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恨我。”秦忏说话的语速极慢,像是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小时候最怕他,有他在的地方我都不敢去。因为就算我什么也不做,光是站在那,他就会伸出双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如果没有管家佣人阻拦,我的尸体估计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他一心要我死,我们哪里来的感情?”
“你何必假惺惺,装模作样。我对他是那样的态度,对你也一样。”
“我说过的,强逼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
秦父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手指点在桌面上许久。明明是父子,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仿若仇人。
“自不量力。”秦父嘴里冷冷吐出四个字,“我犯得着忌惮你?”
秦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听到秦父的话只是单挑了挑眉,作势要摘下耳机结束对话:“犯不着。”
秦父咬牙,不得已道:“时间。”
秦忏看着他,居然还不死心,问他什么时候才会自愿回去。秦忏语气薄凉,容不得半分商量:“没有。”
“秦忏!”秦父呵住他,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历经商界叱咤风云,呵斥极具威慑。他不紧不慢拿起从头至尾倒扣桌面的手机,以一种谈判的姿态将一张照片呈现给秦忏。
秦忏只是瞥了一眼,神情顿时降至冰点。
这是一张他与林拓晚上放学回家路上的照片,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有关于林拓的信息。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台风过境的那天,两人撑着同一把伞,挨靠得极其近,他低头看着林拓,林拓也正看着他。
“林拓,A市xx镇xx高中学生,高二(7)班,学习一般,beta。”秦父笑了笑,“还是个感受不到信息素有生理缺陷的beta。”
上下滑动手指,平常人小心保护的私密信息对他们而言获取的简直轻而易举:“父亲林浪,货车司机,母亲许如安,无业待家……”
“很一般嘛。”秦父最后失望摇摇头,对这一家人作出点评,他看眼屏幕对面的秦忏,话锋一转,“不过如果真要找出个不一般的地方,他们的儿子----”
秦父对上秦忏泛冷的目光:“林拓。对你而言倒是不一般。”
秦父放下手机,倾斜的天平回归平衡。
他回问刚才的问题,做出迄今为止自认为最大的让步:“时间。”
秦忏脸沉入阴影内,迟迟没有回应,秦父盯着他,不知道又是再打什么鬼算盘。
三分钟后,秦忏扭头望向车窗外,神色带着不情不愿的妥协,给了秦父一个暂时可以接受的回答:“至少要等我念完这里的高中。”
“至少”一词在秦父眼里是十分不完美的,模糊而没有界限。但他见好就收,秦忏威胁他,他也有秦忏的把柄,谁也不必忌惮谁。
“可以。”
秦忏“啪”地一下,重重盖上电脑,胸脯剧烈起伏,视线停留窗户外相谈甚欢的两人上,舌尖在腮帮顶出一个凸起。
秘书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和beta告别:“谢谢你啊,帮我指路。”
beta笑得真诚:“没事没事……真的不用我带你过去吗?”
“哈哈,不麻烦你了。”
“好吧。”
秘书看着地面上对方被夕阳拉长的黑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回到车边,秦忏恰巧拉开车门,秘书颔首的动作一怔,强势的信息素扑面袭来,脖子有点僵硬。
眼前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逼问索要道:“拿出来。”
秘书说话艰难:“什,什么?”
秦忏替他扯下了装饰成纽扣的微型摄像头,捏着纽扣正对阳光,光芒四散,晃得眼睛疼。
沉默。
秘书迫不得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监控视频全都同步到这上面了。”
“只有手机?”
他连连点头:“对,只同步到这部手机。”
面前人意味不明哼笑一声,收下他的手机后慢条斯理挎上书包离去。
信息素的气味逐渐飘散,秘书甩了甩僵硬的手腕,这大少爷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不好相处,脾气怪异,刚才脸冷着冷着居然会突然笑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边腹诽边重新掀开电脑,但还挺好糊弄的,说只同步到手机就毫不怀疑地信了,唉,还是太年轻----
秘书点击键盘的手一顿,眉毛深深皱起,不对,电脑上是有同步备份的,刚才他拍的那个beta的视频去哪儿了?
秘书脸色愈来愈难看,不止如此,连他蛰伏许久偷拍下来有关林拓的照片及记录的信息全都不翼而飞。而唯一碰过他电脑的只有……不可能,不可能,他做事向来谨慎,程序都是请专业人士重新编序加固密码,短短时间内想强行破解打开任意一个软件简直天方夜谭。
“!”
“怎么黑机了?!”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滑落,秘书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好在狂摁数下开机按键后屏幕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还好,还好。
他长吁的一口去忽然噎住,卡在气管不上不下。
电脑变成了出厂设置,所有的资料全部清空,除了壁纸。
原始壁纸上打着一个放大的红色粗体问号:?
第38章 相似
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林拓这次没有走以往常走的小路,别人放学回家健步如飞,兴高采烈迎接假期,就他走得慢吞吞,特意绕了个远路。
途中碰到位问路的外地人,林拓十分热情地帮他指路,如果不是对方推脱,他还打算亲自带领他过去。
回到家打开门,林浪烂醉如泥躺在沙发上,嘴里迷迷糊糊唠叨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回来了?去给你爸再倒杯水。”许如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朝林拓吩咐道,她看了几眼不省人事的林拓,皱眉抱怨,“这几天都是醉成这副鬼样子回家,天天跟别人出去喝酒,没点分寸,晚上还要开车去送货,看他还能不能醒来!”
林拓拍了拍林浪肩,让他喝点水,林浪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拧着眉头“啧”了一声翻了个面,声线弯成了圈:“别烦我!”
林拓放下水杯,自顾自进了房间。
“妈。”林拓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林一宴呢?出去了?”
清水入油锅,炸开的嘈杂音近乎快要掩盖许如安的声音:“没回来过。”
林拓看了眼快黑下来的天,连书包都忘记放下,傻不愣登背着它到厨房门口找许如安问清楚:“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许如安打开抽油烟机,奇怪地瞪了他一眼,随手关上门:“不知道。”
吃了记闭门羹的林拓只能再回到房间,反手锁好门,自从与林一宴同床一晚后,随手锁门成了他的好习惯。
他害怕某个晚上他于梦里睡得正香,床边却留有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光是回想那晚的遭遇,林拓还会遏制不住的后背发寒。
之前房门大开是因为正值盛夏,林一宴房间没有空调,为了照顾到他,让冷气在两个房间流通他才会选择不关门。现在台风已过,秋天如约而来,稍上冷意的温度不再需要空调。
他锁门有理有据,不奇怪。
书包丢上椅子,他坐在床沿,忽如其来的惴惴不安让他有点坐不住,又起身踱步,房间阳台之间反复徘徊。
直到室内的光线愈加黯淡,他才后知后觉,撇头闻了闻衣袖,全是烧烤的烟味,林拓皱着鼻子找衣服准备洗澡,太难闻了,他居然能忍到现在。
洗完澡换上新的衣服,林拓从湿气氤氲的浴室出来去客厅找吹风机,擦头发的手蓦然顿了顿。
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林一宴顺着朝他看了过来。
林拓慌忙侧过脸,加快手里擦头发的动作。
可能碰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林一宴脸色算不上好看,上下打量一圈林拓,手指勾开抽屉,把吹风机递了出去。
“都吃饭了吹什么头发。”许如安从厨房出来,放下汤不满道,“头发又不长,自然风干好了。”
林一宴上前将吹风机摁进林拓怀里,像是故意表现给谁看,摩搓他湿润的发尾,语气不咸不淡:“晚上冷,吹干吧。”
林拓后退躲开林一宴的接触,透过对方的肩膀对上了许如安看着他们二人怪异的眼神,惦着吹风机思考两秒,最后回到浴室,浴室里传出电吹风嗡嗡的聒噪声。
“……”
林一宴自觉进厨房端出了剩下的饭菜,许如安掀起围裙蹭干手,若有所思。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林浪才醒酒,神智还未完全恢复清醒,夹菜的手都迷迷瞪瞪的,一筷子芹菜到碗里只剩寥寥几根,零零散散落了一路。
许如安瞪了林浪一眼,火气上来直接把那道芹菜摆到林浪碗跟前:“吃饭都吃不安稳!”
林拓伸出去的筷子又缩了回来,指腹有意无意摩搓筷柄,他歇了一会,鼓足勇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他要的住校的想法。
“学期都过一半了你还要住校?”许如安咽下一口饭,转头朝林浪抬了抬下巴,“我随便你的,问你爸。”
林拓视线移至林浪,轻声道:“爸。”
林浪头都没抬,兀自喝着碗里的排骨汤。
“最近作业多,晚自习根本写不完,我想就住在学校里。班里学习好的同学也都住校,我有不会的还可以问他们。”
林拓说着余光下意识观察林一宴的反应,林一宴捧着碗,吃得斯斯文文,对他的打算全然漠不关心,置身于外。
于是林拓鼓足勇气继续道:“每天上学放学,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住学校方便点……”
林浪这才看向林拓,像是突然发现林拓在同他讲话,他挠挠头,一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行行,随你,别再在学校里给我闯祸就好。”
林拓微微颔首,知道林浪说的是上次他和陆永打架的那一事情,缩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觉握紧,心里不是很有滋味。
随便扒了几口碗里剩下的饭,林拓起身离开了饭桌,碗筷浸入水槽之中。
林拓盯着纱窗外掠过的两只鸟出神。
他还以为林一宴会出声质问他,甚至阻止他住校,没想到对方全程一言不发,反倒是自己时不时偷瞄他,注意他的反应,竟是显得自己心虚了,敲定住校这件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已经提前问过班主任,班主任对于学上住校学习的态度一直持鼓励政策,得知林拓的想法后高兴的不行,还夸奖了他,当着林拓的面帮他办理起了住校手续,效率极其高,今天秋游回来便将寝室号告诉了林拓。
林拓站了一会,等风变凉了,关上窗户打算回房间收拾下行李。
嗯?林拓攀住窗棱的手微微松开,从二楼窗户这他能恰好看到自家大门口附近站了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主要这个男人林拓还认识,因为他正是傍晚放学来找他问路的人。
是没找到路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林拓心生疑虑,悄悄隐去半边身子观察对方。男人掏出手机,拍摄了林拓家大门的照片,然后拨通电话躲在围墙外围开始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谈话。
回家路上偶遇算是巧合,可现在都出现到他家门口了还算巧合吗?
他在跟踪他。林拓几乎想都没想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的脸倏然冷了下去。如果男人只是单方面对他个人的监视,林拓可能并不会如此提防,可范围若是扩大到涉及他身边的人、他的领域,就像现在光明正大来到了他家周围徘徊,还不怕被自己发现,带着股若隐若现的挑衅意味,那么林拓的态度也将会从一种极端跨越至另外一种极端。
大约半分钟后男人结束通话,点了两下脑袋收好手机离开。林拓仍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盯着他一点点消失在街头。
可能是跟林一宴生活久了的缘故,他敛下眼皮冷淡的神色竟与林一宴有一瞬相似,但也只有一瞬间,他拉上窗,很快又变得与平常无异。
夜幕为背景,玻璃上映照出了厨房内部分的景象,随着窗棱滚动,景象也逐渐完整。
“咔哒。”
棱与棱之间发出清脆的一声。
看清玻璃面倒映出的人除了他之外还另有一人,林拓身形明显地颤了颤,忐忑转身,狭隘的厨房缩短了他们的距离。
第39章 笼中鸟
两人面对面,氛围陷入僵持,唯有几声碗筷的碰撞声从客厅传出。林一宴神情晦暗不明,挺拔的身躯如堵墙牢牢截住了林拓去路。
林拓张开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斟酌片刻后,他撇过头道:“让一下。”
生分,陌然。
林一宴还是没动。
林拓咬牙,觉得不如直接撞开他来的彻底,他肩膀刚往前半分,脚还没来及的跟上,林一宴忽地单手摁住了他的一侧肩。
林拓呆愣地看着面前人抬手,大拇指腹温热擦过他的右边脸颊,捎下了粘在皮肤上的一粒米饭。
林一宴把手中之物展现给林拓,林拓才想起可能是刚才自己扒饭扒得太匆忙,一不留神就粘上了。
他扯了扯干涩的嘴角,钳制住自己肩膀的力度也松散许多。林拓低声解释:“没注意。”
下意识以为林一宴进来肯定会有话跟他讲,极大概率关于他住校的事情,他紧张的与林一宴对视,心里默写着待会发言的措辞。
“……”
“……”
林拓禁不住他灼热的眼神,提前败下阵来:“还有别的事——!”
林拓的瞳孔颤了颤。
“你,你这是……”
林一宴弯腰,脑袋埋在林拓颈窝,两条胳膊似铁链般牢牢钳制他,林拓怔愣着,双手悬在半空,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良久,他垂下手,任由林一宴抱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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