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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痒(近代现代)——白色的柴犬

时间:2024-08-07 09:04:02  作者:白色的柴犬
  这话问得十分诡异,裴安自知比同龄人长相稚气些,可还没夸张到被认成未成年。
  他犹豫着点了下头,说:“二十一了。”
  说罢,又听见他问:“有驾照?”
  裴安再次点头,“只是不常——”
  话还没说完,只见宁嘉青解开安全带,一手去摸车门,“换你开。”
  裴安微怔,没立即动。
  宁嘉青回头,低眼扫过他放在闻珏腰上的手,哂笑:“怎么,不怕我疲劳驾驶?”
  五分钟后,黑色保时捷再次行驶进雨幕。
  裴安鲜少有机会开车,又逢雨天,所以他开得谨慎缓慢。
  等前方道口信号灯变红,他踩着刹车缓缓停下。靠着椅背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帕,擦着额头和鼻尖上的细汗。
  观察路况时,视线不自觉地瞥到车内的后视镜,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先前和闻珏隔着一个座位的男人,这会儿紧贴得几乎没有缝隙。
  宁嘉青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闻珏,眼睫遮住了情绪,却具象化为一枚落在发间的轻吻。
  而他的视线之外,闻珏却睁着眼,并没有睡。
  到独栋时,雨已经停了。
  阴云被风吹开几片,露出弦月的几缕冷光。
  宁嘉青从一侧下车,绕到另一侧打算抱着闻珏进去,对方适时醒来。
  “到了?”闻珏的眼睑被眼眶压出一条浅浅的折痕,他扬起唇角,朝宁嘉青说了声谢谢,绕过他看向车外的裴安,“扶我进去吧。”
  已经伸出的手有些僵硬地收回,宁嘉青侧开身子。看着护工将人扶上轮椅,蹲下身子摆正闻珏的腿脚。
  闻珏仰头看向宁嘉青,又谢过他,“开这么长时间的车,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休息一下?”
  “正好渴了。”宁嘉青抬手看了眼表,面上似乎有些不耐烦,“就坐十分钟。”
  进到独栋里,宁嘉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
  和东南疗养村住处的装修布局近似,不同之处是没见一片绿叶。
  他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问:“怎么不见你养花?”
  “精力有限。”闻珏低头解着外套扣子,淡淡地说:“只留一盆在卧室,解个眼馋就够了。”
  这话让宁嘉青撩了下眼睑,看向里侧主卧的棕色木门,“倒是想见见,是哪个‘小家伙儿’把你拴住了?”
  闻珏笑而不语,把脱下的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此时裴安过来,说家里有鲜榨橙汁和杨梅果酒,问宁嘉青要喝哪一个。
  没等他开口,闻珏在一旁说:“给宁先生端杯橙汁吧,他一会回去要开车,不能喝酒。”
  而听在宁嘉青耳朵里,就是变相撵客。
  他突然有些恼地站起身,理了理上衣,面上却无波动:“不必了。”
  说罢,大步走向门外。
  而房屋主人也没挽留的意思,对裴安说:“送一送宁先生。”
  又轻声告诉护工,“关于我的病,不要告诉他。”
  按照嘱咐裴安送人上了车,转身要走时却被对方叫住,从车窗递出一只手机,“留个你的电话给我。”
  见他眼露疑惑,宁嘉青不疾不徐地说:“客人回家要报个平安,难道不是待客之道,闻珏没教给你?”
  “……”
  裴安只好将电话输给他。
  宁嘉青把这串号码打回去,听到他兜里的震动声,才收了手机扔在一边。
  却还不肯放人走,问:“这两年,他身体还好吗?”
  安静两秒,裴安依旧冷淡着表情,官方道:“护工的职责是照顾闻先生的起居,身体指标的评估需要医生来完成。”
  宁嘉青冷嗤一声,“说话这方面倒是跟他学得挺好。”
  他又看了眼住所,尔后开车扬长而去。
  打开卧室门时,闻珏正坐在窗台边看书。
  见护工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人走了?”
  裴安应声,视线移过对门前路况一览无余的窗户,落在书架中央的木制昙花上。
  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拽过防尘帘将昙花遮住,“既然闻先生不想让他看见,以防万一,随时藏好。”
  裴安素日寡言不语,闻珏知道他聪明敏感,莞尔:“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把药盒拿来,倒了杯水,“一个人的眼睛是说不了谎的。”
  又说:“何况这页书,闻先生昨晚就已经读到了。”
  被揭穿的闻珏一时窘迫,把书合上放在桌上,笑里却轻快:“那我装睡,你一定也看到了。”
  裴安颔首,“其实看得出,这位先生对您的感情也不薄。”
  闻珏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可年轻的护工不再说。
  他看着堆叠的白色药片,“我以为你会问,明明算得上‘两情相悦’,为什么我还要回避他,甚至拒绝他?”
  裴安又摇了下头,顿了顿,“私以为闻先生是个理性的人。”
  “我可受不起这个评价。”闻珏笑得无奈,很快又沉寂下来,“你说人到中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闻珏不得不承认,其实在来度假酒店的路上,很多个瞬间都在想会不会碰到宁嘉青。
  又想如果当真见到,只看一眼就好。
  可等人现在眼前,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
  “理性是罗盘,欲望是暴风雨。再有经验的水手,遇上也要搏一搏。”
  裴安面容平静,看着这位对自己有恩的雇主,“搏得过便原路返航,可搏不过被暴风雨征服又如何?生命本没有意义,只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体验。人并非要做神明,蝼蚁也能享受阳光。”
  闻珏怔然,半晌,他问裴安:“如果是你,会怎样做?”
  一向神色冷淡的他,鲜少见他微笑,“一蓑烟雨任平生。”
  三日后,闻珏的身体检查结果出全。
  如预期,主治医生面带微笑地告诉他,肿瘤是良性的,准备手术切除即可痊愈。
  只是位置稍有风险,压迫到了脊椎、髋骨及骨盆处的神经。
  又综合身体截瘫,患有强直等各方面原因,导致近期体力不佳,腰部以下时常僵痛、失去知觉等症状。
  因为闻珏的身体状况偏弱,多次开刀影响机能恢复。所以医生建议,在肿瘤切除手术的同时,进行髋关节置换手术,最大程度遏制强直性脊柱炎的发展。
  他也说明白手术时间的延长,对患者的体力是一个考验,不可避免地会增加风险。
  综合考虑后,闻珏同意了手术方案,时间初步定在下月中旬。
  回去收拾行李后,正式住进医院。一日三餐严格按照营养师的食谱,按时检查复健,调理身体以待手术。
  这天晚上,闻珏洗完澡。
  裴安帮他吹着头发,发现闻珏一直抬头看着病房墙上的电子日历——明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
  他关灭吹风机,拨着对方柔软的黑发,问:“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没。”闻珏轻轻叹口气,“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裴安以为他是觉得等待手术的日子漫长无际,便说:“疼痛延长人的感官,等闻先生身体好起来,就觉得时间飞快无比了。”
  闻珏失笑,“你的意思是,我该珍惜这段疼痛的时间了?”
  裴安不再说,只把吹风机的电线缠起收好。
  等闻珏吃了药,上床休息,一切安排妥当后。
  裴安穿上外套,背上双肩包,准备回去他的出租屋,有只小猫还等着喂饭。
  走之前,听见闻珏叫了声他的名字。
  裴安问怎么了。
  闻珏摇了下头,“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珍惜疼痛。”
  起初裴安对闻珏的这句话并未多想,直到翌日早晨来到病房。
  却没见到闻珏,床上被子叠得整齐,衣橱揶着一隅布料。
  他打开橱门,发现少了一套黑色西装,倏地想起今天是寿宴当日。
  而旁边的外套口袋里,放着一张醒目的黄色纸条。
  裴安拿出,上面铺着苍劲的蓝色钢笔字。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作者有话说】
  理性是罗盘,欲望是暴风雨——卡尔波普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海燕之歌》
 
 
第71章 想见你
  天公也作美,一连几日阴沉,在寿宴这天彻底放晴。
  度假酒店离翡翠湾很近,隔窗能望见湛蓝色的高山湖泊,以及远处连绵的银色雪山。
  宁嘉青一连被宋冶平使唤几天不说,今日一大早便喊他过来。美其名曰是带他见见客户,结果陪她女儿携了一身闲言碎语。
  应酬一上午,好不容易逮着个闲空,到走廊的露台透透气。
  烟还没抽半支,宋韫又找到了他,细声软语地叫了声“嘉青哥”,凑到他身边:“宴会快开始了,你在这干什么呢?”
  宋韫顺着视线看向窗外,见到远处雪山皑皑。
  不禁又想起几日前她一时找不到宁嘉青,后来听说去了太浩湖的滑雪场。
  天一亮走的,天黑还没回来。按照宋冶平的要求,宋韫只好亲自去接他回来。
  太浩湖周边二三十个天然滑雪场,找到人时已经晚上十点多。
  场地的人寥寥无几,一眼看到宁嘉青躺在偌大的雪场中央。旁边倒着一块单板,散落着护膝和滑雪镜。
  以为他是身体摔伤了,宋韫刚想去雪场叫人,被宁嘉青拦住了,冷淡道:“我没事。”
  他坐起身,仰头望着雪山山巅。
  月光下泛着冷光,神圣不可侵犯,倒映在眼底。
  片刻,宁嘉青忽然问:“你见过雪山山顶的风景吗?”
  冷得裹紧披肩的宋韫一愣,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
  又听见他声音轻了些,似自言自语:“明明只差一点。”
  宋韫不懂得宁嘉青的情绪,也不想懂,只做些表面的功夫。
  她去拽宁嘉青的小臂,腕间露出一隅淤青,“怎么又在看雪山,不是前几天刚回来?嘉青哥摔得身上的伤还没好……”
  被按压的手臂突然激得一下疼,宁嘉青皱起眉,下意识收回手。
  而力度稍微大了些,宋韫穿着细高跟鞋,崴了下脚没站稳往向后倒去。
  宁嘉青手上还夹着烟,换另一只手去拽她。
  没等碰到,宋韫被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
  她站稳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时一愣,“闻、闻大哥?”
  闻珏向后退了半米,眼睛含笑,“还记得我。”
  黑发向后梳去,整齐利落。虽脸颊偏瘦,丝毫不影响那双温柔的瑞凤眼。有些凹陷的眼窝,使得愈发深邃。
  他身着黑色西装,熨帖平整。因为较之前瘦了些,肩线略不贴合,胸前也空荡。
  宋韫那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唯一对闻珏较深的一件事,是被父亲扔过去的橄榄球砸得手臂脱臼。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一转眼出落成大姑娘了。”闻珏看向一旁的男人,叫他:“嘉青。”
  对于突然出现的闻珏,宁嘉青一时恍惚。被指缝间的烟蒂烧到皮肤,才被痛感拉扯回神。
  他顺手将烟碾灭扔进垃圾桶,淡淡地“嗯”了一声。
  还没开口,只听闻珏继续道:“在了解相处中,要对女生温柔些。”
  闻言,宁嘉青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是,比不上闻先生。”
  他侧头对宋韫说,“你先进去。”
  见对方表情不太好,宋韫不情不愿地走了,让宁嘉青也尽快过去。
  临近宴会开始,人基本都在大厅。隔着两堵墙,听见人声喧闹。
  宁嘉青靠在墙上,双臂交叠胸前,低眼看着眼前人,“不是说不来?”
  闻珏与他对视,停顿两秒,缓缓道:“临时改了主意,因为有很想见的人。”
  闻言,宁嘉青一愣。
  他站直身体,拧着脖子环视一圈,瞥到走廊拐角宋韫的一抹裙摆。
  尔后皱起眉,语气古怪地试探道:“你想见的人,是宋韫?”
  “……”
  闻珏无奈轻叹,拍了拍宁嘉青的手臂,转动轮椅,“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闻珏赶着尾巴出现在宴会,让在场的人十分惊讶。
  闻家来人并不稀奇,稀奇的竟然不是作为现任当家的弟弟,而是身体瘫痪,还被离了婚的哥哥。
  这两年闻珏和宁甯婚姻破裂,已然不是秘密。不管内因如好,至少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女方主动提出的。
  因此闻珏也成了大家的饭后谈资,揣测着被女人抛弃又苦苦挽留不成的颓废模样。
  虽然也有曾经因受到闻珏的恩惠,真心感激而上前问候的人。
  然后利益纠纷使得人性凉薄,除了冷眼旁观,也有人直言不讳:“看来这闻家老大过得是真不好,身上连件合身的西装都没有。”
  可惜闻珏离得远,话先传进了宁嘉的耳朵里。
  他循着声音,回头冷冷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对方闭紧嘴不再言语。
  等闻珏和身边的宾客寒暄完,宁嘉青才穿过人群上前。
  他停在轮椅前,低头摘下蓝紫色鸢尾花宝石胸针,尔后蹲下身将其别在闻珏胸前。
  又替他掸了掸西装才起身,垂眼打量几秒,颔首:“这样看着没那么空了。”
  闻珏缓慢地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胸针,宝石璀璨夺目。
  又将目光移到身前的宁嘉青身上。
  发现人更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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