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九月十六
作者：冷切绿
简介：聚是一对壁人，散是两个逼人。
谢宵明×裴既望
好好的渣男和海王，凑一起怎么变成了忠犬和恋爱脑？
上联：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下联：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横批：祝福锁死
Tag列表：原创小说、BL、长篇、完结、现代、HE、轻松、破镜重圆
第1章
立冬后的半个月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雨。
星期五下班，裴既望回绝了几个邀约，在小区门口的卤味店买了一斤鸭锁骨，回家窝在沙发上边啃边看电视。
最近他一直在追一部无脑偶像剧，剧情正好到女主角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飞，男主角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摔到自己跟前，音乐响起，男主角五官乱飞、手舞足蹈地奔跑上前。演员演技堪忧，导演似乎也水平有限，镜头做了不合时宜的慢处理，导致他格外地像一只要去抢食的峨眉山猴子。
裴既望嗦着骨头，哼哼唧唧地笑了半天。
他掏出手机给庄灵翎发微信：我怀疑这电视剧拍出来洗钱的。
庄灵翎没回，等剧情演到男主角抱着女主角晃了半天，并怒吼着指挥无辜围观群众打120，最后终于把女主角送到了医院之后，庄灵翎才回他：你怎么在看电视呢？
裴既望回：我不看电视还能干嘛？
庄灵翎：你周五晚上不是一般都有局吗？
裴既望：下雨，不想去。
庄灵翎：我看是没帅哥你才不想去吧。
裴既望从打包盒里挑了个完整的鸭锁骨咬在嘴里，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扶手和靠背的夹角，举高手机自拍了一张给庄灵翎发过去：什么帅哥能够让我放弃这样的神仙生活？
庄灵翎又是很久没回。
她工作忙，经常加班，没时间社交，也很久没谈恋爱，庄灵翎她妈愁得饭都吃不下，说自己瘦了十多斤。今年庄灵翎中秋回老家，她妈在饭桌上米饭只吃两口，夹菜全挑素的，害得庄灵翎内疚了好半天，结果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她妈躲在厨房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吃剩菜拌饭。
庄灵翎向裴既望吐槽她妈比现在的演员敬业，裴既望笑得不行，立马把自己和自己亲妈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她。
裴既望他妈也不知道在网上看了些什么，天天拐弯抹角地在朋友圈转发传染病防治科普文章，有一次甚至直接甩给裴既望一个链接，上面详细地列好了C市可以领艾滋病阻断药的医院。最后的配图上，几个医生双手抱臂，一派高高在上的怜悯模样，底下一行大字：艾心守护，我们在行动。
裴既望和他们一一对望过去，顿时冒火，语气很冲地回复道：妈，我是个同性恋，但我也不会随便跟人上床，更不会染上这些病，我谈恋爱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做体检。
然后附上了一张前年底他的体检报告，那个时候他刚和严历霄分手，按惯例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除了窦性心律不齐，样样指标正常。
他当初大学毕业留在了C市工作，出柜出得很隐晦。裴既望从小就懂怎么拿捏父母，他是独生子，连着两年过年没回去，全家人只能默默自我消化后表示勉强接受。这次是他头一回在妈妈面前挑明性向，庄灵翎看完之后发来了长达十五秒的语音夸他胆子大。
“我要是敢跟我妈说这些，我妈明天就能来C市把我捉拿归案！”
庄灵翎很少发语音，除非是忙到没时间打字，或者是文字和表情包已经无法完整表达出她的情绪，如果是后者，那证明这件事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能够被裴既望划分进五星八卦范畴。
譬如现在，庄灵翎突然发来一条语音，裴既望连鸭锁骨都不啃了，坐直了身子，调低了电视音量，庄重地点开语音条。
庄灵翎没在加班，听起来像在吃饭，环境嘈杂，在她开口的前一秒裴既望听见一个浑厚的女声在喊“一百三十八号！坐七号桌！”
“我操，裴既望，你看看这个帅哥能不能让你放弃神仙日子。”
她发来一张照片。
热闹的火锅店，桌上架着还没烧开看起来就已经十分热辣的红汤牛油锅，还有一份毛肚和鸭肠入镜，庄灵翎是偷拍视角，镜头压得低，重点不明，一半画面都是桌上的菜，对面还有小半截撑在桌上的胳膊，因此她贴心地在左上角的重点处画了个红圈。
是对面桌的一个模糊侧影，正低着头在吃东西。
裴既望觉得眼熟，点开图片双指放大，只看了两秒，他就迅速辨认出了这人是谁。
嘴里的鸭锁骨瞬间没了滋味，他起身去垃圾桶边吐掉，手指劈里啪啦地打字，又删掉。
庄灵翎又发来一条语音：“妈呀他长得好像谢宵明！”
什么长得好像。
裴既望愤愤地回复她：这根本就是谢宵明！
他那阴魂不散的前前男友谢宵明。
裴既望和谢宵明分了三次手。
第一次是在大二，原因是裴既望和学长出去喝酒喝了个通宵，没回谢宵明电话。
第二次是在大四，裴既望要考研，但谢宵明天天缠着他。
第三次是工作一年后，两人同居了一年，因为早上谢宵明没关卧室飘窗，结果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毁掉了裴既望放在窗台上的多肉，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裴既望骂谢宵明大脑萎缩、海马体缺失，关窗户这种小事都不记得，谢宵明嫌裴既望唧唧歪歪一盆多肉而已也值得大动干戈。
两人没吵多久，谢宵明口不择言：“你怎么跟个女的一样？”
裴既望又骂他性别歧视重男轻女比直男还傻逼，也顺势说：“行啊，我像女的，你不是不喜欢女的吗？那我看咱俩分手算了！”
每次分开的原因倒是挺明确，就是复合都稀里糊涂的，裴既望还记得他俩第二次分手复合，连口头上的约定都没有，两人参加同一个饭局，席间凑巧坐到了一起，就对视了那么一眼，跟什么开关被打开一样，设定好的程序自动运行，散席后两人默契地一起走回宿舍楼，谢宵明还帮他背着书包，里面沉甸甸的都是考研资料。
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裴既望问谢宵明明天要不要去吃中门那家苍蝇馆子，谢宵明说好。
所以最后一次分手的时候裴既望都习惯了，他没觉得是什么大事，还觉得谢宵明搬出去多此一举，反正隔不了几天又得跑回来。
他找庄灵翎喝酒，庄灵翎也说你俩不会过两天又和好了吧？裴既望嘴上恶狠狠的，说要给他个大教训。
他晾了谢宵明三周，终于找到个由头，谢宵明留了件衣服没带走，裴既望发微信想叫他回来拿的时候，聊天气泡旁幽幽弹出来个红色感叹号，裴既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宵明全平台拉黑了。
再过了几天，裴既望听人说，他已经潇潇洒洒地跑到加拿大去了。
裴既望好几天没回过神，也没试着去联系谢宵明，然后他懵懂地意识到这次可能是真的结束了。
谢宵明跑得这么干脆，可能压根就不怎么喜欢自己。
但他又觉得谢宵明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呢？
这个念头虎头铡似的悬在他脖子上，这么多年始终落不下来，裴既望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坦然接受，谢宵明的爱或不爱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问题了。
但当谢宵明这么出现在他眼前，裴既望还是失了神，手指把图片放大又缩小，最后只干巴巴地盯着红圈里的侧影直到眼神失焦、视线模糊，情绪起伏如同小火煮水，咕嘟咕嘟冒着沸腾不起来的小泡，憋得难受。
庄灵翎回他：我去，我都没认出来，刚仔细看好像真的是他！
庄灵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去加拿大挖煤了？他以前不是很白净吗？看着怎么粗糙了这么多？感觉黑了三个度，这你都能认出来？
裴既望：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他身上有股不要脸的气质，别人没有。
庄灵翎回了个大拇指，又回了个猴子敬礼的表情包。
裴既望没再回，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电视剧的剧情越来越离谱，女主角在半空中练体操一样滚了那么多圈，居然只摔破了额头，缠着绷带一脸疑惑地问泪流满面的男主角“你是谁？”俗套的失忆剧情。
裴既望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觉得很没意思，把电视关了。
客厅里霎时间安静下来，雨声变得格外刺耳。
裴既望拉开阳台门瞅了一眼，雨是越下越大，阳台上没晾衣服，不用收拾什么，只有角落里摆着一个塑料凳，上面放着一个空的小花盆，落满了灰。
裴既望工作越来越忙，已经不养任何植物了。
他把门重新拉上，将雨声隔绝在外，转身回客厅收拾干净茶几，把厨余垃圾封好，出门扔到楼道口的垃圾桶里，回家，站在玄关处伸了个懒腰，突然又想起谢宵明。
照片里的谢宵明吃的东西好像是鸭肠，这傻逼吃鸭肠还是喜欢烫一大筷子，跟嗦面一样。
裴既望畅快淋漓地连骂几声傻逼，然后衷心地希望他今天没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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囤不囤文的...先更点再说吧
第2章
大概是天气加持，整个周末裴既望都昏昏欲睡，期间又有几个酒友找他出门，裴既望都回绝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在沙发上瘫了两天，靠拉进度条看完一部评分只有2.6的烂俗偶像剧，到星期天晚上睡觉前还在担心自己第二天起不来。
结果星期一一早赶在闹钟铃响前三分钟准时睁眼，卧室窗帘一拉开，晨曦微露，天幕通透，雨过天晴了。
上周因为下雨，裴既望连着几天都是胡乱喝杯咖啡解决早饭，今天他才像往常一样，出了地铁站就直奔幼儿园隔壁居民区的包子铺。
C城的CBD是旧中创新，中心老城区里辟出来的一块寸土寸金的地界，旧的居民楼和新的摩天大厦交织在一起，把这片土地割裂成条纹碎片，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在附近一所昂贵的私立幼儿园当幼师，这年头，男幼师吃香，裴既望大学志愿是落档调剂到幼儿教育的，后来又跨专业考研失败，没想到却因祸得福——至少没吃过找工作的苦，把工科女庄灵翎恨得牙痒痒。
包子铺开了很多年，每天早上都有附近的上班族排着长队，排到人行道边上就往旁边歪歪扭扭地甩过去一截，看着跟蚊香似的。
裴既望在队伍最末抻着脖子去看店门口挂着的菜单，他还没选好，最前头走出来个人，身形高大，浅灰色卫衣开衫配深蓝牛仔裤，单肩挎着黑色双肩包，重心被压着往那边微微倾斜，他一手攥着塑料袋，一手握着杯豆浆。
这人往旁边站了站，拨开塑料袋就开始大口啃包子，店门口码着一摞蒸笼，热气袅袅，直往他头顶飘，他灰扑扑的一大个儿杵在那里，时不时多动症一样耸两下肩膀，像正在被抖落下来的一堆蚊香灰。
裴既望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谢宵明，诚如庄灵翎所说，他变黑不少，不像以前那样又白又嫩像个小白脸了。
真人比照片更有冲击力，裴既望心脏骤紧，迅速缩回了脖子。
但谢宵明忙着吃早饭没注意到他，两口一个包子塞完，匆匆离开了。
裴既望余光瞥见他离开，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庄灵翎发微信，队伍排到他时，他正在激情打字，忙乱中扫码付了款，拎着一个白糖糕和一杯燕麦粥就走了。
裴既望：我怎么在我们幼儿园附近遇到谢宵明了！
庄灵翎估计还在车上堵着，回得很快：他在你单位那边干嘛？他家公司不是隔你那边老远吗？
裴既望：我怎么知道，阴魂不散的。
庄灵翎：他不会是来堵你的吧？
裴既望想回一句“他堵我干嘛？”，手摸到燕麦粥已经要凉了，他赶紧先把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才继续打字，一句话打了一半，裴既望记起来他和谢宵明第一次分手，谢宵明还真去他宿舍楼下堵过他。
那时候明明是谢宵明提的分手，裴既望还没表现出什么，他反倒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第二天就在宿舍楼下堵到了刚下晚课的裴既望。裴既望抱着专业书，胆战心惊地把他拉到偏僻的墙角，生怕谢宵明脑子一抽就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当场出柜。
谢宵明当时一脸悲伤，控诉裴既望根本不爱自己，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会儿才十九岁，又才恋爱半年多，感情纵向不深刻横向不稳定，还能有什么反应？指望自己为了这么点小事寻死觅活吗？
裴既望没滋没味地嚼吧两下燕麦粥，预制的成品粥挂在口腔里黏稠甜腻，白糖糕也是冷冻速食，咬起来有股塑料味，他这才发现自己没买鸡蛋。
于是裴既望换了个话题：我今早上白糖糕配燕麦粥，碳水配碳水，该怎么跟Jason交代？
庄灵翎也默契地没有再提上一茬，发了个吃惊的表情包说：你怎么回事？办卡的时候不是说好不许偷偷自律的吗？
裴既望站在路边又喝了口燕麦粥，心想碳水超标就超标吧，刚好他周三晚上有应酬，今天先去把课上了。
结果下午裴既望都联系好教练改时间了，快放学时通知明天家委会临时来学校开会讨论秋季研学方案，那可是群得罪不起的主，要加班整理会议资料，坐裴既望隔壁工位的男老师当即一头栽倒在桌上，额头磕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裴既望滑着椅子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联系教练说加班去不了，周三的课要不就取消了。
教练怀疑他借口偷懒，非要给他再挪课，裴既望偷偷拿手机拍了张同事栽倒的身影，说：苍天可鉴，我同事都撅过去了。
教练比他小两岁，体育学院毕业，一米九三、两百斤、黝黑粗壮的壮汉一枚，有个十分曲径通幽的名字叫唐尽深，但他觉得和自己外型不符，对外只介绍自己的英文名Jason。
Jason：我还以为你被庄灵翎带偏了，你劝劝她别办年卡了，纯粹浪费钱。
裴既望：她愿意浪费就浪费吧，算你业绩里你还不乐意了。
Jason：她那钱我挣得都不安心，简直属于天上掉馅儿饼。
Jason：你今天可惜死，咱们健身房来了挺帅一男的，快和我差不多高了，不过没我壮哈哈，应该打不过我。
裴既望：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Jason：你管我，你不是加班吗？去吧皮卡丘！
裴既望回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Jason妈妈在居委会工作，他从小耳濡目染成长得特别热心肠，自从知道裴既望的性取向之后，不仅不歧视，还热衷于在健身房给他搜罗帅哥，但直男体育生审美实在和他相去甚远，裴既望每每看着那些肌肉比他头还大的人形牛蛙都两眼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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