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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野成荒(近代现代)——但以朝暮

时间:2024-08-11 08:11:17  作者:但以朝暮
  吴谢听着屋里动静,听不真切,只有妇人断断续续、先凄厉、后绝望的哭声隐隐传出来。
  夕阳收起最后一道余晖,大地沦为幽暗,沈建平从屋里走了出来,开口先是求吴谢,如自己下午说的那般告知陆成江,后补充说若陆成江一定要寻他,就带陆成江到这里来,他给陆成江留了东西。
  吴谢仍想为这接二连三的一桩桩一件件,为这盘混乱局面理出一条活路,声音随濒临坍塌的思维堵在嗓眼。
  而沈建平只是轻轻开口,说出了两个字:“是命。”
  大年初四,吴谢将电话打给陆成江,几次欲言又止后,说出了沈建平要与人结婚了的谎言。
  他以为陆成江会连夜赶回来,至少在沈建平的审判结果出来前。
  可陆成江并没有在第二天回来,甚至不是初六也不是初七,而是在将近一个月以后,他不知是被什么事绊住,风尘仆仆赶回时,眉心有了两道展不开的沟壑。
  吴谢与他一同去了沈建平在村里的家,在那里,陆成江见到了沈建平的“新媳妇”,一个穿红袄、头发在脑后盘成髻的年轻女子。
  吴谢恍然惊醒,明白了沈建平留给陆成江看的是什么,他曾以为会是一座空荡的屋舍,告诉陆成江过往已成空,但实际是,沈建平让自己坐实了叛徒的性质,留了自己的“妻子”与陆成江相见。
  这样的现实显然将一个月以前还徜徉在爱河中的年轻人捶懵了。
  陆成江的视线在吴谢、“新媳妇”、沈建平母亲的脸上木讷往复,最终看着沈建平母亲问:“伯母,建平呢?”
  可妇人在他面前形容肃然,一句话都不愿说,默声将脸转向了一边。
  “建平去外地了。”
  “新媳妇儿”在这时开了口,半低眉,浅含笑,看着陆成江,脸上竟真有初为人妻的娇羞,细声细语道:“他说过段时间就接咱们娘俩过去,说那边发展好,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孩子能受更好的教育。”
  吴谢躲开陆成江空洞下去的眼,先陆成江一步逃出了屋子。
  三月东南,已经是春回大地,然而属于青年沈建平的春光岁月,早已随着冬末的最后一股寒流,凝冻在了:
  依法判处犯罪嫌疑人沈某某,有期徒刑十五年。*
  --------------------
  *回顾上世纪冤假错案,有钱能使磨推鬼。
 
 
第32章 前奏
  2008年国人度过了一个沉重的冬,有人在大雪中与亲人错过最后一面,其中就有陆家小子。
  沈念没管女人要干什么,尽管突然听见陌生人叫沈建平的名字令他心跳骤乱,但女人古怪的表情和先前的行为,使他隐约预感,如果回应,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他干脆地拨掉女人的手,简单回了句“认错人了”,便快步走进照相室留底,又急急从派出所离开。
  出派出所时,雪暂时小了些,他再次拔腿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希望能改签上一班合适的火车。
  好运最后眷顾了他一次,让他买到当天夜里往省会的车票,也感谢08年手机程序和移动网络发达,让他订上了第二天凌晨回东北的飞机。
  他在那场雪灾呼啸到最大前逃出生天,年少时代最后一次奔向北国,却不知道,从前那些或无处溯源、或视而不见、或不忍卒听的命运中遥相呼应的种种,已经在这场雪中尽数相遇。
  陆安峦在宋挽青的葬礼结束后,极少见的病了。
  没有其他症状,就只单纯的高烧不退,家里的最后一位长辈,王妈,翻箱倒柜把陆安峦小时候玩过的,刻祛病消灾字样的小葫芦找出来压在男孩枕头底下,老人告诉沈念,小子是太难受,魇住了,从前陆成江和陈步青离婚时也有过一次。
  陆成江显然也疲惫至极,却不得不在大雪封路前紧急返回岗位——春运即将开始,暴雪形式愈发严峻,这一年的年关似乎不能太平。
  陆安峦时清醒时昏睡,连续两天夜里,遭遇噩梦般,猛然惊醒,沈念抱着他,让他躲在自己胸前,手在身后捋他的背。
  沈念想说些安神的话给陆安峦听,诸如奶奶或是外婆给做噩梦的小孩儿讲的福语吉词,可他自己也没听过,所以说不出,只能尽力把陆安峦抱紧,尽量不让一身冷汗的人感到冷。
  第三天清晨,陆安峦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沈念胳膊上,不知道枕了多久,他一动,以为睡着的人立刻醒来,拢在他背上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地拍了拍。
  陆安峦任由他抱着自己,沈念慢慢拍着,又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过一会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说:“不烧了。”
  陆安峦抽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和他接了一个湿濛濛的吻。
  “你爸走的时候,你怎么扛下来的?”陆安峦把沈念有些冰凉的胳膊收进被子里,换自己把人抱住,声音干哑地问。
  “我那时候……”沈念顿了顿,没有很快答。
  沈建平不是突然病故的,从沈念七岁开始,勉勉强强的十年里,沈建平的身体每况愈下,三十几岁时能够站大半天讲台,四十岁以后,学校将沈建平的课减为一半,再到后来,他便无力外出。药品、营养品,大把大把吃下去几乎不起一点作用,沈念其实至今也不知道,有一种无法挽回的死亡叫油尽灯枯。
  “我知道他总睡不好,平时很早就起,怕吵醒我,就坐在外屋看书。”沈念声音沙哑而缓慢,第一次同人讲起那个清晨,“但是那天早上我睁开眼,发现他还睡在我旁边,我就喊‘爸’、‘爸’,喊了一声,两声,三声,他不应我,我开始哭,边哭边喊,他还是不应我。”
  他讲到这里,眼泪从眼眶滑到与陆安峦之间的床单上,滴成一颗深蓝色的水花,陆安峦把他按进怀里,眼底同样一片深红。
  他们以为二十来岁是挺成熟,能够经得起生离死别、世事无常的年纪,但其实也不然,况且在属于他们的,命运的书页里,多得是亟待翻开的页码。
  二月底,春季学期开学。冰冻了整个南方的年初暴雪得以消融,沈念送陆安峦到校后自己坐城际大巴回去。
  车站距离学校一公里远,他还是节俭的性格,不习惯打车,拉着行李箱慢慢往学校走。
  返校第一天,校门口颇热闹,学生、家长,以及随着网络时代大势来临,与日俱增的媒体工作者聚成一堆,每个几米就有一处记者在采访,记录暴雪之后的特殊开学日大学生的感受。
  沈念被拦住,话筒怼到面前,问他是南方还是北方学生,认为作为大学生面对突发自然灾害有什么见解。
  沈念没什么想说,走了很久,他有些累,刚说完不好意思准备进校门,突然身后一只手抓住他的书包,蹲守他多时似的,狠力将他拖得往后倒退好几步,他从茫然生出丝丝怒意,使劲挣脱回身去看到底是谁是,怎么也想不到,是个女人,是那个把他连带进派出所,卖豆浆的女人。
  “你跟你爸长得还真像,小兔崽子,知不知道我是谁?”女人还是一副吊立丹凤眼,薄唇后的两颗尖牙龇出来:“我是你妈!”
  ……
  学校东墙外,粉樱正开,把这个艰难复苏的春天装点起些微生机,沈念却从心底里返寒。
  “生我的人在我两岁之前就离开家走了,你说你是我妈,有什么证据?”
  他把行李箱挡在女人和自己之间,不想女人靠近,事实上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镇静。
  女人对他眉飞色舞间,鼻梁、嘴角、下颌显出的特征和整张脸型,似乎真和他相像。
  “我不跟你废话,你大名叫沈念,1987年10月8号西家沟子里生的,你爸叫沈建平,你小时候一面没见过他,你奶带着你。”
  女人越说越带上气势,一手掐腰,一手指中沈念的鼻子:“我给他们老沈家生你,真是吃了大亏,本来就是场买卖,老太婆求我给他们家留个后,说好生完给我两百,结果刚怀上你老太婆就得病,我良心好,留下来伺候,花钱给她买药,到头来竟然一分钱没捞着,丧门,我再不跑,活等着饿死。”
  不慌张是假的,沈念手心渗出一层薄汗,不仅因为第一次听说自己离奇的身世,还因为女人竟然说出了陆成江的名字。
  “我告诉你,我不光知道你就是沈念,我还知道收养你那人是陆成江,在临省都快升正市委了,这好日子让你过的,是不是都要找不着北了?”
  沈念抿紧着嘴唇不说话,他想象不到女人如何知道这么多,但明白绝对不应该回应,于是握住行李箱转身便走。
  女人突然嗓门拔得老高,尖利骇人地朝他吼:“你走啊!你走我就去报官,我他奶奶告到省里、告到中央去,告他姓陆的违法乱纪,亲妈没同意他就领养,他这是拐卖!”
  “你到底要干什么!”在女人再次扑上来抓他的书包时,沈念回身一把将她推到墙角。
  “你说的都不算证据,你要去告就去告,看谁会、”他说不下去,虽然知道女人是无理取闹,但他不敢赌,不敢赌女人会给陆家造成什么影响,他最怕的就是给陆家带来麻烦。
  “拿钱,他把我儿子领养了,那谁来赡养我?把我的赡养费拿出来,我不多要,十万,给我我就再不找你们,不给我我明天去他家小子那要,叫什么,噢,陆、安、峦,在省大念着呢吧,我可都知道,要是还不给,后天我就去他爸那拉横幅要,到那时候,谁都得知道,他陆成江是个不干人事的。”
  “你、”沈念放在身侧的手指甲掐进皮肉,几欲说出脏话来:“你以为你的撒泼有用?“
  “撒泼?”女人顶起一脑门抬头纹,旋即破口大骂:“说我撒泼?我要点钱我就撒泼?我呸!吃点饱饭喝点墨水把你给清高的,假清高!有钱人都他妈假清高!要素质要礼义廉耻?那他妈都是吃饱了撑的放出去的屁,有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你可放不出!我告诉你,这钱不给也得给,敢不给我我天天来!这泼我就撒了!”
  沈念瞪视着女人的眼睛,从女人拽住他开始,到现在,女人说出的信息已经太多,且他记得女人连字都不识很多,绝对不会是个通晓法律条文的人。
  他咽下一口唾沫,绷紧的脑神经极速运转,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可就在这时,在距离两人大约十米外的路口,一辆摩托车发出长鸣,驾驶摩托车的人头盔漆黑,向他们这边望来。
  女人闻声往他脚边吐了口痰,啐道:“丧门东西明天一早把钱拿来,不然我进去逮你。”说罢甩开步子跑向那辆摩托车,跨上后座,转瞬间与骑手扬长而去,在半空留下一缕久不散去的黑烟。
  第二天清晨,沈念去到校门口时,门外人群依旧熙攘,隔着约十米的距离,女人立在场地正中,直直盯着学校里头。
  这一幕的画面,伴随空气中涌跃的尘埃,凝聚在沈念眼里,凝成分外模糊的一层雾,隔着某些过往,叫人识认不清。
  “几点了才来?偏要我进去才好?”女人见沈念出来,立马蹭蹭地抢上去,嘴里的词一连串地往外吐:“心里可劲骂我呢吧?随你骂,既然叫我遇上,那这钱就是我该得。”
  沈念走向一侧墙边,女人紧跟过去,眼神在沈念身上上下扫荡,亟待沈念拿钱出来。
  沈念越过女人蓬乱的头顶向周围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停在路旁的黑色摩托车和戴头盔的黑衣男人。
  他似乎见过那辆车,辗转反侧一夜,除了女人说出的话,令他极度在意的,就是那辆印象中在某处瞥过一眼的摩托车。
  “那人是谁?”
  他侧身躲开女人向他身上摸来的手,向摩托车的方向过去指过去,女人顺着他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将头转回来,催促道:“没谁,赶紧把钱拿出来,磨磨蹭蹭的。”
  沈念快速记下了摩托车车牌,从袖口里抽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展平递到女人手里,低声道:“暂时只有这么多。”
  自从一年多以前他擅自离开陆安峦,陆安峦警告过他许多次,不要把想法憋在心里,不要一个人扛事情。这一年冬天宋挽青过世后陆安峦的病令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必须得做令陆安峦安心的、坦诚的家人。
  所以他拿了自己攒的一千多块钱,打算暂时将女人应付住,然后把事情告诉陆安峦。
  女人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色霎时变了,待拆开后,厉声高叫起来:“就这么点!糊弄鬼呢!”话音未落竟上手扒沈念的口袋。
  沈念被扯得卫衣拉链散开,眼底泛起一层猩红的血丝,“你可以不要,你本就没有资格拿!”
  他作势要将钱收回,女人立刻将信封护得死紧,尖声叫嚷:“我明天还来!别想糊弄我!”
  说罢拔腿便要跑,然而就在女人转身的一瞬间,方才拉扯间沈念脖子上滑出衣领的玉佛,明明晃晃露在了胸前,墨绿色岫玉折射出灿目的光打在女人脸上,女人立时顿住。
  等沈念伸手去抓,她已经扯下玉佛冲向马路。
  她不是向摩托车的方向跑,而是跑向马路对面,似乎想让斑马线中间的矮护栏阻挡住摩托。
  可就在沈念追至路边,摩托车骑手撇下摩托车与女人一前一后跑上斑马线时,被忽视的早已进入倒数三秒的红绿灯由黄转绿,刚提起速度的车流尖锐鸣笛,紧接着是刺耳刹车。
  随着一张张红色纸币飞撒上天,一男一女,距离沈念一近一远,相继倒在了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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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服了但以朝暮砂仁狂魔草菅人命✍
 
 
第33章 离歌
  2008年春南省出了件大新闻,说就在省师范正门口,一前一后撞死一男一女,钞票满天飞,还有一尊玉佛碎在路中央,邪乎得不得了。
  事件原本不足引起广泛关注,可时机巧就巧在新时代媒体行业发达,举着摄影机的正牌假牌记者什么都拍,原本蹲校门口采访大学生,没成想拍着事故现场,转头立刻上传到了网络。再然后,电视台、网站、晚报、晨报,哪哪都报,市民频道专门制成八点档特别节目,右上角金色加粗大字标题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钞票雨下众生万相”。
  “天哪,满地都是血,两个死人倒在一边,还有人敢上去捡钱?”
  转眼省师范迎来建校第五十九个年头,东墙外粉樱又开一茬,校门口返校报道的学生也新换一群。
  几个返校生坐在学校对面的糖水铺闲聊,午后人少,店主送了几人一盘糖渍番茄,坐下来和他们一起闲扯,扯着扯着就说到,整七年前,省师范大门口出过的“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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