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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宵明不屑道：“我不排挤他们就算不错的了。”
他道了再见，哼着歌往思明走。
宋可言虽然年纪小，对死亡没有感知，但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最近父母情绪皆不高，她也闷闷不乐了好一阵，最近才好起来。
即便如此，谢宵明临走前还是托小赵做了杯可可牛奶，多加了香草糖浆，用保温杯装好带走了。
一到放学，思明门口总是会停一排的豪车，今天打头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司机保姆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谢宵明拎着牛奶站得远远的，咂了咂嘴。
宋可言出来得很早，她遗传了柳家人的高挑，小小年纪，身高长势就已十分喜人，谢宵明远远就看见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被人牵着蹦蹦哒哒地往外走。
牵着宋可言的那人是裴既望。
谢宵明本来垮着肩，一见到裴既望，脑神经刷地绷紧了，跟琴弦似地嗡嗡响，他立刻站直，保温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回左手，然后快步走上前去。
裴既望没注意，快碰面了才看清楚眼前的大高个是谢宵明，他诧异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宵明不满：“什么叫又？”
宋可言挣开裴既望的手，欣喜地喊了声：“哥哥！”
裴既望愣了愣，看看宋可言，又看看谢宵明，谢宵明垂着头，隐约能看见他在抿嘴笑，右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裴既望问：“你是她表哥？”
谢宵明说：“是啊。”，又问：“你是她班主任？”
“不是，我同事请病假了，我这两天帮他带一带。”裴既望摇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你真是她表哥？”
谢宵明一副很受屈辱的样子：“我看起来很像人贩子吗？”
宋可言牵着谢宵明的手，替自己哥哥解释：“老师，他真的是我哥哥！”
“既然可言都这么说了，那老师就相信啦！”裴既望蹲下来，替宋可言理了理衣领，“你妈妈呢？”
“她爸妈有事儿才托我来的。”
谢宵明抢着回答，裴既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谢宵明脑子里的弦立刻哆啦咪发嗦跟着弹，凑出来一句：“我问你了？”
正巧有宋可言的同学和家长一起走出校门，两个小女孩儿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话，裴既望和家长寒暄几句，托她照看着宋可言，然后拉着谢宵明到一旁。
“怎么了？”谢宵明笑得得意，“这么着急？”
裴既望没呛回去，只是无语地看着他，说道：“真有正事儿。”
谢宵明站得更直了一点。
裴既望斟酌一下措辞，说：“今天可言在学校，问我什么是‘死’。”
“啊？”
“虽然学校有过这方面的教学，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和家长沟通一下，毕竟她奶奶刚过世，你向你小姨传达一下吧，这些东西还是得家长来引导。”
“好。”
“好了。”裴既望看谢宵明如临大敌的样子，放松了语气，“你紧张什么？”
“是你说有正事儿的！”
“我是说正事儿，又不是要怎么你。”
谢宵明拿脚尖蹭地，嘴里嘟囔说：“条件反射，每次你这种表情都要找我吵架。”
裴既望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
说了一半，他沉默下来，剩下半句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两人各怀心思，眼睛也不往对方身上看，谢宵明坚持拿脚尖搓地，誓要把路面从磨砂蹭成镜面；裴既望左看右看，关心着园内学生的离校情况，十分敬业。
直到宋可言蹦哒过来，脆生生地打断两人的沉默：“哥哥，可以走了吗？”
谢宵明把保温杯往她手里一塞：“可以可以，跟裴老师说再见。”
“裴老师再见！”
裴既望挤出一个笑：“再见。”
谢宵明冲裴既望点点头，他其实想问裴既望为什么连健身房也不去了，末了还是没问出口。
裴既望也剩了半截话没说，今天宋可言不止问了他死亡是什么。
裴既望用老生常谈的话术告诉宋可言，死亡是一个时间点，表示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旅途告一段落，该和亲人朋友说再见，去新的世界冒险了。
宋可言问：“那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吗？”
“是呢，不过死亡的人会永远存在在爱他的人的心里呀。”
宋可言想了想，又说：“那我哥哥死过，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我姨妈说他死外面了。”
涉及到学生的家庭隐私，裴既望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这不一样。
他看着谢宵明牵着宋可言的背影，他太高，肩膀往宋可言那边偏着，背上还是背着一个黑包，看着已经很旧了，裴既望觉得有些眼熟，但没等他眯着眼睛努力看清，谢宵明已经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护着宋可言爬上后座，自己再跟着钻进去，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车开走后，裴既望才如梦初醒般动了动被寒风吹僵的手指，原来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宋可言说的那段时间他是在加拿大吗？他这么念家的一个人，怎么会让妈妈说出这种话呢？
往回走的时候他想纠结这些干什么？自己和谢宵明不应该是这样，前任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旧情复燃没意思。像他和严历霄，分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甚至都从对方的社交圈里完全消失了，这才是正常的，裴既望不是做不到。
一定是谢宵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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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疲惫，与打工人。
第13章
Jason这段时间上班老觉得背后黏着什么东西。
他上完一节私教课，靠在前台和新来的小妹聊天，小妹眼神时不时越过他往里面望，Jason和她说话，她就收回视线，抿着嘴巴憋笑，明明年纪比他还要小两岁，但Jason愣是从她脸上看出了慈祥。
“你到底在笑什么？”Jason终于忍不住，扭头也往里面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妹连连摆手：“没有啊，没有。”
Jason恍然大悟：“你看上哪个帅哥了？”
说完，他又扭头，点评着视线范围内的几个男人：“跑步机旁边那个吗？还是那个哑铃狂魔……”
话音未落，小妹咯咯笑起来，再次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我可不敢。”
“你说清楚一点，奇奇怪怪的。”
小妹朝里面努努嘴：“喏，就那个哑铃狂魔，每次来都偷看你，你没注意吗？”
健身房里gay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像裴既望，Jason见得多，也没觉得被冒犯，他挠挠头：“我真还没发现，他看我干嘛？”
“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那不可能啊，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如此笔直的气息。”
“gay就爱直男，你不懂。”小妹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Jason赞同后半句，前半句他不甚了解，不敢苟同，只好说：“他是我一个学员的仇人来着。”
“你学员没在这儿和他打起来？”
“他俩不是同一天的课，再说了，哑铃狂魔也不是我学员。”
“所以你为什么叫他‘哑铃狂魔’？”
“因为他每次……”Jason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皱眉，“他每次来都狂举哑铃，跟要找谁寻仇一样，哇他不会真想找裴既望寻仇吧？”
他刚说完，小妹就朝他使了个眼色，低下头假装翻手中的资料。
Jason第三次扭头，“哑铃狂魔”正朝他款款走来。
“你好。”谢宵明说。
他这几天都没在健身房遇到裴既望，转而把主意打到了Jason身上，然而计划了好几天也只敢偷偷摸摸看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找Jason要裴既望的联系方式，每次一犹豫，他就去举哑铃，运动果然有益身心，每次一举完，他就不犹豫了，而是直接放弃。
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想着再怎么要把“八”字这一撇给画出去，至于这个“八”字往哪边撇，他还没想好。
“呃，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是裴既望的教练是吧？”
前台小妹偷摸抬眼看，Jason内心警铃大作，他做作地咳嗽两声，把谢宵明叫到了另外一边：“过来聊吧。”
裴既望以前说过，健身房是除了gay吧之外gay含量最高的场所之一，谢宵明说那你以后别去健身房了。
裴既望当时说他才懒得健身。
骗子。
于是谢宵明也警惕起来：“你跟裴既望什么关系？”
“我是他教练啊。”Jason说，“也是朋友。”
意思是你别打报复裴既望的主意，但在谢宵明眼里，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谢宵明虽然口才不好，但他一向信奉以理服人，况且Jason块头比他大，于是他往后退了两步，抱起双臂：“我也是他朋友。”
“前男朋友”里“朋友”二字占了一半，至少也得算半个朋友，谢宵明觉得这不算撒谎。
Jason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是吗？”
谢宵明抬高下巴：“那是。”
“所以你找我干嘛？”
“我刚回国，还没他联系方式，你能把他手机号给我吗？”
“你不是他朋友吗？你没他手机号？”
谢宵明一时卡壳，找补道：“我这不是刚回国。”
“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把学员的联系方式给出去的，你去问问你其他朋友吧。”
Jason抬脚就要走，谢宵明拉住他的胳膊：“哎哥们儿，别走啊！”
前台小妹抻着脖子努力往这边张望，Jason赶紧甩开谢宵明：“这位顾客，您能别拉拉扯扯的吗？”
“哦不好意思。”
谢宵明松开他，Jason毕竟是专业人士，肌肉练得十分到位，谢宵明一摸就想幸好没起肢体冲突，打赢坐牢打输住院，不知道裴既望到时候是去派出所捞Jason还是来医院看自己。
Jason走前看谢宵明立在那里呆呆的泄气样子，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提醒他道：“你认识庄灵翎吗？”
“认识。”
“她也在这里健身，你可以问问她。”Jason忍不住吐槽，“不过她不经常来，你可以周末过来碰碰运气。”
“谢谢！”
“不过……哎算了。”
Jason本来想问他和裴既望到底有什么过节，一个说是仇人一个说是朋友，但这是人家私事，Jason觉得还是少掺和。
谢宵明和裴既望的关系定义有待商榷，但谢宵明和庄灵翎的关系就十分明了了，他俩互相看不惯，庄灵翎嫌他又蠢又渣，谢宵明觉得她烦不胜烦，裴既望每每斡旋在两人中间都觉得精疲力尽。
谢宵明和裴既望在一起之前，在大学里谈过两场短暂的恋爱，第一段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个月，对方是同系大二的学姐，才貌双全，只是还没等大家多感叹几句金童玉女天赐良缘，谢宵明就以“没感觉”为由光速地甩了她。
和学姐分手后不到两周，谢宵明又接受了隔壁班独苗苗女生的告白，没等女生整理好喜悦的心情正式投入恋爱，谢宵明又觉得每天早中晚公式化的聊天太无聊，半个月不到，以同样的理由和她提了分手。
女生哭得梨花带雨，问谢宵明既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答应她？
谢宵明回答得诚实：“我觉得可以试试，但是试试之后发现不行，你不能逼我非要喜欢你吧？”
庄灵翎和她是室友，征得本人同意后，伙同同寝另外两个脾气火爆的女生一起往校园告白墙上投了稿，自此，谢宵明“渣男”的名头在学院女生圈子里正式打响。
但仍挡不住有人因为他好看的脸而心怀幻想，认为自己可以做那个让浪子回头的人。只是后来再遇到有人示好，谢宵明再也没答应过，被挂上告白墙的事让他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吃饭都打不起精神，虽然投稿没指名道姓，但大多数人都知道是他，大一新生热衷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八卦，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庄灵翎为室友打抱不平，和裴既望聚餐时愤愤地骂：“蠢货还要学渣男游戏人间，他哪怕骗骗人家呢？”
裴既望那时刚和谢宵明认识三四个月，平时在微信上聊天不多，属于点赞之交。谢宵明话多，屁大点事儿都要发朋友圈，但裴既望一点没发现他有恋爱的迹象。
“你可别喜欢他。”庄灵翎提醒裴既望，“这种男的靠不住。”
裴既望哭笑不得：“他一个直男，我喜欢他干嘛？”
“我就是提醒你，有些gay不就迷恋直男吗？”庄灵翎说，“直男也就算了，谢宵明这种直男是万万不可以的。”
裴既望安慰她：“好啦，我没这种奇怪的癖好。”
当晚，裴既望躺在床上刷手机，朋友圈里刷到谢宵明今天发的第三条动态，是校园歌手大赛的报名表，谢宵明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好看，有棱有角、干净利落，跟他的性格千差万别，裴既望研究了一阵，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时的初恋也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同样是短暂的一段恋爱，裴既望和他分手的理由是要好好学习，在高中这的确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对方接受得艰难，但没有怀疑。
只是裴既望自己清楚这个理由有多鬼扯，他觉得腻、觉得烦、觉得对方无趣，尤其是他想到毕业后还有那么大的天地等着自己，裴既望就一秒钟都和他谈不下去了。
至少谢宵明诚实，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白点又有什么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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