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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野成荒(近代现代)——但以朝暮

时间:2024-08-11 08:11:17  作者:但以朝暮
  他不该跟陆成江到东北来,自从他来,陆家、陆安峦的太平日子一去不返,舆论是台风,风眼总站着一个他。
  跟陆安峦当面道过别,他就可以走了,沈念这样想着,跟老师申请回一趟教室,他准备去收拾东西,却没想到,在出门转身的一瞬间,迎面撞上一个人。
 
 
第12章 刺痒
  “你怎么在这?”
  “你别动。”沈念刚开口,陆安峦两手攥住他肩膀,“我看看。”
  午自习时段,教学楼走廊上除了保洁在不远处擦窗台,一个人都不见,陆安峦掰着沈念,前后左右翻来覆去看。
  半晌陆安峦停下来咽口唾沫,嗓子哑着,一说话嘶啦嘶,像刚跑完一千米,“你在这等我,别动,一会儿就带你上医院,哪也别去,听见没?”
  “听见了。”两个小时前揪着人脑袋往水池上磕的“恶霸”点点头,那模样非但不暴戾,反而乖得不像话。
  陆安峦把沈念拽到不远处的楼梯口,又重复:“等我噢,就在这等我。”
  “哪也不去,在这等你。”沈念也跟他重复一遍。
  “行。”说完陆安峦走向沈念方才待的办公室,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
  “坐这等我。”陆安峦脱掉身上穿的市一中校服,铺在第二级台阶上,“这块儿,”他指着自己额角,问:“能不能行?不行现在就上医院。”
  “能行,没事。”沈念确实没当回事儿,兴许这就是“乡野刁民”的本事,他小时候跟人打架打掉牙也是井水漱漱口就完事。
  陆安峦却不说话,少年一步一回头,直到一只脚迈进门,他还在回头看。
  大白天光里沈念晕开半张脸的血已经干涸,现下结成一张黑红色的膜。
  陆安峦定定看着,似乎又要跑回来,沈念这时候朝他摆摆手,又跟他说:“在这等你”。
  陆安峦终于进去,沈念在台阶上坐下,挨了一铁桶的脑袋虽然疼,却异常清醒,他仰头看向窗外十万八千里远的天,觉得和家乡实在不同。
  家乡暖和,九月底小孩还在穿跨栏背心,风依旧是只听过没见过的大洋吹来的偏南风。这样的季节沈念骑自行车带沈建平上班,后座上他的父亲穿四五年的白衬衫还在继续穿,配灰西装裤,洗得有些褪色,
  其实没带过多少次,沈念也不过是在两年前才长成到沈建鼻尖的半大小子。他比谁都着急长大,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他早点带得动沈建平,沈建平就能少受一天累。
  最后也只少受累两个月,沈念抱住膝盖,到底没顶住胸口突如其来的绞痛。
  到十二月初,沈建平已经没有力气出门,沈念开始六点半骑自行车上学,路上给同学捎十到十五份早饭,一份他赚五毛钱,晚上六点到家,做好作业等沈建平睡下再出门,到后趟街的王叔家折两百个纸盒。
  这是他背着沈建平接到的散活,够不上太多,加上学校给沈建平的补助,勉强够沈建平吃药之余加一点营养。
  “爸,”,沈念把头仰得足够高,好让眼泪憋回去,“这回我可能真得辍学了,对不起,爸。”
  与沈建平一同生活的一个又一个瞬间从眼前闪过,沈念想老天给过他提醒,让他从小记性格外好,让那些短暂的、仅有十年与父亲共同生活的岁月戛然化为泡影后,长久留存在他的脑海里。
  然而他只敢偶然翻看,他的来处已经没了。
  坐得有点冷,沈念打了个喷嚏,犹豫再三把没舍得坐在身下的衣服拎起来披在了身上。
  来处没了,归途在哪里十六岁的沈念并不能看清,那时他唯一的实感是陆安峦的衣服披在身上让他暂时不觉得冷。
  他以为过去很久,实际上只有不到半个小时,办公室里浩浩荡荡出来六七个人,陆安峦为首,沈念刚站起身,齐灿和赵晨被他们的母亲按到他面前。
  “死小子快点给人家道歉!”
  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对不起”,沈念诧异之余,明白事情被陆安峦,或者说陆成江摆平了。
  陆安峦到他旁边攥住他的右手,对着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说:“他以后不住校了,先请两天假,现在就得走。”
  沈念后知后觉,想起那人是校长。
  校长笑呵呵答应下来,班主任也在一旁点头,陆安峦二话不说,拉着他从楼梯往外走。
  一路疾走,出教学楼,出校门,哥俩一句话没说,一直到坐上出租,陆安峦“咕咚”一声头砸在沈念肩上,砸完又立刻弹开,抱着人问:“疼不疼?”
  “不疼。”沈念照实说,脑门后背的伤他都不怕,这一下啥也不算。
  “怎这么傻?”陆安峦骂他,“不疼个屁不疼,眼瞅开瓢了还不疼?!”
  他骂得很大声,引得前排司机回过头看。三十多岁的的哥一看男孩满脸是血,吓得差点一脚急刹。
  “我靠我才看见哥们儿!坐我这车赶不赶趟?不行我给你们叫救护车吧!”大哥的东北话很响亮。
  “问你话呢!?”陆安峦朝沈念喊,喊完又声音发颤,“叫救护车吧,太严重了……”
  “真没事,都干了。”沈念摇摇头,抬起一只手拍陆安峦后背。
  “那俩傻逼、”
  陆安峦头抵在沈念身上,第一次在沈念面前爆粗口,“那俩傻逼至少停课半个月,我叫他们给你赔钱,赔死他们。”
  “啊...”沈念拍陆安峦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退学。”
  “你说什么?”陆安峦坐直,一只手兜着沈念的后脑勺,“谁让你退学了!?”
  “我是挺能惹事的,从前你家没这么多事。”沈念语气淡淡的,就着陆安峦那只手往后仰。这会儿脑袋疼起来,他有点眩晕,“我本来想晚上回家一趟,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就走。”
  “你他妈是不是白眼狼!?”陆安峦突然大吼,脏话都冒出来,“午自习你们学校楚梨给我打电话说你跟人打起来了,我假都没请就往你学校跑,刚才让那俩老娘们儿喷一脸吐沫星子,结果你跟我说你要拍屁股走人?”
  “我不是、”
  沈念想说听他慢慢讲,然而陆安峦突然将他的脑袋掰向自己,对着他干净的半边脸“哐呲”咬了上去。
  “疼!”
  沈念惨叫一声,陆安峦不松口,司机以为他们打起来,赶忙按喇叭制止。
  “哎哎哎!友好、友好和谐噢!不兴打架!”
  陆安峦不听,他掐着沈念肩膀咬,直到上下牙在沈念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准备留下丰功伟绩再来个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沈念捂住脸,憋气好半天,突然嚎开了。
  “你就是属狗的!?”他哭着,眼泪鼻涕浇化了干涸的血,整张脸油画布一样,“一条狗背什么诗?!”
  “我他妈错了!”陆安峦又把他抱住,翻遍全身上下翻出一块皱巴巴的餐巾纸给他擦脸,“但是你能不能别这么犟?我都跟你说了以后你就是咱家人,你别总觉得给我们家找麻烦,都待了快俩月了,还没完没了地见外,你说你是不是赛脸?”
  “赛脸是什么意思?”沈念哭得发懵,单捡出这么点没价值的问。
  陆安峦咬牙切齿:“赛脸?赛脸就是不知道好歹,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这解释到位噢哥们儿!”司机就差拍手叫好,见他俩没打起来,松了口气赶紧调节气氛,“另外那小哥儿,”司机说沈念,“不是本地人吧,听不懂咱们这儿方言。”
  “他不是,他新来的,得靠我罩着,我是他哥。”陆安峦抢着说,说完看看沈念,贴在他耳边,语气一百八十度反转:“今天暂时让你当一天哥,我听楚梨说了,是那俩傻逼骂我,你才动的手,我念哥原来这么能打,有刚儿。”
  “有刚儿又是什么意思?”沈念皱眉,被陆安峦抹过的脸像烂了的李子,一道粉一道红。
  “有刚儿就是说你厉害,有脾气、有骨气,说你...”陆安峦压了压嗓子,和沈念脑门对脑门,“说我念哥太爱我,抢着给我出头。”
  沈念受不了,屁股一蹭离陆安峦老远:“狗屁。”
  脑袋疼脸疼后背疼,打道回东南的计划就这么被陆安峦咬个粉碎,沈念以为自己足够决绝,不亏不欠是最好的选择。但当医生举起针管,给他注射消炎药,他咬住牙下意识后缩,陆安峦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想走得决心并不坚定。
  他害怕打针,但由于不舍得花钱,平时小病小灾都自己挺过去,顶多吃几片药,所以连沈建平都不知道。
  他躲在温热的黑暗里,感受着心悸渐渐平息。
  一眨眼,睫毛扫过陆安峦掌心,陆安峦将手略微放开些,问他:“压着了?”
  “没有。”沈念便闭上眼,轻轻吐出口气。
  走不了了,至少暂时走不了了,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再待几年,既然麻烦已经惹下,就得留下来收拾,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用。
  包扎完陆安峦带沈念在总院旁边吃馄饨,已经两点半,沈念问陆安峦跟没跟学校请假。
  “忘了,我现在跟班主任说。”陆安峦掏出手机,最新款的Moto RAZR V3,还没拨号,陆成江的号码打进来。
  “因为什么逃课?”
  不掩饰的不耐烦,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勉为其难处理青春期逆子,陆成江惯常这般对待他。
  陆安峦故意流里流气地:“不为什么,突然想出去转转。”
  “那就让学校公事公办,处分停课都给到,想转就转到底。”
  “行啊,大不了就不念了呗,省得给你丢人。”他这句话说得带气,声量不小,沈念抬起头,意识到跟陆安峦通电话的可能是陆成江。
  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陆安峦的胳膊,用口型问他:“陆叔叔?”
  陆安峦眼皮跳了一下,欲言又止。他说不清楚,沈念每次叫陆成江“陆叔叔”,他都觉得心口有刺,让他想起被他撞见陆成江抱沈念的那个晚上。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他点点碗沿,示意沈念继续吃。
  然而他早就该领悟,沈念那股劲儿上来,谁也压不住。
  沈念一把拽走他的手机,放在自己耳边:“陆叔叔,我是沈念。”
  他叙述得极其简洁,只跟陆成江说自己和同学在学校起了争执,陆安峦过来带他去医院。
  非午餐时段,饭馆里清静少人,尽管隔着一张方桌,陆安峦依旧能听到电话那头陆成江在沈念说完第一句话后就软了语气。陆成江慢声细语,从沈念的伤问到饮食起居。
  陆安峦听进耳朵,心里的刺痒在沈念挂断电话时达到顶峰。
  沈念面露难色,迎着陆安峦冷下去的脸:“陆叔、你爸,想把我转去市一中借读,让我和你一、”
  “让我多照顾你?”陆安峦把手机揣回口袋,起身到柜台付馄饨钱,沈念被他撂在原地,对着半碗凉掉的馄饨。
  “行。”陆安峦回来,干巴巴扔出一个字,“我肯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肯定,用不着他再操心。”
  状似叫人安心的一句话,沈念却听出来陆安峦的咬牙切齿。
  半碗馄饨剩在桌上,陆安峦说走,沈念就跟在他屁股后往外走。
  他们直接回了家,家里王妈白天和宋挽青在一块,在宋挽青和陆岳霆的旧居做刺绣。
  一个人都不见,陆安峦直奔二楼,把沈念落在门口。
  他心里冒火,明知不该迁怒沈念,但还是控制不了脑子里循环播放陆成江在电话里的语气,他在地毯上仰头对着棚顶坐了许久,好半天缓不过劲,阳光从鼻梁走到下颌,门被敲响。
  沈念站在门口,身上还是半干不湿的校服,手里拿着他在家里的睡衣。
  “我想洗个澡。”沈念说。
  “那边洗不了?”陆安峦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偏得在我这洗?”
  “对,偏得在你这洗。”沈念说着,两步钻进他的卫生间。
  浴室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陆安峦屈膝坐在地毯上,对着浴室门。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描述,是个人都会以为他愤怒于与毫无血缘的人争夺父爱,但实际上,他不确定自己气的是什么。
  沈念在浴室许久不出来,陆安峦再次破门而入。与以往不同,此刻的沈念什么都不说,他站在浴缸中间,身上几乎没有沾水,就像刻意等陆安峦进来。
  陆安峦取下淋浴头,试好水温绕过沈念后背的伤向他身上冲水。
  “市一中,”沈念回过头,看着陆安峦的眼睛,“你想让我去我就去,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你去。”陆安峦蹲下身,往沈念腿上冲水,低声道,“以后你就在我眼睛底下,什么事,都经过我。”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从今以后你不归陆成江管,归我管,答不答应?”
  “嗯。”
  答得太干脆,陆安峦怀疑自己没听清,于是他反手关掉水,站起来对沈念说:“你再说一遍。”
  “嗯,我答应你。”
  这次没有水流干扰,陆安峦确信自己听见了,他本来心口压着石头,听见沈念答得这么干脆,忽然就没那么堵了。
  “真就是让你干啥你都答应呗?”
  陆安峦强板着脸,实际嘴角已经要压不住,沈念倒还是一本正经,老老实实地点头,答道:“反正从前都已经答应你了,干什么都得听你的。”
  这下陆安峦彻底舒坦了,男孩想了想,突然伸手捧住沈念的脸,“啪”一声,在沈念脸上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使劲儿亲了一口。
  沈念除了打架和研究正事儿时候精神头足,这会儿又呆呵呵的,被啃一大口唾沫在脸上,慢腾腾抹了把脸,对陆安峦撇嘴道:“真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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