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宁斯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他早就习惯了艾洛·白的气息,闭上眼睛,他很快就睡着了。
寂静深夜,艾洛·白慢慢侧过身,透过月色描摹着那张熟悉的侧脸。
呼吸声轻缓,带着独属于宁斯书的温度,在窄小的床铺上蔓延,如同藤蔓铺开巨网,将艾洛·白网在其中,他沉溺在名为宁斯书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想偷个吻,想触碰那双吐露软刺的唇。
但到头来,艾洛·白也只是挪了挪手臂,指尖勾住宁斯书散落的银发,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
睡得这般熟,好似很信任他似的,害他想偷亲都良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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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迦云星后,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每日就是吃饭睡觉修炼,和在七重天上的日子差不离,宁斯书罕见的觉得安逸。
也算是因祸得福,迦云星科技化进程缓慢,但相对应的灵气很充足,适合修炼。每天艾洛·白都会出去一趟,常常大半天才回来,宁斯书就趁着他外出的时候修炼。
在这个低等星,艾洛·白不是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关注的上将,可却比在伊诺维娅的时候还要忙上几分,有好几次,他一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做完饭就离开了。
宁斯书吃着早餐,忽然觉得艾洛·白说的没错,没有心思,睡一张床也就没那么不可忍受。
从那一百亿来看,艾洛·白应当是早就开始布局了。
从头再来的人生,如果不能挽救上一世的悲剧,那就要尽力不留下遗憾。如果远卫军的折损是悲剧,那遗憾便是令艾洛·白眼里彻底失去光的事了。
从艾洛·白所做的一切来推断,这遗憾怕是和皇室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也不必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抹除身份。
归根结底,溯源追流,还要回到那场跃迁上。
宁斯书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捋线索,他和大胖会来到这里很可能与塔米虫洞有关,而和虫洞有直接联系的人就是艾洛·白。
艾洛·白会进入虫洞是因为跃迁,七道命令是皇室图穷匕见,艾洛·白做出跃迁决定在此之前,之前是——战役!
或许问题就出在那场和虫族的战斗上。
宁斯书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藏在艾洛·白/精神世界里的画面显示,在那场战斗中,远卫军全军覆没,只有艾洛·白活着走出了战场。
全军覆没是一个疑点,唯他一人存活也是一个疑点。
据他所知,那场战斗并不凶险,按理来说不可能使帝国最强的远卫军团无一人生还,其中定有蹊跷。再者,艾洛·白能死里逃生也是一个意外,他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宁斯书分析完,不仅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感觉自己陷入了更多谜团之中。
他本以为重生是艾洛·白最大的秘密,现在看来,重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还需要找到更多相关的线索。
今天艾洛·白依旧早早出去了,不过没两个小时他就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宁,这个送给你。”
是一束玫瑰花,比之前送的九十九枝小了很多,大约只有十几枝,包装很简陋,只是用一根丝带捆着,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花香也比之前那束淡很多。
“在路上遇到了卖花的人,这都是他亲手种出来的,和机器培育的不同。”艾洛·白献宝一般将花递上去,他一看到玫瑰就想起宁斯书,事情都没忙完就迫不及待地捧着花回来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宁斯书接过花,露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见他整理鞋靴,宁斯书有些惊讶:“你还要出去?”
艾洛·白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事情还没忙完。”
“你在忙什么?”宁斯书捧着花,花枝上的刺已经被修剪掉了,他摩挲着光秃秃的叶茎,像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一颗真心,“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带上我,在家里待着很闷。”
“你想出去逛逛吗?”艾洛·白扬起笑,“也是,来这里这么久都没带你四处逛逛,是我的错。”
宁斯书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觉得闷,那只是一个借口,他想知道艾洛·白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或许知道了,他就能更加接近真相了。
“我知道,但没关系,我愿意尽地主之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更像是艾洛·白在表态:“我愿意将一切都告诉你。”
宁斯书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仿佛艾洛·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
“迦云星很漂亮的,你之前说过想做个普通人,一定会喜欢这里。”
宁斯书跟着他出门,艾洛·白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对迦云星上值得游玩的地方如数家珍,一圈逛下来,宁斯书都差点忘了他出门的目的。
“你不是要去忙吗?”
“不急,先带你去吃饭,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烤鱼吗,特别好吃,带你去尝尝。”
烤鱼的老厨子住在深巷,小馆子只有两张桌子,他们到得早,还没有客人,老厨子正在剖鱼,见他们过来头也不抬:“有事?”
艾洛·白笑笑:“嗯,特地过来尝鱼老的手艺。”
老厨子动作一滞,有些惊讶地打量起艾洛·白:“你认识我?”
他少时在海上打渔,后来就开始烤鱼,“鱼老”这个称呼是他年轻时的外号,来过百八十次的客人都不一定会知道。
“算是认识。”艾洛·白指了指里面的小马扎,让宁斯书过去等,自己则撸起袖子,熟练地拿起另一条鱼,“借把刀。”
老厨子一脸狐疑,给了他一把刮鳞刀。
奇了怪了,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可对方态度熟稔,就像是认识了他很久很久,更奇怪的是,他看着这人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怎么认识的我?”
“在梦里梦到过。”
艾洛·白说完都忍不住笑了,他刮着鱼鳞,声音很轻:“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意外来到这里,我当时很狼狈,你请我吃了一条烤鱼,你说你的烤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还给我讲了很多你年轻时的故事,说你曾是海上霸主,被人尊称为鱼老……后来,你说要收我为徒,让我先跟着隔壁的婶子学做菜,学完之后就教我烤鱼,让我继承你的手艺。”
他语带调侃:“我后来才知道,你喜欢隔壁的婶子,是拿我当借口去见人家。”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厨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很是惊愕,恨不得凑到艾洛·白脸上去瞧,“你该不会是故意编个故事骗我请你吃烤鱼吧?”
艾洛·白将刮好鳞的鱼放进盆里,笑容真切,带着点对长辈撒娇的意思:“就当是个故事好了,那您愿意请我们吃烤鱼吗?”
老厨子沉默良久,将另一条剖了一半的鱼塞进他手里:“故事讲得不错,把这条鱼也处理了,请你们吃两条。”
把徒弟塞到隔壁去学做菜,倒是他能想出来的借口,只是……这世间真有那般奇妙的梦境吗?能叫人在梦中相识,在梦中结下深厚情谊。
宁斯书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艾洛·白处理好鱼,看着老厨子欲言又止,将两条烤鱼全都端上了他们的桌子,恍然之间,好似看到了艾洛·白那场被折叠的狼狈人生。
烤鱼的味道很好,除却味道之外,好似还藏着人间百种情意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
“和梦里一样好吃。”
艾洛·白称赞完看向宁斯书,他没有说出那句“我可以带你去吃烤鱼”,但他带宁斯书来了这里,或许在没有辨明心意的时候,他就决定让宁斯书进入他的两段人生。
宁斯书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看法,也不吝赞叹:“果然美味,非常好吃。”
老厨子得意地哼了声:“那可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瞥了眼艾洛·白,装死随意地提及:“你鱼处理得不错,我看你颇有天分,要不要拜我为师,跟我学烤鱼的手艺?”
宁斯书本以为艾洛·白会答应,但他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老厨子愣了下,吹胡子瞪眼:“不要算了!想拜我为师的人能排十条街,我还不稀罕!”
“鱼老,我没有不愿意。”艾洛·白拦住他,无奈道,“只是我现在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这件事很危险,我不确定……如果我还能再来这里,希望你能收我为徒。”
他没说清楚,但老厨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做?”
“这是我欠下的债,必须得还。”他话锋一转,“就像你欠隔壁婶子几十年,她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也得慢慢去还。”
老厨子:“……”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离开之后,艾洛·白带着宁斯书上了一辆车,他没有说要去哪里,但宁斯书隐隐有种预感,他马上就会知道艾洛·白这些天在忙什么事。
第65章 如何抉择
司机来接他们的时候提到了一位大人物, 宁斯书没想到艾洛·白会直接带他去见对方。
“宁先生,你终于来了。”
宁斯书:“?”
这人认识他?
艾洛·白微微颔首:“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
所以刚才那个“宁先生”指的是艾洛·白?
宁斯书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教养促使他对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露出礼貌微笑:“你好。”
这是艾洛·白第一次带人过来, 看出两人之间有话要谈, 打过招呼老先生就离开了。
艾洛·白给宁斯书倒了杯水, 解释道:“刚才那位是迦云星的首长,我这些天一直在和他商讨……嗯, 举义的事。”
“举义?!”宁斯书呆住。
这个词通常出现在暴政之下,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推翻残暴不仁的统治。
宁斯书做梦都想不到这个词出现在艾洛·白口中。
“帝国的疆域遍及整个厄乐斯星系, 我曾以为远卫军经历的每一场战役都贯彻了守护之名, 而我愿意为伊诺维娅献上毕生的忠诚。”
——伊诺维娅的星辰永不坠落,我会将守护之名贯彻到最后一刻,请逝者安息。
他曾对着伊诺维娅的军旗宣过誓, 也曾无数次站在墓碑前, 送别出生入死的同伴, 站在死亡边缘, 他和远卫军从未产生动摇。
到头来,收获的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坑杀之战。
艾洛·白闭了闭眼睛,至今他仍能想起上辈子被虫族围剿时的惊愕沉痛, 他亲眼看着梅斯黎、科伦森、亚纳等人死去, 他亲眼看着他的远卫军一个个被虫族撕碎身体。
长达十数年的梦魇, 每次午夜惊醒他都会发出疑问,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为什么他没有和大家一起死……明明皇室最想杀的人是他, 明明梅斯黎等人都是无辜的。
“后来发现,我曾付出一切守护的只是一个笑话,并不值得。”
往事如烟,或许是上天也看不过去,这才让他从头来过。
当初他在生死关头分化,成为黑暗哨兵,逃出生天,加冕至高无上的荣耀,又一身狼狈,被放逐到迦云星,是上天想让他活着会到伊诺维娅,查清楚一切。
所幸,他那苟且的十数年没有白活。
如果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那这就是他当初能活下来的原因。
“帝国早已不比当初,像迦云星这样的低等星还有很多,民众大多穷困潦倒,生存都成问题,还要面临不定时的虫族袭击。帝国所辖之域,却面临这样的困境,可皇室一直置之不理……咳咳。”
“说这么多,口干了吧,来,喝点水。”宁斯书一脸平和,将杯子递给他。
艾洛·白:“……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宁斯书沉吟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啊,我想说,你说的没错。”
艾洛·白哽住,他分不清宁斯书是在嘲讽他,还是真的赞同他的想法:“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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