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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野成荒(近代现代)——但以朝暮

时间:2024-08-11 08:11:17  作者:但以朝暮
  刺激的项目只有十几个,陆安峦以为沈念平时安安静静不会想尝试,但三个人一起坐了一圈激流勇进,到达终点时陆安峦先站到岸边准备拉沈念上来,沈念还在歪头看后面一伙人从轨道最高点向下俯冲,明显意犹未尽。
  “再来一圈?”陆安峦蹲下身,原本要拉沈念的手自然而然蹭到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叫哥就再让你坐一圈。”
  “那不坐了。”沈念摇摇头,自己晃晃悠悠站起来,小声嘟囔,“成天占别人便宜。”
  陆安峦又忍不住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一旁徐也看他像个二傻子,一拳捶在陆安峦背上。
  “我早就想说了,陆安峦你能不能要点脸,生日还没我大,我叫哥凭什么你叫人家大名。”
  陆安峦拍拍裤子站起来,手搭到沈念肩上。
  “那你能跟我比?我乐意,他也乐意,是不是,念?”
  沈念不反抗,陆安峦变本加厉,突然两手箍住沈念的腰把沈念从船上提起来。周围全是人,第二圈没给坐,全是人,沈念被当小孩,觉得丢脸,推开陆安峦自己闷头往外走。
  陆安峦和徐也在他身后追,陆安峦还在贫嘴。
  “生气啦念?别气别气,哥错了哥错了。”
  徐也真受不了,怀疑自己从前怎么没发现陆安峦这么癞皮狗,一边踹陆安峦一边怼他:“不带像你这么欺负人的,有没有人管管!”
  “谁也管不着,我乐意,他也乐意——”
  少年爽朗的笑闹被山风拉得老远,1993年投入运行的摩天轮算不上雄伟,一间摇晃上升的铁皮仓,到达最高点可以看见城市中心日夜运作的炼钢炉,也装下了沈念对这座北方小城最初的了解,和最初的放不下。
  陆安峦给沈念买冰淇淋,看他怕冰淇淋融化舌头忙得不可开交,又故意把他仔细保护的花型棉花糖揉成一团,说他像捧花的小姑娘。
  沈念来不及生气,陆安峦已经跑远,再回来,往沈念面前递来一支包玻璃纸的玫瑰。
  那其实是支本土杂交的月季,淡粉色,2000年初的年轻男女都喜欢叫月季玫瑰,因为觉得洋气。
  国内大部分“玫瑰”都是月季,只不过1984年的月季品种远不如2004年丰富,那时陆成江送给沈建平的是村委会后院好不容易栽出来的一捧,一支支剪掉尖刺,牛皮纸精心捆扎成束的一捧,不够鲜艳,不算饱满,刚好在黑白年代为一场爱慕起头。
  也是1984年,26岁的陆成江答应带沈建平去到东北,去生养他给他权势的家乡看一千五百度赤红倾泻而下,在钢厂上空腾啸成云。
  沈建平一生没有那样的机会,二十年前的诺言,经由两代人的眼睛才兑现。
  陆安峦带沈念玩遍大大小小所有项目,沈念用套棉花糖的袋子包好鞋,又坐了四次激流勇进。
  徐也作为其中一位东道主,在回去的路上买给沈念一大包在当年足可以称为奢侈品的枫叶肉干。
  他一面笑陆安峦,独生子女有了兄弟就找不到北,一面又替朋友欣慰。
  也许是玩得时间最长,徐也懂得陆安峦的落寞,也可以理解陆安峦对沈念的热诚,他们十五六岁,最大的愿望是友谊地久天长,不担心背叛和辜负。
  事实上没人能怀疑沈念的忠诚,他对陆安峦的忠诚,从十六岁到漫漫余生,陆安峦给沈念一点好,沈念便掏出自己每个时期仅有的全部。
  夜色浓密他们照常同床共枕,陆安峦依旧不满意沈念住校的决定,因为那意味着天亮以后沈念就要再次从他眼前消失五天。
  五天,还有比这更长的时间吗?
  他故意在沈念洗澡时藏起他的枕头,让沈念只能枕他的胳膊。
  熬到临近午夜不睡倒打一耙怪沈念挤他,并以莫须有的罪名禁止沈念下床起夜。
  沈念任凭他欺负得满脸涨红,不被允许放水的下身小幅度勃起。陆安峦使坏,扒掉沈念的小裤头捏他柔软的囊袋。
  沈念被折磨得几乎流泪,陆安峦却逮住他不反抗,将光屁股的沈念按在身下,拉下裤腰再次用挺立的玩意儿撞沈念的腿心。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夜间勃起,也许是同样想放水,也许是沈念挤得他。他像个发情的小坏狗,每次都要将龟头与沈念的擦在一起。
  “给我打出来,这次必须。”陆安峦满头热汗,抓过沈念的手帮自己撸。
  “行、行、”沈念答应了,尤其是陆安峦送他球鞋,带他去游乐场,他还接受了陆安峦朋友的礼物,陆安峦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然而当沈念细瘦的手刚一握上来陆安峦就不动了。男孩感受着明显低于自己体温的柔软将自己裹挟,那双手不算十足细腻,手掌凸起处有薄薄的茧,代表他的主人曾历经辛苦,此刻却几近轻柔对待一位“压迫者”。
  陆安峦差点立刻缴械投降,整个人极度不甘,一只手捉住身下人颤巍巍的阴茎与自己的贴在一起。
  “不行!我要、要尿、要尿出来了、!”
  沈念终于被逼到尖叫,“求你、求你,哥、求你!”被折腾傻了,竟然真叫了陆安峦哥。
  陆安峦恨不得让沈念化在自己手里,他在射精前最后的关头抱起沈念冲进浴室。
  沈念被大敞着腿按坐在马桶上,陆安峦跨在他上方,两只手将两根阴茎握在一起,浑然是个流氓。
  “射出来,跟我一起,不然不许尿。”他气喘吁吁,嗓音嘶哑,仿佛沈念不听话就要当场把沈念吃了。
  到最后精液喷得到处都是,沈念被迫坐在马桶上被陆安峦压着阴茎用女孩的姿势小便。
  胡闹极了,他不敢想象陆安峦以后还会怎样折腾他,但当陆安峦绞来毛巾帮他擦洗,他又全然不觉得生气,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生过陆安峦的气。
  五天的分别都无法容忍,陆安峦干脆把沈念剥光,让他完整光滑的背脊贴上自己的胸骨,合眼前在心里最后一遍默念,清晨晚一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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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好小孩儿,徐也。
 
 
第9章 暗角
  沈建平后来知道了为什么那天孙继民突然寻他发疯。
  孙继民前一天与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吵架,原因不得而知,只知道妻子气急,当场便要与孙继民离婚。
  家长里短的事,乡间妇人口口相传,传播相当快。午后母亲隔着墙头与邻居王婶聊起这事,王婶菜也不洗,将铝盆往墙头一搁,双手叉腰,唯恐满肚子“要我说”吐不痛快。
  “还能是因为什么?要我说,准是孙家小子在外偷腥,让新媳妇逮着喽!”
  母亲“啊”的一声,看看四周:“你又是怎地知道?”
  “你且看吧,我猜得准没错。”王婶嘴一抿,唾沫翻飞,“别的先不说,我只知道新媳妇肚子里已经怀了种了,约莫四个月。有了孩子还作天作地闹离婚,肯定是孙家那小子管不住下面那东西,犯原则问题,把人气急了。”
  “那你这么说是有理,可新媳妇闹得不懂事。结了婚嫁了人,孩子都有了,还离什么离。”母亲叹气,语气里尽是数落,“定是从前叫家里惯坏,我可知道,新媳妇是城里人,还是独生子女,不定从小怎么娇惯到天上去,这倒好了,结婚坏孩子了,还动不动耍性子。”
  “可不是嘛,忒任性。男人不是好东西,女人总得守住日子,大着肚子离婚,像什么样子?”
  “是是。”
  沈建平再听不下去,囫囵在井边洗过脸,转身往屋里走。
  屋外母亲和王婶的“高谈阔论”、“我猜肯定是”还在继续,沈建平面对立柜上模糊的穿衣镜,眉头紧蹙。
  母亲曾经也是城里姑娘,是独生子女,风华正茂之年她比谁心气都高,坚持不遇到最优秀、最珍惜她的青年一辈子不嫁。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让从前心比天高的姑娘变成如此这般,沈建平不嫌恶母亲,他觉得惋惜。
  沈建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看新换的衬衫合不合身,看半宿没睡着觉的脸色丑不丑,他是看不上自己这副长相的,尖鼻凤眼,生在男人身上,好听说叫秀气,难听说就是不男不女,陆成江那样夸他,他只当陆成江有文化又客气,他是不敢信的。
  眼看再耽搁下去就要迟到,沈建平最后一遍检查自己,急急往外走
  “夹个尾巴一声不吭到哪去?”
  母亲在沈建平刚要出院时将他叫住,沈建平头也不回,扶着门栓说:“上、上镇里开教师研讨会。”
  “怎的动不动就要开会,礼拜天也不得闲?”母亲盯着他,面带不满,“明天总无事了吧,王婶给你介绍了人,明天中午去见。”
  “我不去。”沈建平飞快地答,声音不响却异常坚决。
  “你说什么?”,母亲和王婶对视一眼,以为沈建平吃错药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去,以后也不要再给我介绍人,我是成年人,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强求不了我。”沈建平说完最后一句,拉开门栓便走。
  “什么叫不愿意?!你当我愿意一把年纪还为你操持?!若不是对不住你父亲,我巴不得现在就下去找他!”
  母亲被关在身后,连带一上午都停不下的叹息和数落。
  沈建平急匆匆朝村口走,几乎跑起来。他撒谎了,仅是一个月,他骗了母亲五次。
  他是何其老实本分的人,扯谎只会扯开会这一条,扯得自己都编不下去。
  看来他是病入膏肓了,沈建平气喘吁吁地想——他的病,他处不来姑娘却爱慕男人的病,在他遇到那个人之后,就再也无药可救。
  苍穹在入秋后骤然拔高,万里无云,千万道阳光无遮无拦照向这片寂静沉闷的山村,照向麦田里奔跑的沈建平。
  他像受困已久稍得解脱的兔子,无束无缚地奔跑,在白山黑水尽头,看到陆成江遥遥向他招手。
  无药可救就无药可救,沈建平兀自笑起来,唇红齿白,连带酸涩的眼角,差点在大白青天下笑出泪花
  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未有过某一刻胜过此时豁然。他哪里不知道那个人至多留在山村两年,翱翔南北的鹰远不是无力迁徙的雀所能追,他没本事追随他,更没有颜面牵绊他,他的爱慕从未开口,他所感激而热泪盈眶的一切,不过老天让他和这个人遇见。
  “怎么跑着来?电影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场。”陆成江左手握着一束仔细剪掉尖刺的月季,粉白相间,用牛皮纸捆着。
  “头一年栽,颜色不艳,沈老师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留着解闷。”陆成江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块手帕,帮沈建平擦额头上的汗。
  “给我的?”沈建平喘不匀气,两颊嫣红,不知如何感谢。
  陆成江给人擦汗的手擦着擦着便不动了,盯着沈建平低垂的长睫和微张的薄唇看。
  “嗯?”沈建平抬起头,正好落进陆成江眼中的深壑里。
  “那、那既然陆支书不说话,我便不跟您客气了。”沈建平一把抽走陆成江手里的花,转身往小轿车边跑,“还不走么?再不走电影真要开场了。”
  “走,这便走。”陆成江难得有这样走神的时候,他看着捧花的沈建平,心口陡然升起一股潮热。
  男人送男人的花,为友谊?为志趣相投?陆成江说不清楚,从东北到东南,城市、乡间,读书、工作,男男女女,清淡浓艳,他见过相当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沈建平这样,叫他怎的都看不够。
  这一个月他逮着契机就到村小学去,借机看看沈建平,再编些借口约人出来,带沈建平去县城看打篮球,去大坝上看鱼,去镇上看电影,陆成江总以为沈建平要嫌恶他扰清静,但沈建平一次都没有拒绝。
  别是自己这点身份压着人家,陆成江想,他走向沈建平,下意识用袖口蹭蹭沈建平冒着汗珠的鼻头,蹭得沈建平直往后缩,结果越缩他越不想收手。
  “时常占用沈老师的私人时间陪陆某到处闲逛,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沈老师造成困扰,甚是抱歉。”
  陆成江早就发现,沈建平一和他挨得近就要脸红。故而他嘴上道歉,身体却不绅士。
  沈建平被他夹在身体和车门板之间,经由他大咧咧的眼神从耳后游荡至眉梢。
  “不、不困扰,是我要谢谢陆支书愿意带我坐轿车,愿意带我出去……”
  眼看沈建平几乎要把自己烤熟,陆成江撤到一旁,掩住抠鼻轻咳了两声。
  “沈老师不勉强就好,时候不早了,上车,走。”
  “好。”
  男人有些不满足,路上陆成江边看路边用余光打量沈建平,觉得沈建平应该靠自己近些。方才他实在是欺负人,但若有人问他,为何不道歉,陆成江答不上来,因为他心里所想,是根本没欺负够。
  那时候国内影片数量极其有限,影院一个月放同一场电影是常有的事。但在文娱生活尚未极大丰富的年代,一部片子可以被翻来覆去看数十遍,约会谈恋爱到电影院,要比任何形式都时髦。
  《在银幕后面》他们已经看过三遍,沈建平仍看得目不转睛,他喜欢诗歌、电影、照片等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在“文艺青年”这一称呼没沾染上任何嘲讽的年代,沈建平是心中罗曼蒂克火焰热烈燃烧的理想青年,他写过许多自认为难登台面的诗,过去写给山野,后来写给陆成江,读给自己。
  “渴不渴?”
  陆成江点点沈建平肩膀,沈建平在黑暗里转头。
  “不、不渴。”
  “喝汽水?”
  “不用的。”
  “我去买。”
  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沈建平眨眨眼,面露疑惑。然而陆成江已经起身,径直往外走。
  沈建平不知道的是,方才他回首间,鼻尖险些擦着陆成江嘴角,让他心中风度卓然的陆支书豁地生出一身热汗,正急着出门吹风降温。
  陆成江去了有一会儿,留下沈建平继续目不转睛地看。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他身后一拍他肩膀,沈建平回过头,以为陆成江返回,结果依稀辨认出的那张脸,竟是孙继民。
  “出息了,都混到支书身边去了。沈建平啊沈建平,你是怎么做到的?是脱了裤子给人看你骚赖赖的屁股,还是跪地上给人舔?还是...根本就没敢告诉人家,你是个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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