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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古代架空)——Dusty G

时间:2024-08-08 10:24:59  作者:Dusty G
  若他当真失忆了,那他忘了哪些东西呢?
  “严风俞。”
  怔愣间,恩人已经站起来,倾身勾起他的下巴,望进他的眼睛里道:“祁云岚,你记好了,我叫严风俞。”
  随后望向静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的羊胡子老头儿,恭敬地一抱拳道:“多谢薛神医,方才是严某得罪了。”
  羊胡子老头儿立刻摆手道:“不得罪,不得罪。是老头儿医术不精,没能早点儿发现。”
  钱到位就行,说什么得罪不得罪。
  薛神医摸着胸口的一锭金,暗戳戳地腹诽道。
  想了想,薛神医捏着山羊胡子继续道:“这位公子的情况是病也不是病。”
  严风俞负手而立,“此话怎讲?”
  薛神医道:“公子重伤之后久卧病床月余,渐至气血淤塞,眼下既已清醒,那气血自然会慢慢通畅,这气血通畅了,血淤自然就散了,只要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想必不多日便能康复。”
  闻名天下妙手回春的薛神医说能康复,那自然就能康复。
  严风俞默了默,一时竟拿不准心里的情绪。
  ——是希望祁云岚将那些不堪与苦痛的过往全部记起来,继续负重前行,还是忘掉一切,从头开始?
  可惜这件事儿也由不得自己。轻轻颔首,随后再不言语,起身送薛神医离开。
  门扉吱呀一声再次打开,暖风挟着桃花瓣儿卷进屋里,祁云岚望着烛火呆呆发愣,严风俞已经提了羊胡子老头儿出去。
  神医药谷距离此处不过几十余里,谷中药香缭绕,烟雾袅袅,更有当今第一术法大师亲手画下的护持阵法。严风俞虽然已经掌握破阵技巧,但三番两次当着主人家的面做这事显然不好,是以他将薛神医送到谷口,便告辞要走,薛神医却叫住了他,“小老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道是祁云岚的病情还有什么隐情?严风俞拧眉,深邃双眸中的急切不似作伪,沉声道:“薛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薛神医捏着山羊胡子,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云雾缭绕外头的一轮明月,不急不徐地道:“这天下万物从来都是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有活血化瘀的方子,自然也有令寒淤滞涩的方子,不巧,小老二这里正好有一两剂,大侠若是需要的话……”
  话音未落,严风俞长眉一挑,“果真?还请薛神医赐教。”
  薛安嘿嘿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严风俞进了药谷。
  这头丑时的梆子打了四遭,祁云岚脑子里乱糟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正烦闷时,听见屋顶瓦片一声脆响,猜测是不是严风俞送了薛神医翻墙回来,便赶忙爬起来出去。
  一轮朗月挂在半空中,稀疏星辰被云层遮住。
  祁云岚瘸着一条腿儿,蹦到屋外头,昂着脑袋张望了一圈儿,终于在自己的屋顶上头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
  月轮照着那人,那人正低头望向自己。
  祁云岚笑了笑,他想喊严风俞的名字,出口的话却成了“风哥”,仿佛自然而然。
  祁云岚疑惑地蹙了蹙眉。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严风俞已经一言不发地翻身下了屋顶,腰上还别了个酒葫芦。
  祁云岚瞧着眼熟,恍惚记起下午碎裂两半的那个酒葫芦,想来这人把薛神医送回家,折返的时候不忘给自己打壶酒。
  祁云岚笑了笑。
  “想什么呢?”
  转瞬间,严风俞已经靠的极近,微醺的酒香扑打在祁云岚的脸颊上。
  祁云岚的面颊立时红了个透彻,耳朵也微微发起了热,刚想说点儿什么,严风俞已经搂上他的腰,足下用力,带着他踏上老树枝杈,抖落一片桃花,轻飘飘掠向屋顶。
  一时间,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祁云岚想起“几日前”自己当街纵马狂奔的场景。
  同样的是脑袋一片空白,心脏跳到喉咙口。
  不同的是马背上他惶惶然,疑心自己命不久矣。而现在,他的耳朵贴在这人结实的胸膛,听见这人有力的心跳,心底却漫开无边的欢喜。
  两人稳坐在屋顶后,祁云岚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刺激啊——”
  严风俞微微笑着瞥他一眼,随后昂首长饮一口酒,“想问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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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奔
  月明星稀,花香醉人。
  祁云岚托着下巴想了很久。最想知道这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
  他悄悄转头,偷偷看严风俞月下饮酒的英俊侧脸,没成想严风俞也在看他,甫一对视,祁云岚立刻红透了脸,他心虚地低下头,把“无关紧要”的问题挨个问了一遍。
  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己昏睡了多久?腿如何断的?
  以及,脑袋怎么也受了伤?
  严风俞大马金刀地坐着,闻言“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酒,随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娓娓道来祁云岚昏睡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两月前的一个深夜里,百里之外的沧州城下了一场暴雨。
  城外荒山上,狂风刮过树梢,发出阵阵怒吼。
  祁云岚与人缠斗,打了个昏天黑地,最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体力不支地昏倒在山间小路尽头的一座土地庙外。
  这座土地庙废弃已久,墙塌了一半,荒草丛生,门槛却是高得很。
  想来祁云岚杀了那人后,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打算进庙避雨裹伤,奈何失血过多,眼前一片昏黑,加之朗月稀星都被云层遮住,电闪雷鸣不止,一道惊雷过后,祁云岚终是体力不济,被门槛绊倒跌在泥水里再没能起来。
  泥血混合的浆水里,祁云岚面朝下趴着,他的右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雪白的外衣被撕裂无数道细小的口子,皮肉绽放开来。他的血流太多,太快,雨水总也浇不去,渗进泥水里,温热鲜妍,好像棺材底新铺就的一层朱砂红。
  暴雨倾盆而下,严风俞循着打斗痕迹匆匆赶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副场景,当下大骇,他的眼眶倏地变得通红,目眦欲裂。
  一道劈裂天空的惊雷里,严风俞怒吼一声,随后发了狂一样飞身上前,跪倒在地上,摸祁云岚的脸,探他的鼻息,见他嘴巴开开合合好似说了什么话语,只是风太大,雨太吵,严风俞又太急,什么都没听见。
  雨水打进眼睛里,严风俞顾不上擦,他弯腰一把抱起祁云岚后,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带着他连夜狂奔数百里。
  天明鸡叫第三遍的时候,严风俞落汤鸡一般,抱着同样浑身湿透的祁云岚来到神医医谷。
  药童阿二认得他俩,安排好他俩后,立刻撒开了腿,跑去找薛安,“薛安,臭老头,有人找你!”
  薛安被这师侄直呼其名,也不生气,穿好了衣裳,打着哈欠过来,捏着山羊胡子,绕着矮榻来来回回转了三四遍,口中念念有词:“好险,好险,真是险之又险,这刀口再偏上半寸,送来的时间再晚上半刻,这位公子恐怕就要气绝。”
  严风俞面无表情,静静立着。
  药香弥漫的屋子里,雨水还在顺着他的头皮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可是连夜赶路已经耗光了他的情绪,此刻他的心中是无喜无悲,淡淡望向病榻上那人。
  想来十余年的爱恨纠葛已经将这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若他轻易去了,自己怕也是不得长久,想通这一点后,他便有了一种生不同衾死同穴的快意感觉。
  默了默,扯开自己的外袍衣襟,取出随身携带的所有财物——几锭金子并若干银票——把这些财物统统撂到桌上,也把自己的佩刀搁在桌上,望着薛神医道:“救了他这些就是你的,救不了他,你跟我都不用活了。”
  语气也是淡淡的,腾腾的杀意却不似作伪。
  薛神医其人也是一个奇葩。
  倒不是说他医术不行,除了活死人、肉白骨,这世间还没什么病是他薛神医,不能医、不敢医的。
  只是他这人优点明显,缺点也是明显的很。他嗜酒爱财,见了钱就跟见了亲生爹妈似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吝啬鬼。
  眼下,虽然他一点都不怀疑黑着脸的严风俞宝刀一出鞘,自个儿要就人头落地,可惜吝啬鬼的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
  薛神医望着那锭金子,那金灿灿的光落进他的眼镜里,就像是落进了他的心眼里,给他畏畏缩缩的躯壳里平白注入了几分死生无谓的勇气。
  老头儿眼珠一转,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况且不救也是死,救不活也是死,不如收了钱,尽力一试,救活了最好,救不活也做个富死鬼。
  这么想着,他点头哈腰,蘸墨写字,笑出了满脸褶子。
  写好了药方,交给严风俞,着他去寻一些续命的稀世药材,允诺三日内他会用一些特殊的法子,吊住祁云岚的性命。
  但要超过这个时间,他就爱莫能助了。
  这么说着,他收下了严风俞的银钱,数清楚数目后,喜滋滋地收进胸前的衣兜里,拍了拍。
  ——令人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准备等严风俞一离开,便弃了祁云岚和药庐,携巨款逃跑。
  见状,严风俞再不耽搁,收好药方,带上佩刀便出了谷。
  只是续命的稀世良药哪里会是好寻的?
  两日后酉时刚过,严风俞便带着一身的血腥气跌跌撞撞地冲进谷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撑着一口气把以命搏命得来的药材交给薛安后,便径自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七天后了。
  彼时,祁云岚的病情已经稳定,只是总也不醒,眉头总是皱着,好似被噩梦魇住。
  严风俞不愿假手于人,拖着病体给他擦身换药。
  烛火摇曳,祁云岚双目轻阖,脑袋轻轻歪着,身躯却已不似少年时那般白皙纤细,弱不禁风,一点马血就能吓晕。
  此刻,白皙的身体上,胳膊、胸膛、小腹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像一头沉睡的幼狮,充满了爆发力的美感。
  只是这具身体上也是布满伤痕,从锁骨到胸膛,从小腹到大腿,无数道细小的伤口,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愈合。
  ——像无暇的白玉上头悄然裂开了无数道口子。
  严风俞静静地看他。
  目光极慢地扫过他的身体。随后矮下身,温热的唇舌贴上去,吸吮舔舐那些伤口,留下透明的水渍,抬眸,却见沉睡中的祁云岚眉头皱得更紧。
  便凑上前去吻他的眉心,用力地啃咬。……
  如此月余之后,祁云岚终于舒展眉宇,有了醒转的迹象。
  ——没想到竟是失忆了。*
  一阵风吹来,祁云岚心中羞臊难当,裹紧了自己的衣裳。
  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些侥幸,一些疑虑的话,那么此时听了严风俞的话,祁云岚摸着肋骨上平白出现的几处伤疤,想着自己不知何时变高、也变壮了的身体,就算不敢相信他也不得不信了,他的确是失忆了。
  ——且一忘就是十年的岁月。
  他一时想起家中的父母兄弟,不知道他们可还好,一时又想起枕下的那柄宝剑,想起自己灯下舞剑时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便知道那柄宝剑大抵就是他的佩剑罢。
  而所谓的与人缠斗,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大约就是用的那柄宝剑。转念一想。
  少年意气对仗剑江湖的无限向往,竟在自己无知无觉间悄然实现,祁云岚一时又感到胸臆无限。
  他想,不管自己与谁缠斗,那人都该是个大奸大恶之辈,杀人越货,说不定还辱人妻女,无恶不作,这样一个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的家伙竟被自己手刃,真是怎么想怎么过瘾。
  这么想着,他听见严风俞低沉的嗓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太多了。祁云岚想,问题太多了,根本无从问起:我的武功哪里来的?
  那柄宝剑又是哪里来的?
  以及,为何我受了伤是你来救我?
  我们是什么关系?……
  严风俞静静等了一会,没等到祁云岚发声。
  便设身处地想了想,他想此刻祁云岚的脑海中大约有一千个问号来回撞,每一个问号都在急着往外冒,以至于他的大脑一时超负荷运转,整个人都呆掉。
  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笑道:“不然我从头开始讲,如何?”
  【作者有话说】
  内什么,不太会写亲热戏,大家多担待,但是,我会努力的。 * 继续求收藏和海星。
 
 
第5章 初见
  祁云岚转头望向他,点点头,想起自己记忆里最后片段,问道:“那日我的马发了疯,在街上横冲直撞,是你救了我,对吧?”
  严风俞点了点头,正色道:“那日我跟朋友一起在宜楼喝茶,忽然听见楼底下乱糟糟的声音,推开窗一看,原来是祁家的小公子当街纵马,便翻窗出去顺手一捉——”
  祁云岚:“……”
  祁云岚听出了什么,他惊讶道:“——你早认识我!?”
  严风俞笑着点头,随后回忆道:“第一回见你也是在宜楼,那天下午……”*
  严风俞刚来临州城任职没多久,便把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逛了个遍。
  ——城东的醉香居有最出名的酱肘子和脆皮鸭;城南的悦仙楼有最香醇的桃花醉和竹叶青;最大妓馆在城北;想玩爷们儿的话就得去城西的舞烟阁,那里的小倌个顶个的弱柳扶风,骨头比姑娘还软。
  但要是想寻个清净之地,就得去宜楼。那里的香茶和糕点都是一绝。楼下说书的老头嘴皮子也利索,从三国演义说到水浒传,从西厢记崔莺莺私会张生说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还有时下各类新出的话本,从早说到晚,一整天不重样。*
  这天下午,严风俞来得晚,上到二楼雅间要了茶点后,往下一瞧,却见往日里说书老头端坐的地方,今日坐了个半大少年。
  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锦袍玉带,唇红齿白,小模样俊俏的很。
  严风俞暗笑,想道:这是谁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闲得无聊体验生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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