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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野成荒(近代现代)——但以朝暮

时间:2024-08-11 08:11:17  作者:但以朝暮
  “你也喊一嗓子,这地方徐也都没来过,回去之后你要被他羡慕了。”陆安峦看向沈念,张扬的笑挂在嘴角。
  沈念这时终于觉得皱缩的心脏舒展开一点,他靠进陆安峦,把陆安峦没拉到最上的羽绒服拉链给他拉上去,而后也向湖面喊了一嗓子。
  在他身侧,陆安峦定定看着他的侧脸,一早上的慌张和尴尬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一样厚实的心安。
  “陆成江和我妈刚离婚的时候,我很不理解。”
  他低声开口,讲起许多年都没有同人讲过的情绪。
  沈念看向他,从他脸上开到一种少年初成的释然。
  “我来过这里好几次,夏天、冬天都有,来了就对着湖面干喊,每次听到回声我都很兴奋,觉得有人在回应我。后来我把自己喊长大了,来的次数也少了,因为我发现,没有人会回应你,有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到最后只剩下你自己,你也得长大,也得吃饭睡觉。”
  说到这里他捉起沈念一只手,搓了搓塞进自己口袋里,“你爸过世之后,你肯定比我那时候难受得多,而且我也没听你提起过你妈,你就自己一个人。”
  他把沈念的手在口袋里攥牢,略微斟酌了一会儿,继续道:“所以你看,咱俩多适合在一块儿,跟天注定似的,铁定是不能分开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专门说的,尽管他还不能完全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觉得有些事必须得先定下来,好确保等他们真的长大了,眼前这个人,也不会从他身边离开。
  他说完,沈念眼里露过一丝不明显的躲闪,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因为就在这时他们身后静默不动的落叶松被大雪压塌了一片枝条,雪屑扑簌簌地从半空落下来,飞成漫天的金光闪烁,挡住了他们互相看彼此的视线。
  陆安峦料定那时候的沈念是点了头的,因为他不相信沈念会愿意离开自己。
  他们在林场里疯玩了三天,拖着陈眛实小时候坐过的雪爬犁去二十米高的高岗上向下俯冲,把湖面上的积雪堆起半人高,远远地往雪堆里扎猛子。
  初四徐也打来电话,问陆安峦今年去不去滑雪,陆安峦从雪坑里爬起来,猛然想起当时说徐也初五邀请他们去滑雪是骗人的,赶紧跑到离沈念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对着电话那头说:“你等会儿,你等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他把电话打给了宋挽青,确定陆成江已经走了。
  他懒得整理他和陆成江的父子关系,既然已经说了“去他妈的”,那就“去他妈的”。比起当面对峙再撕开几道陈年的旧伤旧疤,他回头看看远处堆雪人的沈念,决定与陆成江眼不见心不烦,至于更多的事,交给时间厘清。
  而与此同时祖国的另一端,独自返回东南的陆成江带走了一部分沈念做的年糕。在穿过南北分界线的飞机上,男人第无数次翻开手机里的隐藏相册,那里静静躺着一张黑白照,是四十四岁的沈建平的照片,也是夏末那场葬礼上,沈建平的遗照。
  沈建平穿着他送的黑灰色西装,鬓角斑白,干枯瘦削,凹陷的瞳孔里依稀有泪。
  陆成江按熄屏幕,在翻涌的无尽苦涩里,又送走了一年的爆竹声中一岁除。
  “你现在就去订三张票,订明天下午的,回头开学了我给你报销,但是明天你得告诉你念哥,是你请客。”
  “你先别问为啥了,反正就按我说的办。”
  “行行行,加五十加五十,千万别给我整露馅儿了。”
  “妥了妥了,明个儿下午市府广场集合。”
  跟徐也交待完,陆安峦走回沈念身边,观摩起沈念堆得雪人——非常丑,完全就是个大窝窝头。
  “我念哥这手艺真是。”陆安峦笑得直哈气,几次要喷出鼻涕。
  “真是什么?”沈念很是期待陆安峦的评价,他生平第一次堆雪人,自认为具有一定天赋。
  “真是稀烂啊。”陆安峦拔腿就跑,沈念抓起一大把雪在他身后拼了命地追。
  “明明就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
  “不许再笑了!!”
  当天夜里,他们坐上了返程的火车,陈懋林给两个孩子包了红包,陆安峦把自己那份转手硬塞给了沈念。
  毕竟沈念把自己的红包花了给俩人买东西,他得给人家补回去,而且,他决定从今往后要对沈念加倍的好,至于为什么,他准备跟徐也研究完一些问题再做总结。
  离开小红楼前,他又看了一遍每年都要看的客厅墙上的大相框,那里面有陈步青青年时期的照片,他指给沈念看,沈念看到一位相当英气的美丽女士,穿着墨绿军装,带着卷檐帽,看得出陆安峦与母亲也是相像的。
  除了陈步青,最长的一张大合照上也有陆成江,但他们心照不宣,没有特意停留视线。但再除去陆成江,还一位青年沈念也觉得眼熟,他没有告诉陆安峦,只觉或许是巧合。
  初五下午,三个少年在市府广场集合后打车去东郊雪场,保暖装备自己带,雪具现租。
  沈念没穿过雪橇,工作人员帮他多试几副找合脚的,借着沈念试穿的空档,陆安峦把徐也抓到一边,问他:“你有时候,会不会想亲我?”
  徐也嘴里嚼着士力架,漫不经心地说:“会,我就是不能生,要不我还想给你生孩子呢。”
  陆安峦掰走他一半士力架塞进嘴里,摆摆手:“那倒不用,但是你意思就是,男的有时候想亲男的也正常?”
  “正常,二十一世纪了,啥事儿都正…”徐也突然噎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安峦:“你别告诉我你想亲念哥。”
  “不是。”陆安峦摇摇头,“啧”了一声,“我在我姥爷家喝多了,然后就,已经亲过了。”
  “我操!”徐也最后一点士力架掉到了地上。
  “然、然后呢?”男孩有点不敢问了。
  “然后还想亲。”陆安峦坦坦荡荡地说。
  “我操啊……”徐也后悔定这三张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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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峦:反正就是还想亲。
 
 
第20章 风动
  将东北几乎长达五个月的冬天送走,四月原野重新生出绿色,五月,花开始开,于是春天走了,夏天又来了。
  七月,临近十六岁生日,陆安峦又拔了一截个子,徐也也长高不少,沈念被陆安峦牛奶钙片狠灌,终于没低于两人眉毛。
  八月,沈念熬夜做暑假作业,自从春节过后,他已经点灯熬油半年。他的成绩不算很好,从农村县级中学转进城市第一重点,追赶班级平均线难如登蜀道,尽管学文科,市一中的数学考试以及作业选题难度依旧远高于普高理科班水准,许多题他做不上来,做出来也得花半天时间,那段时间是陆安峦见过他最焦急郁闷的时候。
  经常在后半夜,陆安峦从二楼围栏向下看,见沈念伏案在桌边,笔尖哗哗刷过草纸,一遍又一遍演算,而后停下,而后继续。
  执着在沈念身上不常显,至少在沈念初到东北的前六个月,尽管陆安峦看得出他犟,但更多时候沈念是温吞的,不像现在一样仿佛下了某种死命决心,眼神时常都是凝滞的。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陆安峦手肘架着栏杆低头看他,看这个人为了不打扰自己睡觉,从年后开始,夜夜在客厅写作业,并且经常趁他不注意睡在沙发。
  他们好像回到沈念初来东北的第一个月,尽管住同一栋房子,在同一张饭桌吃饭,但陆安峦不太满意,这书把沈念读得都没空和他挨挨蹭蹭了。
  “挨挨蹭蹭……”,陆安峦猛地向后一仰,眼睛瞪住天花板,心跳再次超速,然而他已经习惯了,并且清清楚楚了——他就是喜欢上这个人了,怎么个喜欢法,想亲想抱想说他是他对象的喜欢法。
  “我真是、我真的,我、你、”徐也停下穿串的手,几次欲言又止,眉头拧成洋房东墙上不受控制的爬山虎,“你、你说你难道是那个什么吗,啊?”
  男孩还不太会说“同性恋”这个词,牙齿和下嘴唇嗑哒在一起。
  “那我就是呗,我是同性恋,喜欢你念哥。”
  陆安峦坐在马扎上翘着二郎腿,松松落落地说。
  小洋房的盛夏回来了,山楂树和爬山虎重新披绿,东南季风把天吹得瓦蓝。
  “人一生当中能有几个真正的夏天”,那时候少男少女间流行起这样一句话,陆安峦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也不对占满报刊亭的结局必定是分道扬镳的青春疼痛文学感兴趣,他把视线全部落在不远处往烤肉架上摆肉串的人身上,看那人白色短裤下露出的修长小腿和细瘦脚踝,心里想的是:这人永远是他的。
  “你就不想想念哥愿不愿意?”烤肉香飘进风里,陆安峦站起来正要进屋搬箱汽水出来,徐也问他。
  “你想一出是一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如果,念哥不愿意呢?”
  “我让他愿意。”陆安峦随意把额前挡眼的头发掀到脑后,嘴角显出专属于他的、不惧任何质疑的笑。
  下一秒,一保鲜袋香菇划着飒飒风声直直照陆安峦脸上呼来。
  “你俩再偷懒就把你俩也穿串烤了!”楚梨举着火钳,朝着陆安峦的脸“咔嚓”两下。
  “哎我,我真是服了……”陆安峦把那包从冰箱里取出不久结满冷凝水的香菇从颈窝上撕下来甩到徐也手里,转头跟楚梨对吼:“就知道打我是吧?!就你这样儿的以后谁能愿意娶你?!”
  “就你那个死样儿以后谁能愿意跟你?!”
  徐也已经迅速将新串的串码上烤肉架,与沈念站到一处,俩人低头装忙,偷听两副雷厉阔落的东北嗓激烈对轰,轰得院墙下寻食的麻雀四散向天际,朝着无数个见不到尽头的方向而去。
  于是,七月十六过去了,陆家孩子走完了他全部的十五岁,走完剥落虚假朋友、告别祖辈血亲、疏离亲生父亲的十五岁,迎来一个,初尝爱人滋味的十六岁。
  只是这滋味实难品尝,陆安峦垂下眼继续低头看沈念,把与徐也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再琢磨一遍。
  “你怎么让他愿意,你总不能逼迫人家。”
  “我当然不逼迫他,我要对他无比的好。不出两年,我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他更好,也没有人,能比我让他更幸福。”
  徐也没有很快把话接上,而是低头拨弄起将熄未熄的炭火。
  “但你只有十六岁,陆安峦,我也希望世界全在我们手里,但是我们只有十几岁……算了,我不知道,反正也拦不住你,祝我哥们儿心想事成,也祝念哥幸福。”
  最后一颗火星熄灭,陆安峦思绪回头,回到眼前的问题上:从过完春节开始,沈念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好像他们不如从前亲近了?
  上高三压力太大?学得太累?的确,作业多得都快把他的念哥哥埋了。
  他挠了挠鬓角,实际上不太能感同身受,他是完完全全的天赋型选手,从小学到高中丝毫没体会过所谓的苦读,中考前也没熬过一天夜,上全市第一重点不费一点力气,与此同时,他习惯不费吹飞之力便得到想要的,因为他信一句话:是你的,不必费尽心力也尽会到你手里,若非得咬牙切齿才能得到,那是强求,而强求往往不得善终。
  可眼下沈念十分辛苦,辛苦得一天都没空和他说几句话,这他不能忍受,他要在十八岁以前让沈念完完全全把心粘在自己身上的话才刚跟徐也撂下,怎么就让念哥独自辛苦上了。
  他飞快绕下楼梯,不顾沈念惊讶收起沈念所有卷纸练习册推到一边,抓起沈念的手拉他往楼上走。
  “我、我做不完了,做不完的话,开学考…”沈念用另一只手把住他的手腕,脚下用力整个人呈现出一个抗拒的姿势。
  陆安峦略微感到怪异,但也还是说:“回屋睡觉,我保证让你做完,今天先睡觉。”
  这一晚陆安峦睡得久违踏实,他把沈念的小腿夹在两腿之间,攥着沈念的手腕和他面对面挨在一起,很快便沉入熟睡。
  他没有再咬过沈念,更没有再亲过他,自从意味“爱慕”的情绪浮出水面,他开始更加慎重对待眼前这个人,他必须确保,他对他的每一个行为都刻足诚意,确保等到他们长大那一天,沈念愿意与他用另一种更深刻的关系共同行走以后的人生。
  然而陆安峦并不知道,那一晚的沈念彻夜未眠,并且在过去的半年里,他已经无数次在深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午,独自外出返回的陆安峦带给沈念一只最新款家教机。微缩笔记本电脑形状的银色机器,电视广告上刚出现三个月,价格令人咋舌,陆安峦付钱付得眼也不眨。
  “你试试这东西有没有用,要是没用我明天给南果梨*打电话,让她帮咱找一个师范大学的哥哥姐姐,给你当家教。”
  沈念捧着家教机身体僵在原地,身旁陆安峦意志昂扬:“总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更不用上火,我什么都能给你解决。”
  五天后,新高三年级提前开学,陆安峦陪沈念起大早,边打哈欠边往沈念书包里装牛奶和水果。
  过来做早饭的王妈见到这一幕,夸他年一过就长大了,越来越会照顾人。
  陆安峦春风满面,单手掐腰斜靠在餐桌边向
  沈念邀功:“对吧,我把你照顾得好吧。”
  彼时的少年成竹在胸,认为什么木石姻缘金玉良缘全不抵他的老天注定。头一次爱慕一个人,或者说第一次准备把“爱”掏给一个人,男孩只觉浑身力气使不完的足。
  他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意兴勃勃,破碎的家庭没能为他提供多少爱人的空间,他的童年冷淡如东北漫长的冬,直到这一年,他确信,往后他将拥有无数个喧腾的盛夏。
  两年后的仲夏,陆安峦在东南某座火车站也没有的县城找到沈念,沈念正从一间乡镇补习班下课,骑的二手自行车又在半路掉链子,他停下来,把车停到路边一颗老榆树下,蹲在地上上链条,忽然头顶的阴影多出一块,把他从头到脚罩住。
  “我真养出白眼狼了?”
  将六月上的天,陆安峦浑身汗透,能看得出,他跑了许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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