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吊脚楼还有地下室。
奚云哼着歌脸上带着愉悦的浅笑,孩子般顽皮地走下楼推开门闩。
阴风阵阵。地方不大的地下室几乎像一个非科学性的培养皿。巨大的蛹被束缚在中央。蜘蛛丝般的网趴满了墙壁和地板。周围是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福尔马林和颜色鲜艳的液体……
嘘,仔细看。
蓝色的多瑙河蝶密密麻麻地堆叠在某处。像是丧尸汲取营养般包裹着什么。随着门被人推开刚出的响动全一哄而散。
——数十具人形的活尸僵硬地堆放在角落。
他们穿着当地的服饰,神色安然。
奚云走近房间,目光平静。片刻间,什么东西从远处匍匐来,像无脊椎动物沿着墙壁软软地爬行——
——“啊,好乖呢。”
黑暗中,被截掉了四肢看上去格外怪异的人费力地从远处爬到奚云脚边,舌头吐露在嘴外,身上还挂着斑驳的血迹。
残缺的。
然而,他的屁股里还插着巨大的按摩棒。
——“我就说了吧,像条狗一样很爽,是不是?”
——“不用思考,只要屁股不停地发情就好了,对不对?”
青年人看上去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会一脸媚笑地点着头,嘴里喘出粗重的热气。
奚云摸了摸他的头,像在欣赏最完美的观赏。
——“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该怎么让哥哥被肏地合不拢嘴呢。”
——“嘻嘻嘻,你阻挠我跟哥哥在一起,我就废了你的四肢,这不是很公平嘛对不对?”
奚云精神显然有些癫狂,讲话时前言不搭后语,他俯视的姿态悠然地靠在那三四人大的蛹上,任由蝴蝶密密麻麻地交织在肩膀处……
脚底边是半死不活,只剩身体的人,身后还抽插着硕大的按摩棒。
画面诡异地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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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救命稻草
深夜两点的酒吧。
像隐没在纯黑中长满獠牙的兽。断断续续的镭射光干巴巴地吊在天花板处。酒吧里轮班的服务员穿着褶皱的马甲蹲在墙角抽了支烟,偏头看了眼还未散场的闹剧。
段渝川沉默地站在站台的中心。
整个酒吧像被抽干了生气一般。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言辞挑逗的男人——赵煜扯开嗓子吼了几声后便安静了,还未彻底融化的嘴依稀看出微微向上扯开的诡异弧度。
他带着濒死前意外的绅士风度,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朝段渝川笑了笑,几乎四肢并用地逃离开他身边,脸上融化的速度愈发加快,靡烂的血腥气充斥着几十平的酒吧,纵使酒池肉林的颓废气息也掩盖不住。
周围的人也停止了沸腾,像被看不见的银丝操纵的玩偶,关节诡异地扭动着,重新站回了舞台动作一致地跳起舞。
段渝川在人群中找到了陈沿年的身影。
像人群中每一个人一样,跳着奇怪的舞蹈,动作扭曲地像一帧一帧拼凑出的。
他用后肘把他打晕之后拦腰抱起扛回了他的雪佛莱。
街道上沉默烟灰弥漫。腐朽的垃圾散发着恶臭。闹剧依然不散场。
深夜,陈沿年在床上翻了个身,头是出奇地疼,像有什么虫子钻进去在啃噬他的神经,他抽气一声,感叹昨晚喝得不少。
正当他想继续睡时,落地窗前微弱的光和轻轻的说话声莫名让他没了睡意。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
只看到段渝川裹着卡其色长款外套,似乎烦恼着什么,目光盯着浓厚的夜色,左手不住地撩拨着棕栗色的短发,浑身蒙上一层橘黄色的光。
——“喂,梁爷爷。”
声音沙哑低沉。
——“我抽时间到您那去一趟吧。我好像被什么邪门东西缠上了……”
陈沿年好奇地想多听一会儿,刚把耳朵贴在玻璃窗上,忽觉得鼻尖发痒一个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段渝川速度警觉地回了头并迅速挂断了手上的电话,像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一样。
——“醒了?”
段渝川抖了抖身上的外套。
——“嗯,昨晚我喝了多少?”
陈沿年头痛又开始了,此时更是突突地难受,左手按着太阳穴道。
段渝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道。
——“你没印象了?昨晚的事?”
陈沿年咬唇,似乎当真在绞尽脑汁回忆,最后还是苦恼地摇头。
——“我到底是喝了多少?我只记得昨晚开车到酒吧,看到你在跟什么人聊天聊得还挺开心,然后我就放心了,之后我干了什么通通没印象了……”
段渝川不语。
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陈沿年。
逃开了那个恐怖而诡异的云水镇,终究是逃不开奚云。到底是他天真了。
杀人精神控制,诸如此类邪魔外道他做起来眼睛眨都不眨,这种人,只是躲开了就能安然无恙?不过是小孩子淘气罢了。
段渝川想到过去曾做得种种反抗,心里的疲惫感如山倒地向他倾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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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云水镇的水,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已然静水流深。
陈沿年几日前告别段渝川只身去旅游了,走之前也询问过他要不要一同去,只是段渝川没有心思罢了。
他看着红木桌上摆着的日历,黑色水笔打出的叉在纸上晕染开,他指尖一个个轻抚过去,最终停留在28号上。
离他离开云水镇将近两个月了。
窗外天色正好,麻雀在枝头上站成了一排。
段渝川只身开车拐进了市区。
市内高楼大厦逐渐映入眼帘,红绿灯过了数十个,他拐了一连串的弯,直到生理开始起不适反应后,视线里才模模糊糊出现一家不起眼的小独栋。
段渝川从车上大包小包拎了许多礼品,慢慢悠悠走进了平楼里。
褪了色的“烟酒售卖批发”招牌被高高挂起。
——“梁爷爷。”
段渝川撩开内堂的串珠门帘,四处张望没看见一个人影。
楼房用的还是五六十年代的装修,白红印花的瓷砖已经泛起了黄垢。墙上一口上了年纪的大摆钟整点便会飞出一只木头刻的鸟。正对大厅处没有电视和电子产品,只有一副约莫五六米的山青水翠的刺绣。
缓缓,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扶着拐杖不知从哪个房间钻了出,表情平淡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小川。”
这老爷子叫梁友正。也是云水镇过去的居民,后来想离开镇子发展,十几年前只身出了云水镇。当年听梁爷爷回忆,段渝川离开镇子读书也是他提的建议,更是他联合着段渝川的祖母瞒着村里人把他带了出来。
只不过不巧,段渝川对这件事,包括小时候在云水镇,已然没什么印象。
梁友正泡了一壶龙井,叼着一只烟斗慢腾腾地坐在躺椅上,眼睛眯了眯,带着股惊异的严厉。
——“遇到麻烦事了,嗯,给爷爷说说?”
在云水镇的故事像被刻进了dna,他几乎用不着太多回忆,轻车熟路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表情已经带着释然和平静。
——“爷爷,这个人,您知道么?”
梁友正把烟斗拿在手里,端起磕了一角的茶碗抿口茶,神情没变,不急不忙。
——“有过交集。他不是个喜欢跟人打交道的人。”
段渝川似乎瞥见一丝希望,心里着急,把之前梦中两人幼年时的交往也全盘托付。
——“爷爷,您知道,您还能想起来,我来荔皖之前,是不是与他认识?”
——“到底是天意茫茫不可窥啊。”
——“什么?”
段渝川听见梁友正似乎叹息了一声。
梁友正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厚重的眼袋垂在满是皱纹的脸皮上。
——“没事,真是老了,越来越睡不醒了。”
——“小川,缠上你的人不是什么善茬。爷爷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当初本身就是我们亏欠他……唉算了不提了,这样吧,你先按我说得做。”
段渝川看着梁友正语无伦次的神态有些担忧,脑海里却细细琢磨着梁友正的话。
亏欠。亏欠什么?
——“你先找个人在你身后随便纹个什么,只要能遮盖掉那多铃兰蝴蝶就好。”
——“仔细回忆,小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你当时唯一一次没做噩梦是不是佩戴了什么,亦或者是使用了什么物品,不管什么把它重新找回来。”
梁友正的语速无端加快,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年迈的身体撑不住快语速的吐露,已经开始微微喘气。
——“最后。他拉着你成婚那日送给你的花带,用桃木蘸水,放在火盆里,一起烧掉。越快越好。小川,越快越好……”
第17章 情敌
天气有些转凉的趋势。
告别老爷子之后,段渝川靠着车门抽了根烟,灰色的烟雾在他鼻翼边打转,迷蒙中他的脸部线条显得格外硬朗。斜睨着看了眼四处街道的风景,把抽完还带着星火的烟条丢在地上碾了两三次,叹口气不再留恋地打开车门。
——第一步。
段渝川趁着天色未晚,跟着导航去了最近的一家纹身店。
套着黑色围布的年轻师傅看着难得的大帅哥,笑得格外纯情。
——“先生想纹什么呢?”
那股烟草味呛人得狠,仍穷追不舍在段渝川口腔里打架。
他眼尾微抬,随意扫了一眼,指尖停在半截悬月状图样上,随后指了指腰间。
——“这儿。越大越好。把这只蝴蝶遮掉。”
侧腰上那蓝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似乎在煽动翅膀宣泄不满。诡秘的荧光蓝在昏暗的灯光下更诡谲。
年轻的纹身师眼睛瞬间发直,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腰上嫩肉。
——“这是谁纹上去的?太美了……”
就在指尖触碰到蝴蝶翼的一刹那,似乎针扎般的刺痛感沿着反射弧一路延伸到神经中枢,恍惚间手指似乎已经涌出血珠。
段渝川冷笑一声,腰上的蓝色多瑙蝶已经乖顺地停在铃兰花边。
——第二步。
段渝川拿出埋在院子里的桃粉色花带。
长一尺半的花带是手工刺绣的,做功精良走针严密,每一处叶脉花蕊无不宣扬着喜庆的氛围。只是再拿出来时,已经沾上了土壤的泥腥。
这几件事不能一蹴而就。
把花带烧成灰之前,段渝川特地请了在本地小有名气的阴阳师作法,他用桃木点燃了火种,妖冶的火舌在栅栏外滋滋啦啦地咆哮,想要逃脱束缚。
眼见火苗越烧越旺,周遭已然是被淹没在火焰和火焰之中,段渝川单手拎着花带,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和烦闷,不带一丝留恋地把它甩进一团大火之中。
——第三步。
他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是在来到云水镇的第一天。
是在撞上奚云的那天中午。
那,他那晚没做噩梦的原因是什么?
段渝川靠在车座上,车窗没打开,闷热,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让他止不住反胃,头像发热的处理器,已然有了些要爆炸的危险。
左手轻轻摩挲起太阳穴。腰上新纹的悬月还在红肿瘙痒。
模模糊糊地。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再次像碧蓝大海里的纸船,他想伸手拥揽在怀,繁琐杂碎的记忆海浪不如人意,把它们越推越远……
朦朦胧胧中,母亲拉着他说,小川,祖母留了些东西给你……
狭长如羊肠子般的小道上,两人交媾的身影,他遏制不住的喘息,身上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抱着他的小腿来回啃噬轻吻……热烈的欢爱结束之后,他问他,脖子上是什么?
临走前,他拿走了他的……
段渝川眼皮嗖地抬起。
心确是陡然坠进深渊。
是祖母留给自己的玉制平安扣。
那天晚上,他把它摆在床头柜,难得的,他没有再梦见他。
是了。
段渝川手间温度开始直线下降。
——“师傅,调头,去最近的奢侈品店。”
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照着模子再买一个平安扣,一切都会落上句号。
窗外的风景糊成一团,像抽象的油画,只能看见不同饱和度的绿色在眼前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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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扣的款式多样,但找到一个跟百年前的款式相同的,总要花些时间和心思。但段渝川等不及了,他掏出银行卡,干脆利落地找人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款式。
只是时间上仍要等六七天。
当初段渝川离开水云镇时对奚云承诺,只是处理内务,最多两个月,纵然没有给定具体的时间,但段渝川总觉得心里涌上不好的
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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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伸开獠牙逐渐占领上空。月是难得的针线般的细弯,金灿灿的,像不怀好意而笑弯的眼。
陈沿年今天结束旅行,飞机即将降落。
手机里的A—玉饰阿兰给他发信息让他取货。
红色未读信息占满手机屏幕,段渝川叹口气回复了陈沿年十分钟后在A口等他,先打了方向盘取走了平安扣。
到底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平安扣看得出是上乘的料子,玉质油润透亮,像绿色的悦动的泉眼,典型的冰种,清爽而透明如镜花水月。底边一环刻了小小的玉麒麟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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