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你要是死了我大概会吃掉你的身体吧,怎么样,你也可以这样做哦。】
【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你是我的。】
……
明明是寄生在其他人身躯里的怪物,在这一刻竟然跟昔日那个恶鬼般的男生重叠在了一起。
仿佛那鬼魂再一次苏醒,附身在了自己已死的躯壳之上。
*
甘棠保持着之前不敢动弹的姿势,指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
早在“岑梓白”低头即将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抓紧了自己手边的手电筒。
老式手电筒确实非常不好用。合金制成的长条银色金属筒身早已锈迹斑斑,光线也很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老式手电筒非常非常的重——重到只要足够用力,应该能轻松地敲碎另外一个人的颅骨。
甘棠瞳孔空洞,他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岑梓白”,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仿佛连世界都要毁灭的雨夜里。自己是如何伸手探入男生潮湿泥泞的发间,抓着他的头发,然后一刀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在这么想的同时,他的胳膊肘微微抬了起来,他死死地抓紧了手中的手电筒,目光转移到了“岑梓白”的太阳穴上。
这一刻他的心情竟然是平静的,平静到他能若无其事直接对着男生开口道:
“啊,那是什么?”
甘棠忽然抬起手,指间直接点向了岑梓白的身后。
而岑梓白也丝毫没有作为大boss的阴险狡诈,他似乎依然热衷于扮演甘棠的小狗(尽管演技已经非常糟糕了)。
甘棠一开口,他当即就转过头去,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甘棠已经高高举起了手。
只差那么一瞬间,甘棠便会用那只沉重的手电筒将他的脑袋砸成一颗破烂的西瓜。
然而,偏偏也就在这时候,树林的后面却赫然传来了人声,以及一丝一缕的光晕。
甘棠最开始不过是在骗岑梓白,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手一指,竟然是真的有人来了。
树枝被人小心地拨开,紧接着一个人……一个活人,朝着甘棠和岑梓白的方向探出了头。
来人一脸烦躁,气势汹汹,正是之前被派去跟甘棠搭伴的村民。
“靠,糖伢子你怎么乱跑啊?!都说了跟着我跟着我,你怎么跑到山上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找你tm都快找疯了,那边张二没找到结果你这边莫名其妙少一个人,都这么大人了,乱跑个什么……”
村民也是被折腾地快疯了。
他甚至不知道甘棠是什么时候走丢的,自己也不过就是抽了根烟,再回来人就不见了。
吓得半死的情况下,再次见到甘棠难免有了迁怒。
结果再一抬眼,他愕然地看到了甘棠身侧那个笑容古怪的高大男生。
忽然多了一个人,他吓了一跳。
原本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收敛。
那男生明明就是个城里来的外人,可是看向他的时候,神色间却总有一种让人不自在的意味深长。
好在之后那男生偏了偏头,随即就十分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起来,说是甘棠的朋友,听见晚上外面动静大,最后特意找过来的。
“这……这样啊。”
村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只要一看见这城里来的少爷,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然后没好气地换了话题,算是找了个台阶下来。
“行吧行吧,总之你们城里伢子不要乱跑,这山里邪门得很。那什么,张二也不用找了,村长说了,让所有人都赶紧回去!”
作者有话说:
甘棠:经常杀人的人都知道,杀老公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第106章 补字
有外人在,岑梓白的所有表现都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比起一路沉默寡言的甘棠,他反而是那个更加开朗更加阳光的人。回村的路上,他时不时还能跟那名神色凝重的村民攀谈几句。而甘棠却是目光空洞,神色恍惚,抓着手电筒的那只手用力到肌肉胀痛。
他这幅模样惹得村民都好几次忍不住回过头多看几眼,心中直犯嘀咕:这张娭毑的外孙瞅着精神头怎么不太对……
这么一对比,甘棠之前在岑梓白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恐怖,以及他所看到的那些画面,仿佛只是一场虚妄的幻想。
其实就连甘棠自己都很希望,一切都只是幻想出来的。
只可惜,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自我欺骗下去了。回村的路上,他明明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可他依然可以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注视感。
黏腻,阴湿的目光始终像是条湿哒哒的舌头,阴魂不散地附着在他的肩头胸前。
甘棠强忍着那种不适感,在被“偷窥”的瞬间,他本能地抬眼看向“岑梓白”。如今这个角度,他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男生的后脑勺,男生的头发依旧浓密乌黑,可甘棠的脑海里却再一次浮现起了那个雨夜,对方的头是如何嗑到石头上凹陷下去,脑浆流到手指上又是如何湿润滑腻的……
【“嘻……”】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岑梓白”恰到好处地嗤笑了一声。
然后,男生适时地转过头来,冲着他飞快地眨了眨眼。
“糖糖,别跟丢哦。张叔可是说了如今是多事之秋,这夜晚的山里可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听到“岑梓白”刻意加重的单词,甘棠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他必须强迫自己迈动脚步而不是直接尖叫着冲进树林里逃跑。
而这绝非是因为他勇敢,纯粹是因为,他一路走下来,始终觉得自己耳畔回荡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摩擦声。
……在黑暗的最深处,无数双眼睛始终在默不作声地窥看着他,凝视着他。
甘棠感觉自己快疯了。
之前“岑梓白”留在他身上的口涎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散发隐隐约约的腥味,那味道就像是能顺着鼻腔钻进他的脑子里一般,让他愈发昏沉,难以思考。
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跟着人到了村里,远远看着山中那座灯火通明的村庄,甘棠才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回了村,甘棠立刻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村长要让人都回来——跟走时相比,如今村里恐慌的架势,比之前还要夸张。
用人心惶惶,鸡犬不宁来形容都安全不为过。
之前张二叔家主要都是住在附近的那些被吵醒的人,可如今甘棠看着村子口晒谷坪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怀疑整座封井村所有人,如今都醒了聚在了这里。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天色,月上中天,现在都已经深夜凌晨过。
之前岑梓白跟村民攀谈时,只知道这个晚上除了张二叔家其实还有人出了事,甘棠本来注意力全部都在岑梓白身上倒也没太在意,但现在眼瞅着这阵仗,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外婆。
老人瞅着倒像是被人强行从床上拖起来的,此时站在人群中就连背脊都佝偻得厉害,整个人瘦骨伶仃,好像只有一张沟壑纵横的皮松松垮垮挂在那架小而脆的骨架上。
甚至就连它的眼神也是空洞的,不知道到底在看向哪里……直到甘棠被村民们领着到了地方,早在其他人发现甘棠回来之前,外婆锐利冰冷的目光就已经笔直地射了过来。
“张娭毑!”
村民也朝着外婆招了招手。
“帮你把糖伢子送过来啦您老人家这下不用急了吧……”
看到外婆之后,甘棠本能地松了一口气,他逃一般越过了岑梓白朝着外婆跑了过去。
“甘棠,过来——”
可以往最是溺爱甘棠的外婆,这次声音却异常严厉。
甘棠刚刚靠近,外婆便已经伸手,一把就将他强行拽到了自己的身侧。
“嘶……”
他从来没有想过外婆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双枯瘦的手就像是爪子一般,死死的抠进了甘棠的皮肉里,掐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外,外婆?”
甘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耳畔就传来了一阵嚎哭。
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女人正在捂着脸哭。
“……这可怎么办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明明上床前还在屋里头,一下子就不见了……他还病得那么厉害,我晚上特意去看了,烧得人都冇知觉嗒,饭都吃不了一口全部都吐了,我还说明天一定要去镇里头去看一看结果现在人都没了……一个地都下不得的人,哪里会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甘棠凝神听着,然后那股毛骨悚然的不详预感再一次从骨髓的最深处爬了出——
其实除了张二叔之外,这个晚上,不大的村子里,竟然还有人也一同失踪了。
而且跟张二叔不同,那唤作张伟国的村民,是土生土长的封井村本地人,家里没有外人,就一个结婚好多年的老婆,还有两个儿子。家里条件也不算太好,一家四口挤挤挨挨住在同一栋屋子里,有点儿动静都听得见。
可他依然无声无息,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说起来也巧,要不是这晚上有张二叔家那个意外,恐怕要到第二天白天,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
村长也是无意间发现,今天晚上帮忙负责找人的男人里少了几个身影,还偏偏都是往日跟张二关系不错的,寻思着着事实在有些奇怪,便去敲了那几个人的家门。
结果开门后,那些人不是浑浑噩噩,目光呆滞,就是说高烧重病在床起不来身。
最后敲到张伟国的家里,屋里堂客被吵醒后,一摸被窝……发现被子里已经空了。
“我开始还以为是他尿了,那被窝里好臭啊,湿淋淋的,全是水……”
晒谷坪上,女人还在抹着眼泪,惊慌失措地复述之前发生的种种细节。
“我想说那也没办法,我还在骂他,然后就起来去换被子……可地上也都是水,好多臭烘烘的水……我换了被子开灯去找他,我想跟他说要尿好歹也去院子里尿,尿家里算什么又不是狗……”
“可我真的找了好久,家里就这么点大的地方,那么大个人愣是不见了……”
……
放在往常,这时怕是早有人急急忙忙上前安慰探询一番,好从那惊慌失措的女人口中挖出更多令人津津乐道的细节。
可今天晚上,除了几个亲近的亲戚朋友簇拥在女人身侧,坪里众人却都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气氛压抑极了。
白天闹诈尸,晚上有人杀夫有人失踪。
意外发生得太过于频繁,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隐隐嗅到那股风雨飘摇的气息。
而作为一村之首,村长这时候瞅着也是焦头烂额。
他揉着太阳穴,努力听着女人的哭诉,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他无意间问道:“那你家就冇得别人看到你老公啊?”
女人迟疑了一下。
“……有,有倒是有,但是那就是细崽子在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当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我才冒胡说八道!”
男孩的声音又脆又尖,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然后便听到他哭着继续道:“我看到了,我就是看到了,我起来撒尿看到爸爸,他就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我喊了他一声,他没应,我就去拉他的手,结果爸爸一下子就趴到地,一拱一拱的,然后就他就沿着墙爬出去了……”
……
听到这里,甘棠明显感觉到,外婆拉着他的那只手,倏然变得无比用力。
原本甘棠还能忍,这下却是痛得差点惨叫。
结果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外婆的手腕上。
“外婆,你把糖糖弄疼了。”
“岑梓白”鬼魅般的身影贴到了人前,男生温和地笑着,然后拉开了外婆的手。
外婆一直到这时才像是如梦方醒一般,她喉咙里突出一口浑浊的气,愕然转头看向“岑梓白”,然后才望向甘棠。
“我没注意,糖糖,我没注意对不起啊。”
老人语无伦次地说道。
看得出来,外婆此刻正在拼命地保持冷静,但是那种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还是从她浑浊的眼睛中满溢了出来。
“哎呀,没事的,哪里疼啊就这人大惊小怪。”
甘棠的眉头紧皱,他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挪了个身位,将自己隔在了“岑梓白”和外婆中间——天知道他看到“岑梓白”竟然对外婆伸手时,他吓得有多惨。
然后他强迫自己直直瞪向“岑梓白”。
好在,“岑梓白”在有旁人在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收敛一点。
甘棠一瞪他,他就立刻松了手,不太好意思似的往后退了退。
“我,我就是看你有点……”
甘棠直接转身忽略了他。
“外婆,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少年凑到了外婆身侧,小声问道。
从动作上来开,他恨不得将外婆瘦小的身体整个人挡在身下,连看都不要被“岑梓白”看到。
男生凝视着其实也十分纤细单薄的少年,嘴角轻轻地向上勾了勾。
……
而另一边,外婆还在跟甘棠逞强,说自己没事只是没睡好,正在跟甘棠拉扯时,旁边却传来了村民们指名道姓的问话:“张娭毑?张娭毑,您老人家之前就老是说,那个‘借肉’搞不得搞不得,唉,当时要是听了你的就好了……您看看,如今这事,是不是因为……因为‘借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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