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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近代现代)——夏大雨

时间:2024-08-11 08:28:35  作者:夏大雨
  陈崇山心里揪得喘不动气。
  当年那个没了爸妈,没了家,一夕之间被夺走了一切,什么都没了的陈照来,那个垮塌下去的瘦削的肩膀剜着他的心好多年。
  而这是第二次。
  陈照来在院子墙根下垂着头抽了根烟,然后进了厨房,动手开始洗菜切菜。
  陈崇山站在一旁看着他。
  “叔,快中午了,我给你炒俩菜,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一会儿我陪你喝点儿。”
  陈崇山拧着眉看着他忙活,半晌,开口问:“照来,你这些年,心里怪不怪叔?”
  陈照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我就是怪我自己生成这样,我也不可能怪你。”
  陈崇山低头嘬了口烟,没说话。
  时隔多年,陈崇山爱吃的菜陈照来依然记得清楚,他麻利地弄好端上了桌,又去柜台里拿了瓶店里最好的酒。他给二叔把酒杯倒满,拧着瓶盖在桌对面坐下来,说:“叔,尝尝,咱爷俩好久没坐到一起吃顿饭了。”
  陈崇山沉默地掂起筷子。
  陈照来性子还是稳,只是这一刻的稳里头,带了些被抽空了力气的死气沉沉,他努力装作无事,闲话家常,笑着说着,脸上再也看不出路口转身那一瞬间无力遮掩的悲怆。他一丝怪怨都没有,不怪陈崇山,也不怪那个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的人。
  “照来,”陈崇山抿了口酒,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直直地看着,“……你给叔一句实话,真就改不过来了吗?就不能跟女人试试?”
  “叔,”陈照来笑了一下,只一下,那笑转瞬即逝。
  “但凡我能丧一点良心,我就答应你了。”
  “可我不能,我骗不了我自己,更不能骗人家女方,谁的一辈子不是一辈子?陈鹏如果以后找个心里没他的姑娘,你愿意吗?”
  陈崇山看着他。
  陈照来捻起杯子喝了口酒:“再者……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挺好的……”
  “好什么?!”陈崇山瞪着眼睛,嘴唇哆嗦着:“你当我……你当我愿意看你这样?你当我这些年心里好受?!”
  “我有愧,叔,”陈照来垂着眼:“我对不起你们。”
  “你跟刚那个年轻人……你们……”陈崇山咬了咬牙,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照来沉默半晌,说:“不提了,叔,他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那要是再来呢?他不是说了是他看上你,他纠缠你?”
  陈照来手指摸着杯子沿儿,半晌,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菜挺好吃的,火候,色香味,都是陈崇山惦记了好几年的味道,可此刻他望着面前的几个盘子,这菜,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陈鹏说,他在城里上大学,像你们这样的,他见过的多着去了……他说这就跟有的人不吃香菜,有的人不吃葱蒜一样,你不爱吃香菜,但你不能说爱吃的人就不正常,他说我没文化,思想觉悟太低……”陈崇山拧着眉,“他说就因为世上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你们这种同……你们这些人才会过得这么艰难,迫于现实,一辈子不幸福。”
  陈照来笑了笑:“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个屁!”陈崇山弹了下烟灰:“我拿鞋底子抽了他一顿。”
  陈照来笑了几声,然后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第四十四章 
  转眼年根近了,陶东岭已经快一个月没再来过,陈照来不知道是车没跑,还是跑了,只是没再到他这儿停。
  他也没再打一个电话问过,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立场去问了。
  一直以来,这段感情进还是退都取决于陶东岭,陶东岭率性真挚,洒脱又决绝,他像一辆横冲直撞的铲土车一样铲平陈照来所有防线,他一时像火一样烘烤陈照来的心,一时又像温热的水,拥抱他,柔软他,他把陈照来内心对感情掩埋已久的最原始的渴望都铲了出来,逼着它们重见天日,逼着陈照来去面对。
  陈照来抵挡不了。他本已经都承认了,他承认想要,承认自己根本无法抗拒这样一个攻城略地般将他心全盘占据的陶东岭。
  ……可当现实横亘在眼前时,他还是心生惧意,还是本能地退却了。
  陶东岭该有多失望,陈照来不敢想。
  那个说会一直喜欢,说不可能放手的人,终究还是走了,再也不来了。
  陈照来有些失去方向,他忽然觉得可能这么些年来对自己的认知有误,他确实不怕孤独,他从来都坚信哪怕这辈子注定一个人,他也能一直坦然地走下去,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若是这孤独中掺杂了想念的滋味,他就再也抗不住了。
  陈照来心里有愧,他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从未觉得这么对不起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伤陶东岭有多深。这让他心如刀绞,疼得有些撑不住了。
  想一个人的滋味太难受了,如果陶东岭那么多日子里就是这么挖心掏肺地想着他,陈照来觉得,那自己如今受这痛苦,就是活该,都是欠的,现世报。
  陈照来以前一个人时很少喝酒,只有熟人来了,非拉着他喝点,他才忙完之后过去陪着小酌两杯,店里来往的都是司机,他也不让人喝多。可陶东岭走后这一个月里,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打烊之后一个人喝到微醺,想借着酒劲给陶东岭发个信息问几句话。
  他想问问。
  不是说会一直喜欢吗?
  不是说过不会放手吗……
  可他酒量太好了,那股迷惘总是很快散去。他知道有些话,自己再也问不出口了。
  陶东岭的车确实没停,他还在路上跑着,只不过每次走到这边都绕一下,避开陈照来的店。
  年底工厂赶工,交货量变大,原本每趟回来能歇个三四天,现在几乎回家睡一宿爬起来又走,几乎是连轴转。
  表叔问他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他情绪不高,心里像有事儿。
  陶东岭点点头说:“累。”
  表叔拍着他肩:“等忙完年前这一阵就好了,现在货量虽然多,但每趟路上给的时间还算富裕,你该歇歇,每回停车吃饱睡足,安全第一。”
  陶东岭应着。
  他确实累,心里有事儿压着,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但他只能一声不吭忍着,没别的办法,他必须忍住。
  表叔年底也忙,到处联系结账的事儿,这活儿在陶东岭看来可比他跑长途累多了。现在哪个行当都一样,付钱的都是爷,你累死累活折腾一年,到了该拿自己那份儿的时候却并不能理所应当,你还得要送礼,还得要吃请,还要好话说尽。
  陶东岭这趟还没等到家,半路上表叔就打电话,说过两天有个饭局要带他去。陶东岭说:“我可不去叔,我又不会说话,你们那些生意上的人情往来甭叫上我。”
  “不是生意上的事儿,你婶儿,”表叔难得心情怪好的:“她本家亲戚说年前聚一下,你反正也不回家过年,赶上了就一块儿吃顿饭,你婶儿可再三叮嘱了,让叫上你呢。”
  陶东岭笑:“那行吧,那我回去再看。”
  陶东岭过了年就27了,表婶儿心里都记着呢,也一直在亲戚朋友各家里给留意着。她原本心里有个合适的人选,女方娘家是她知根知底的远房亲戚,只不过这些年人家姑娘一直在一线大城市打拼,今年聊起来听说是嫌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大,太累了,年底这趟回来,以后就想留在老家发展,不出去了。两家关系本来就亲近,表婶儿一听二话不说,立马给两家张罗了一顿饭。
  这事儿提前没跟陶东岭和姑娘挑明,表婶儿的意思是就先吃个饭,看看俩年轻人自己对不对得上眼儿,如果挑明了反而拘谨,再者万一不成,话都说出去了,以后见面反而尴尬。
  陶东岭啥也不知道,他到家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下午,爬起来把自己捯饬干净,按着手机发来的定位直接去了饭店。
  女方名字叫唐颖,挺开朗大方的一个女生,性格一点都不扭捏,一顿饭吃得很融洽。吃完了,表叔表婶和对方父母也看出来了,姑娘对陶东岭挺有好感。
  “东岭啊,这都吃完了,我们在这儿说会儿话,你先把小颖送回去吧。”表叔一边给唐颖父母倒茶一边说,唐颖的父母也笑呵呵看着俩人,陶东岭放下茶杯,唐颖笑说:“那行,那就麻烦小陶了。”
  陶东岭起身拿起车钥匙,说:“走吧。”
  唐颖比陶东岭大两岁,谈吐上也成熟妥帖,其实这顿饭吃完,长辈们的心思俩人也都看出来了,陶东岭从心里明白过来那一刻就再没怎么说话,但唐颖有说有笑,一路上都没让车里气氛尴尬。
  把人送到了地方,唐颖把包往肩上一挎,说:“今晚谢谢你了,我就先回了。”陶东岭说:“行,那你慢点儿。”唐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忽然又回过头来:“小陶,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
  陶东岭一愣。
  他没想加,但手下意识在兜上摸了一把。
  手机呢?他低头几个兜拍了拍,又捏了几下。
  唐颖也一愣,随即笑了:“没带手机啊?”
  陶东岭说:“可能忘饭店了。”
  唐颖笑说:“那算了,等下次有机会的吧,我走了啊。”
  陶东岭看着对方下车,进了小区,忽然心里就不安生起来,他点了根烟,打了把方向盘往来时的饭店赶去。
  “东岭啊。”
  一进包厢,表婶笑着招呼他:“把人送到家了吗?”
  陶东岭点头:“送到了。”他眼睛在桌前扫着。
  表婶把他手机递了过来:“这儿呢,丢三落四的,刚有个电话找你,可能是你朋友,我说你没带手机,一会儿回来给他回一个。”
  陶东岭翻开通话记录,看着最上边“来哥”两个字,一瞬间怔住,接着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说什么事儿了吗?”他抬头问表婶。
  表婶说:“也没说什么,就叫了声东岭,我说你刚吃完饭,去送女孩子回家了,忘带手机,他也没再说什么就挂了。”
  “我回一下。”陶东岭一边按了回拨,一边起身往外走去。
  铃声响到结束,不接。
  一连打了几遍,那头还是不接。
  陶东岭心跳快到压不住地烦躁,点了烟继续拨。
  这打不通誓不罢休的架势让那头的人无奈,陶东岭最终如愿听见了那声低哑的“喂。”
  “我刚手机没带在身上来哥。”陶东岭嗓子有些发紧。
  “嗯,”陈照来说:“你婶儿说了,你去送女孩回家。”
  陶东岭嘴唇动了几下,没吭声。
  “是……家里给安排相亲了吗?”陈照来问得很轻。
  陶东岭不答。
  陈照来沉默了一会儿,说:“……挺好的,要是觉着合适,也确实应该考虑了。”他低声笑了一下:“……幸好,东岭,幸好我们……”
  “陈照来!”陶东岭喝断他,“我一个多月没联系你,没去找你,我在这儿憋着,等着,我等你自己想清楚做出个决断,结果你好不容易给我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陈照来静了半晌,低声问他:“我是不是打得太晚了……”
  陶东岭紧紧捏着手机,呼吸滞重。
  陈照来说:“我有好多次都想给你打,可我开不了口,我心里难受,东岭……我今晚……也喝了点儿,就没忍住……”他嗓子颤着,叹了口气:“可我是不是又错了?东岭?我应该坚持到底,不再找你,我不应该在你已经决定相亲、决定走回正路的时候又冒出来打扰你,我好像又错了……”
  “陈照来,我没相亲!!”陶东岭咬牙一字一句说:“我表叔表婶家亲戚年底一起吃个饭,顺便把我带上了,他们提前什么也没说,如果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我根本不会来!”
  “你应该去,”陈照来在那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挺好的,东岭,你应该去……”
  陶东岭要疯了,他低声狠道:“你别仗着我现在不在你身边你就这么说话!我一直在等,你知道我在等什么!”
  那头静了。
  半晌,陈照来强压着情绪,低声问了一句:“是啊……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
  陶东岭怔住了,接着,电话里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第四十五章 
  陶东岭抽完了一根烟,伸手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捻灭,转身回了包间。
  “叔,”他说:“我这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我借你车一用。”
  表叔说:“嗯?那行,那你有事儿先忙去吧。”
  陶东岭跟在座亲戚长辈们打了个招呼,拿上车钥匙走了。
  手机显示时间晚上九点多,陈照来这个点儿就喝多了,看来今晚又没营业。
  他说他难受,陶东岭想,他可能根本没力气营业了。
  陶东岭平时开的大货经常满载,车重,跑得慢,加上国道弯弯绕绕,到陈照来这儿要十几个小时,这次他开着表叔的私家车,直接上了高速,一路疾驰。
  陶东岭一点都不困,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愤懑,憋得一点困意都没有。
  什么都不想管了,陈照来压着声说的那句“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让他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他终于把陈照来逼到了份儿上,他终于看见了陈照来再也逞不了强,在一万个不该的理智拉扯下伸出的手,想留他一留。
  陶东岭自认对陈照来没有过保留,从一开始,从他意识到这份感情那一刻开始,他一步没退过,没迟疑过,什么同性恋,什么哪条路该走哪条不该走,他陶东岭理都没理会过。他满心满眼只有陈照来,他从来只怕陈照来不要,陈照来不肯要的他都莽着头皮上,硬塞,硬给,不管不顾,更别说陈照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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