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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春天(近代现代)——匿名咸鱼

时间:2024-08-09 10:06:29  作者:匿名咸鱼
  严鸣怎么能不乱了阵脚,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陆芝一出来他后脚就跟着出来,护食一般。
  “你别误会,我就是来找你的。”沉默片刻,严鸣主动说。
  陆芝不解地皱起眉,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句话不应该是“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才对吗?
  可看到严鸣的表情,他又觉得没听错。
  男人比他高许多,哪怕穿着高跟鞋,他的头顶也刚到他的鼻梁,严鸣略低着头,眉梢眼角都泡在无奈里,嘴角抿成一线,竟然有些可怜的味道,又像是在赌气。
  陆芝撇过脸没有理他,双臂抱着站在一边,盯着旁边的一棵绿植看。
  他今天穿得很漂亮,却也有些过分漂亮,银色的旗袍紧紧贴合着他柔枝嫩条的身体,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陆芝不知道,他的旗袍贴身到能看到他胸前小衣的花纹。
  严鸣一看就知道他穿的是哪一件,白色的,丝绸料子,领子有一大圈蕾丝,不用扯开就能看得到浅浅的沟壑。
  他此刻抱着胳膊,两团绵软姣好的形状就凸显出来,并不是特别大,但圆润翘挺,刚好适合人把玩。
  偏偏陆芝还敞着外套,那两团东西晃得他心烦,严鸣吃味,伸手把陆芝的外套拽了上去。
  他忽然动手动脚,陆芝炸毛一般瞪了他一眼,气愤得很,抬手又把衣服拉下去。
  严鸣眉头一蹙,大手又给拽上去。
  陆芝再次拉下来。
  他继续拽。
  他继续拉。
  几次三番过后,陆芝实在忍无可忍,直勾勾地瞪着男人:“严鸣,你再这样我就喊你非礼!”
  严鸣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目光很沉:“这会子不叫我严先生了?”
  陆芝剜了他一眼没说话,比起好看,他更讨厌严鸣玩他的衣服,把外套拽紧了,连脖子都包进去一大半。
  严鸣满意地勾起唇角,又把人逼到墙角,摸他玉簪上的红豆,抱怨道:“我给你买了那么多,你一支都没戴出来过。”
  陆芝挣动了一下,绾好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头发垂到耳边,他气得要死,可儿子还在里面,他不能说话太大声,压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严鸣抬手把他的头发捋到耳后,愉悦地盯着气鼓鼓的陆芝看了一会,等陆芝又要发火的时候,板正脸色,认真道:“待会吃完饭,你就带着蛋仔赶紧回去,今天晚上不太安生。”
  陆芝原以为严鸣在这堵他是有别的话要跟他说,不曾想一张嘴就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犟他:“我去哪儿,跟你没关系。”
  严鸣知道自己在陆芝这已经信任全无,也不恼:“听话,你有什么意见以后再说,今晚你就先听我一回,好不好?”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陆芝看着他说。
  他忽然联想到什么,还不等严鸣说话,又追问道:“是不是跟那幅画有关,你要那幅画做什么?”
  画,是那天他在严鸣和苏思昀的谈话中唯一听到的信息,当时不知所云,现下却有些拨开云雾的感觉。
  “……”严鸣一时语塞,这又是他不能跟陆芝说的,眉头紧锁。
  “你不想说就算了,谁稀罕!”陆芝冷冷地瞪他,转身要走。
  严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叹息一声,似是想通了欲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Albert。”
  两人一同抬眼看去,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子,长了一张喜庆的脸,胖乎乎的,大肚子都快把西服撑破了,笑呵呵地走过来:“没想到在这碰见你小子,得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
  看到来人,严鸣先是拽紧了陆芝的胳膊不让他走,又挤出一抹笑问候:“敦伯,太耐冇见,系有一年几冇见嘞。”
  (敦伯,好久不见,是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陆芝一听就知道又是他在香港的朋友,气得要把手抽回来,严鸣却把他的腕子捏得更紧,藏在自己身后。
  “哎呀,入乡随俗啦,在这里就要讲国语哇。”敦伯笑着说,不熟练地说着国语,“苏老最近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他一切都好,也常跟我提起您。”严鸣点点头,也没再说粤语,但这让他有些担忧,怕来人透露出什么。
  “思昀呢?”
  “他、他也好,正巧在这边,待会您可以去见见。”
  敦伯点了点头,颇为得意地说:“你和他还在一块就好,干儿子和亲儿子,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哈哈哈,当初我就跟你义父说你俩有戏,他还不信。哼!”
  苏思昀的父亲居然还是严鸣的义父?!
  严鸣竟然还有事瞒着他,刚才那一点点撩拨人的温情荡然无存。
  他就不应该心软,陆芝淬了冰般看着他,任凭严鸣的手扣得再紧,敦伯在这他也不好太过分,陆芝便一根一根地掰,可男人的力气太大了,他的手指又细,怎么掰也掰不开。
  严鸣一边要敷衍敦伯,一边要拉着陆芝,频频用眼神警告陆芝,要他别乱动。
  敦伯顺着严鸣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这位是……?”
  “这是敦伯,是很照顾我的前辈,”严鸣便只能硬着头皮介绍,他指着陆芝,“这位是陆芝,他是我的……”
  敦伯挑眉看着他,颇为好奇的样子。
  他莫名有些结巴:“我的——”
  “——嫂子。”严鸣这么说。
  陆芝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冷笑着没有说话。
  “娘亲,我好啦,手手也洗干净啦!”
  正巧蛋仔从盥洗室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门前的三个大人愣了一瞬,跑过去抱住娘亲的腿,怯生生地问候严鸣:“叔叔好。”
  严鸣咋舌一声,只好松开手上的力道。
  陆芝没等男人回应,直接抱着儿子就走。
 
 
第二十一章 
  陆芝怒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上,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拍卖师站在舞台中央报价。
  蛋仔小孩子心性,不习惯这种场合,又玩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要睡过去。
  陆芝摸了摸儿子,叫司机先带着他回家,自己还要在这待一会儿——他想知道严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晚拍卖的画也不少,前清的、传世的、当代大家的,陆芝都兴致缺缺。
  不多时,两个带白手套的人抬上来一副画作,很普通,陆芝也会画画,看得出这画线条很草率,色彩倒是跳脱,看得出画师的灵气。
  拍卖师简单介绍了一番画作的来历和画家,陆芝的手背支着尖尖下巴,困到快要睡过去,只恍惚听到画家姓余,且是位早亡的女画家,这是她唯一存世的作品。
  “起拍价,五百大洋。”拍卖师一声令下。
  起先没有人在乎这幅画,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画家的不入流作品,想拍下它的人寥寥无几。
  “一千大洋。”第一排有人报价。
  会场的座次是有讲究的,第一排的人非富即贵、权势滔天,陆芝没想到这种人会看上这样一幅画,不禁侧目,却是一惊。
  报价的人是崔敬,当今司令最心疼的副官,前商会会长杜怀石的外甥女婿,穿着一袭军装,痞气十足地坐在座位上,手中夹着雪茄,混不吝的。
  他并不常出席这种场合,也没听说过他喜欢收藏画作,倒是叫人十分意外。
  这幅画价格直接翻倍,拍卖师立刻喊道:“一千大洋一次——”
  “一万大洋。”可还不等拍卖师说完,后排又有人报价。
  人群慢慢开始沸腾,都交头接耳,看谁敢抢崔敬看上的东西,又不解地看着展示柜里的水墨画,不懂它有什么魅力,能值一万大洋。
  陆芝听到熟悉的声音,瞬间一点儿也不困了,向后方望去,看到神情淡淡的严鸣,又重新审视画作。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幅画。
  严鸣也沉静地看着展示柜。
  据说当年杜怀石和苏春和看上了同一个女人,才貌双绝的画师,整天背着画框去一幢小楼上采风,她要画每天的朝霞和夕阳。
  少女只顾着一笔一划描绘天空最壮丽深刻的色彩,完全没注意到楼下有人驻足只为了看她一眼。
  她的两个追求者在世人眼里算是人中龙凤,可一个老一个凶,她并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面对男人无休止的骚扰,少女不堪重负,最终投湖自尽,死前毁掉了自己所有的作品,数千张朝霞和夕阳都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她害怕死后男人们争夺霸占她的画作,那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只有这幅画在她成年前就被国外的一位远房姑妈收藏,多年来流亡海外,前些日子姑妈去世,她的子女变卖画作,今日才可拍卖。
  这件事,是杜怀石的秘密,也是苏春和的秘密。
  私密到拍卖一幅画也要让别人来代替,自己藏在面具之下。
  严鸣并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他当年被仇家追杀差点死在海上,是苏春和救了他。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些年他为苏春和杀的人做的事已经够多了,也该到两清的时候。
  这不只是一幅画,对于严鸣来说,更是他离开苏家的筹码,他必须要拿到,所以一开始就报价一万大洋。
  崔敬哂笑,他似乎早就料到,斜倚在椅子上,志在必得的样子:“两万。”
  “五万。”
  “十万。”
  “十五万。”
  ……
  在场的人都傻了眼,没想到会有人为这幅画撕起来,更没想到加价加得这么狠,每次五万起步,大多数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五万大洋。
  他们在看戏的同时,也悄悄打量着严鸣,不过是被驰风堂踢出去的一条狗,怎么敢跟崔敬斗,又哪来这么多钱。
  随着不断的加价,崔敬渐渐捏紧了扶手,牙齿紧咬着抬高价格,舅舅让他来买这幅画,可价格已经远远超过预算,他们低估了对面的财力,也低估了对面的魄力。
  “……三十万大洋。”崔敬咬牙道,手上的雪茄都快夹不住。
  严鸣看起来倒是风轻云淡,不见任何窘迫之色,他远远地瞥了眼崔敬,觉得差不多了,报价道:“四十五万大洋。”
  四十五万大洋!
  众人皆是一愣,一下子抬高十五万,是最初报价的整整九百倍!
  台上的拍卖师也没见过这世面,他还等着崔敬报价,却不想半天没听到声音,后知后觉地喊道:“四十五万大洋一次。”
  “四十五万大洋两次——”
  “四十五万大洋三次——”
  最后一锤定音:“交易完成!”
  严鸣满意地弯起嘴角,他稍微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座椅,侧过头的瞬间发觉陆芝一直冷冷地盯着他,动作一下子僵硬了。
  他眉头紧锁,瞪着陆芝,用嘴形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芝最烦严鸣把他蒙在鼓里还要管着他的样儿,直勾勾地盯着他,甩了他一眼刀。
  严鸣发觉陆芝心情不佳,又舔了下唇,向他投去一个像是询问又颇为不安的眼神,跟做错事被抓到一样。
  不曾想陆芝直接冷哼一声抱着双臂扭过头去,四十五万大洋,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就拿来买这么一幅画,还和崔敬争上了,他是实在看不明白。
  陆芝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扶手,他在考虑待会要不要去找严鸣试探试探,又觉得去问太过卑微,不问他又好奇。
  还在纠结的时候,陆芝看到崔敬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拍卖会还没结束就踩着军靴离开了,一身丧气,看那路线要上二楼去。
  陆芝下意识往严鸣的方向看了看,果不其然,严鸣微蹙下眉,站起来系上西装的纽扣,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还在正常地进行接下来的活动,报价声此起彼伏,可陆芝却莫名觉得有些忐忑。
  等了大概一刻钟严鸣都没有回来,他焦虑地锁起眉头,望着二楼一阵阵心慌,手指绞在一起,甚至高跟鞋都因跺脚发出不雅的声响:“到底在干嘛啊……”
  他突然看到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慌慌张张走上台去,凑在拍卖师耳朵边说了些什么,拍卖师瞬间神色大变,脸一阵青一阵红。
  陆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打算站起来,就听见拍卖师说:“实在对不起诸位,二楼走水了,本次拍卖会到此结束。”
  “什么,着火了?”
  “快走快走……”
  一听着了火,座位上的人纷纷站起来,门就那么大一点,人又多,毫无组织毫无秩序,几乎是挤着出去。
  现场的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声,倒的倒,乱的乱,横在地上让人更难行动,陆芝着急忙慌想逆流而行,可人群瞬间把他吞没,被人推着往前走。
  门口停着各个先生太太的车子,也有黄包车,陆芝挤出来后稍微喘了口气,忧虑地看着落雁饭店的二楼。
  “太太,走不走啊?”
  人已经快走光了,这人还站在楼下。
  见他没人来接,有眼力见的车夫走上前来问陆芝。
  二楼看起来灯火通明,没有任何着火的迹象。
  算了吧,你俩已经没戏了。
  他那么厉害,又有苏思昀,你瞎操什么心。
  陆芝胡思乱想了一番,在车夫的再次催促下,把目光缓缓移走,转身对车夫说:“走的。”
  “好嘞!夜里风凉,你要是冷就说着,我跑慢些!”消瘦的车夫瞬间来了精神。
  陆芝心事重重地坐上黄包车,麻利的车夫立刻小跑起来,一步步离落雁饭店越来越远。
  陆芝紧张地咬着嘴唇,苦涩的口红在他唇齿间弥漫,眼看着就要过第一个转角,却听到身后“碰”的一声巨响。
  车夫和他均是一愣。
  是枪响。
  乱世中的平民对枪声总是格外敏感,车夫加快脚步跑,逃难一般,陆芝却在夜风里惊魂未定地凝望着落雁饭店的方向:“师傅,师傅,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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