒绝,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吐。
但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只能吐一些发苦的胆汁。
埋头狂吐一阵后,许枝雪的额头再次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有气无力抬头,都顾不上尴尬,只是满面痛苦说:“不好意思啊,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他清楚看到凌骞柏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臭下来。
有种他再说那些矫情的话,他就会把自己的脑袋塞垃圾桶里的既视感。
他咳了咳嗓子,识趣换了个说辞:“.....我想去洗手间,麻烦凌总扶我一下。”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凌骞柏的脸色果然没那么臭了。
许枝雪松了一口气。
结果松早了。
他刚下床站到地面上,膝盖就猛地一软,接着他整个人也脱力一般往地上坠。
好在凌骞柏像是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眼疾手快环住他的腰身。
这才避免了让他和冷硬的地面接触的机会。
可扣在腰间的大手滚烫有力,仿佛燃着火的铁钳,让他又热又痛。
然而。
他并不抗拒这样的疼。
反而希望凌骞柏可以再用力一些。
或许是肠胃的病痛盖住了渴肤症的症状,也或许是凌骞柏一直抱着他的原因。
所以他并没有感受到来自皮肤的折磨。
但其实,生病状态下的皮肤只会比平时更加敏感又脆弱。
只是许枝雪没有多余的力气表现出来了而已。
他现在太虚弱了。
虚弱到许枝雪都有些不忍直视这副脆皮身体了。
堪堪站稳后,许枝雪忍不住抬眼问凌骞柏:“那个......我病的很严重么?”
说到这里,凌骞柏刚和缓下来的脸色再度臭了起来:“你说呢?”
他语气也很拽:“大半夜自己上吐下泻就是不知道喊人,到医院严重脱水不说,还高烧三十九度,你现在还能好好跟我说话,全靠我祖宗在底下把头磕冒烟求来的。”
许枝雪:。
许枝雪有疑问:“那个,这.......这不应该是我祖宗磕头求来的么?”
凌骞柏看着他,语气冷酷:“因为托许秘书的福,我差点就跟我祖宗碰上面了。”
许枝雪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缓声问:“我......吓到你了?”
凌骞柏还是那个臭脸表情:“还好,没吓死。”
许枝雪不说话了,但眼睛还是直直看着凌骞柏。
无声的安静中,许枝雪本就泛红的眼尾又有湿意蔓延上来。
只短短两秒的时间,他的眼眶里就再次闪起了泪花。
但其实,许枝雪一直都不是个爱哭的人。
他经历过从高中坠下的痛苦,也奋力从腐烂的泥淖里爬出来过。
他已经无坚不摧。
当然就不会轻易脆弱。
所以,哪怕是陆廷锐的出轨都没能让他再次碎掉。
可谁能想到,让他再次破防的居然不是来自谁的重击。
而是凌骞柏眼里那软得不像话的担心.....
对,就是担心。
别看凌骞柏的脸臭,但他眼里的担心和后怕已经浓到快要泛滥出来了。
许枝雪被他的眼神包裹着,忽然有种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人重视到这种程度的恍惚感......
这是他离开宋妍清和许良哲之后,想都不敢想的。
凌骞柏见他又要哭,喊他:“许枝雪,你现在......”
“Cypress。”许枝雪出言打断他,弯眼笑出来,却挤出一滴透明的泪,“谢谢你。”
凌骞柏安静一秒,抬手去擦他眼角的泪。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不要你谢。”他说,“如果可以,我要你毫不犹豫地向我求救。”
许枝雪眼睫一颤,没说话。
凌骞柏追着他的视线:“我永远都会奔向你,毫不犹豫。”
短短两句话无法诉说出凌骞柏心底的浩瀚爱意。
他只是想让许枝雪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他可以不用死撑到扛不住了才被人救起。
谁也不知道,当凌骞柏看到许枝雪满面苍白地躺在一堆碎玻璃之间时,他浑身的血液凉到了什么程度。
而这一整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他避免不了意外。
但他的爱意就一定会在意外来临之前让许枝雪感受到。
所以。
他不装了。
也不用进攻试探了。
他就明明白白地把他的心摊开在许枝雪面前,由他选择是丢掉,还是随便收起来。
然而。
许枝雪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能力思考什么,他只是呆呆眨了眨眼,然后说:“我......想去卫生间。”
凌骞柏:。
凌骞柏叹了口气:“走吧,我扶你。”
“不用不用,我我我自己去就好!”许枝雪刚才没站稳是因为在床上躺了一天,现在适应了,自然可以一个人自由行走。
所以他把凌骞柏往外一推,就一个人闪进了卫生间里。
凌骞柏:。
等许枝雪从卫生间出来后,凌骞柏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问他:“有没有饿?”
许枝雪松了口气,感受了下空空如也的肚子,点头:“有一点......”
凌骞柏把他扶回床上,说:“躺好,我把饭拿来。”
说是饭,其实就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瓶电解质水。
好在许枝雪现在并没什么胃口,想吃东西也只是为了让胃里等下有东西可吐。
所以他并不挑。
结果他刚吃完半个馒头,就又开始呕吐起来。
终于吐完,他一口东西也不想吃了,就那么虚弱无力地趴在床边,动也不想动。
凌骞柏也没勉强他,找了根吸管放进水瓶里,然后递到许枝雪嘴巴:“再喝一口水吧,这个水会帮你补充一点体力。”
许枝雪没力气睁眼,也没力气拒绝,勉强动了动嘴唇将吸管含进嘴巴里。
见他只喝了两口就把吸管推了出来,凌骞柏无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他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去拿个热毛巾过来。
刚只吐了那么一小会,许枝雪额头上就又冒出不少冷汗,他想给许枝雪擦擦额头,省得他难受。
结果他刚起身,空气里就响起许枝雪虚弱的声音:“别走.......”
凌骞柏又坐回去:“我不走,我去拿个毛巾给你擦汗。”
许枝雪缓缓睁开眼睛,泪光闪烁:“抱着我.......”
凌骞柏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几乎是不经思考就点头答应:“好。”
他从另一侧上床,从身后抱住许枝雪。
猜想他现在应该是渴肤症犯了,但又没力气说出来,他就自作主张地搓了搓许枝雪的手腕。
然而他的指腹刚蹭过许枝雪手腕内的皮肤,许枝雪就不由得颤了颤身子。
凌骞柏知道,这是他的皮肤得到缓解的表现。
也是他很少会流露出来的隐秘脆弱。
凌骞柏把许枝雪抱得很紧。
许枝雪的身体此时正处于两个极端,冷汗是凉的,可皮肤却是烫人的。
而这烫人的温度蔓延到凌骞柏身上,他只觉得浑身灼痛。
他将额头抵在许枝雪的后背,闭着眼睛,任由这片灼痛烧遍他的五脏六腑。
这是他该承受的。
他又一次没把许枝雪保护好......
这可是他喜欢了很久、很久的许枝雪.......
.......
许枝雪被肠胃炎和渴肤症双重折磨着,根本无法入睡,加上他每隔一个小时左右都要呕吐一番,也就更没办法睡觉。
好在渴肤症只要有足够的抱抱就可以好好被安抚下去的,这才没让许枝雪一直饱受折磨。
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渴肤症刚被安抚下去,凌骞柏就发现许枝雪下午刚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起来。
于是他连忙找来医生。
医生检查了下许枝雪的身体状况,见他脱水症状还是比较明显,就又给他开了500ml的□□和退烧贴。
挂□□非常不舒服,许枝雪难受得眼泪直流,可他却只字不提。
还是凌骞柏感受到了手臂上有热意传来,他才反应过来许枝雪在哭。
“怎么了?”他撑起身凑过来问,“是肚子又疼了?还是身上不舒服?”
许枝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凌骞柏拧了拧眉,表情很难看,可话音却格外轻柔:“许枝雪,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体状况。”
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诱哄:“你很乖,告诉我,好不好?”
许枝雪现在就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小孩,根本经不起凌骞柏这样哄。
几乎是凌骞柏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他就鼻音浓重说:“手.......”
凌骞柏看向他输着液的手,立即反应过来可能是这个液让血管不舒服了。
于是赶紧说:“你等一下。”
许枝雪委委屈屈:“嗯......”
凌骞柏没再下床去找医生,直接拿手机搜索了下相关问题。
得到答案后,他放下手机,然后轻轻环住许枝雪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呈九十度竖起。
“这样会好点么?”凌骞柏问他。
也是神奇,手臂刚抬起来,许枝雪就好受了很多。
他吸了吸鼻子,“嗯......”
凌骞柏放下心来,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明明他就在身边抱着他,可许枝雪还是宁愿自己咬牙硬撑,也没有向他求救。
房间没人再说话,重新回归安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凌骞柏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关掉震动。
许枝雪这会好了一些,但仍旧没睡着。
因为凌骞柏虽然一直沉默不言,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压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许枝雪知道他可能又生气了。
但他没力气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干脆什么也没说。
现在听见凌骞柏手机响,他才缓缓开口:“凌总,我现在好多了,你......你可以去找他们跨年了。”
凌骞柏笑了一下,可笑意根本没达眼底:“终于逮到机会说这句话了是吧。”
许枝雪:。
许枝雪咕哝:“没有.......”
凌骞柏看着他。
为了让许枝雪安稳睡觉,病房的灯已经全都关掉了。
此时病房里就只有门外走廊透过玻璃洒进来的光。
这点光不足以照到病床上,却也能让凌骞柏看清许枝雪埋在枕头里的侧脸。
被急性肠胃炎和发烧折腾了一天,许枝雪那张被各种下午茶养起来的一点肉膘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小了一圈。
一张蔫答答的脸也尽是虚弱的苍白。
现在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很乖。
又很惹人心疼。
让人很想抱进怀里揉揉头。
然而。
凌骞柏只是看着他,哑着声音问:“你很想让我走?”
房间安静下来。
许枝雪不说话了。
只又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某种程度上,这种沉默也不失为一种无声的回答。
凌骞柏自然会把答案默认成他喜欢的那个答案。
于是他很快抿起唇角,又把许枝雪往外捞了捞,让他不必因为逃避而呼吸不畅。
“现在船都开到深海区域的小岛了,你是准备让我游过去么?”他的声音依旧低哑,但语气已然轻松了很多,明显又在逗人。
许枝雪还是不说话,但他没再躲避凌骞柏的视线。
而是缓缓睁开眼皮,用沾着湿意的眼眸迎上凌骞柏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凌骞柏问和他对视,拇指一点点蹭过他的眼角,擦去他眼角的湿意。
“知道我手机为什么响么?”他问许枝雪,声音不自觉放轻柔了很多。
许枝雪眨着濡湿的睫毛:“不是Sirius他们找你么?”
凌骞柏说:“不是。”
他说:“是到时间了。”
许枝雪:?
许枝雪没明白,下意识看了眼输液架。
见袋子里还有很多液没有输完,就知道凌骞柏说的应该不是输液的时间。
没多思考就问:“到什么时间呀?”
凌骞柏没说话,直接将手机调暗亮度,然后递到许枝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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