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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痒(近代现代)——白色的柴犬

时间:2024-08-07 09:04:02  作者:白色的柴犬
  这么大的事,宁甯不可能不会管,只能是管不了。
  闻珏这次被毫无征兆的带走,对方的目的也是宁甯。
  现在处于会议期间,她身份敏感。稍不小心被人逮住把柄,失了势拉下票,再想补救就太迟了。陆炡。
  想起这两个字,像有火炭烙在神经。
  宁嘉青伸手,摘下颈间的菱形铜色吊坠。年代久远,边缘已经磨损掉漆,露出原本的银色。
  打开吊坠,里面是一张木星相片。
  这是他十岁生日时,母亲攒了微薄的工资带他去了天文馆。
  这条项链是进馆时工作人员赠送的礼物,戴了很多年,他鲜少摘下。
  宁嘉青借着昏暗的光线,注视着这狭小的照片,木星地表的大红斑渐渐扭曲。
  思绪逐渐回到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陆炡。
  不是在举办派对的别墅客厅,而是在闻珏的相册里。
  当时宁甯要重新装修房间,把卧室里的所有东西搬至庭院。
  闻珏的书很多,除了书房里的,又搬出来四五箱,放在草坪上晒。
  其中有一本相册,宁嘉青翻开来看也是偶然。
  里面大部分是闻珏在美国读书时拍下的风景照,前半部分是索然无味的公式照片,美好的风景单一重叠,没什么记忆点。
  后半部分的照片风格渐渐变化,从威尼斯海滩、尼亚加拉瀑布到布调灰暗的城区街角以以及苦苦挣扎的边缘人物照。
  翻到后面,其中一页少了一张照片,右下角的标签是阿拉伯数字:92。
  相册的塑膜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代表这里曾经有一张照片,后来被人拿走了。
  再往后就是几张毕业照了,一张双人合照吸引了宁嘉青的注意。
  读书时期的闻珏相貌和现在并无太大变化,旁边的男人搂着他的腰,两人都笑着朝向镜头。
  他抽出照片,背后写着:与陆炡。
  照片的拍摄时间为十二年前。
  两年后宁嘉青在现实中见到陆炡,对方以检察官的身份将自己带走。
  毛发检测结果为阴性,这让检察署的人脸色一变。
  没想到检察长的判断有误,而且对方还是宁远集团的人,一瞬间对宁嘉青的态度变得恭敬不少。
  让他稍等片刻,等检察长过来签字就可以出去了,问他要不要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或者去休息室睡一觉。
  “不用,请问洗手间在哪?”
  “这边这边,我带您过去。”
  工作人员没敢带他去检查署大厅外的公共洗手间,而是去的环境较好的二楼员工内部洗手间,“洗手间就在最里面,左拐就是。”
  宁嘉青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一夜没睡,浮现出浅青色的泪沟。眼白泛红,胡茬冒出一截,看起来实在颓废。
  他一向注重形象,还未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过。
  这个仇,迟早要报。
  刚从洗手间出来,便接到了池州的电话。
  “妈的,我就知道没事找事。我这边结果也出来了,哥你上哪去了,我去找你?”
  “不用,我回去了。”
  宁嘉青收起手机,往回走,听到声音:“没想到你这个姐夫还挺称职,小舅子也上赶着管,就这么爱你老婆?”
  “少说废话。”
  脚步倏然一顿,宁嘉青看向右前方的房间,门框上挂着:检察长办公室。
  他走过去,棕色的木门半敞着,恰巧能看到屋内的两个人。
  闻珏坐在原本属于检察长的办公椅上,而陆炡坐在办公桌上。痞笑着的脸,和昨晚在别墅时高高在上的威严模样大相径庭。
  “别误会,我可没有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他从桌子上拿出封信,扔到闻珏面前,“正儿八经的举报信,按程序受理答复。”
  “陆检察官一天接到上千封举报信,每个都要亲自跟着去?”
  “托你的福。”陆炡靠近他,似笑非笑地说:“要不你今天跟我偷个情?我就立刻放人。”
  闻珏侧过头直视他,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
  他轻嗤一声,没说话。在外从不抽烟的闻珏,却摸过桌上的打火机和软包烟,娴熟地叼了支烟点上。
  见他这样,陆炡脸上没了笑,恢复正经模样。他站起身,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去接人吧,这会应该出来了。”
  “嘉青不是会乱来的孩子,以后宁家和你上面人的争斗,别牵扯进他。”
  说罢,闻珏低头将烟碾灭在水晶缸里。
  香烟的火光,与经济舱内微弱的光线一起灭掉了。
  宁嘉青回过神,项链的吊坠已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黑暗中眼前不断浮现闻珏抽烟时的冷淡模样。
  那时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如同搁着厚重衣料搔着难以舒缓的痒。
  后来宁嘉青才明白,那是心痒。
 
 
第4章 木星巨大无比
  五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机场。
  太阳高照,才上午九点钟,气温直逼三十五度。
  司机热得满头大汗,在机场外等了一个半钟头,终于见宁嘉青出来。
  他打开后备箱,才发现宁嘉青空着手过来的。
  “宁先生,行李……”
  宁嘉青眉眼难掩阴沉,只是说:“去检察署。”
  司机连忙应声,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检察署大门外。
  警卫以出示证件或批准为由,否则不能入内。
  宁嘉青扫视了一圈他们,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唱片机的唱针被拨开,悲伤色调的音乐停下。
  陆炡换下唱片,又拨回唱针,笑着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换首轻松点的,气氛太沉重了。”
  闻珏并未理他,端过桌上温热的蓝山咖啡,垂眼抿了一口。
  “这玩意儿在我眼里和五十块钱的音响没什么区别,听个音儿而已。”陆炡直接关了唱片机,音乐戛然而止,“花六位数淘来这老古董,就是想讨你个欢心,你看都不看一眼。”
  闻珏自动略过他的话,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他放下咖啡杯,轻声说:“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再好心提醒一次,我这里没什么你能得到的信息。”
  “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了。”陆炡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老婆,也不稀罕她手里的那点可怜的权力。”
  一张张照片散开,无一例外是宁甯和外国男人亲昵的照片。在海滩,在酒吧……甚至在甲板。
  闻珏想起一星期前宁嘉青对他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时候拍的吧。
  配偶不忠被“戴绿帽子”,当之无愧最挑战男人的自尊颜面。然而闻珏并无半点愠意,嘲道,“你这是想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阿珏。”陆炡语气稍急,“以前劝你别和她结婚……现在劝你离婚。继续留在新加坡也好,回国也罢,我都可以帮你。”
  看着他饱含疼惜的眼神,闻珏淡淡地说:“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因为身体残疾、生理缺陷而忍气吞声,这些事对我来说本就不重要。”
  他拿起塞在轮椅侧面收纳包里的一本书,“甚至比不上被你强行押来浪费时间,而耽误了读这本书让我火大。”
  封面上的书名《街角》,大卫·西蒙的著作。藏着除了陆炡以外,闻珏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陆炡颔首,眼眶渐红,“那什么才对你是重要的?是那个滥交死于艾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急促的敲了几下,没等陆炡同意,属下已经推门进来,急道:“检察长,有急事。”
  陆炡收回情绪,低声道:“说。”
  “宁远集团的宁总,在大厅等您。”
  “废物,检察署的大门随便让人进来?”
  “……宁总带着记者来的,现在都在大门外等着。他要求刑事科对他检查,说毒……是他藏的,要自首。”属下视线飘过闻珏,声音小了些:“检察长,这事可不小,现在又是特殊时期,我们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会面临整顿的。”
  气氛安静须臾,只听陆炡一声冷哼,他低头看向闻珏,“你这小舅子,比我想象中要关心你。”
  闻珏唇角平直,没说话。
  检察署的后门,在主楼的西南方向,掩盖在铁丝网爬绕的蔷薇绿叶下。
  工作人员打开锁后,闻珏转着轮椅出来。路边十余米外停着一辆奔驰越野,是宁嘉青的车。
  司机见闻珏出来,连忙下车过去,“闻先生,我来帮您。”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刚说完,后车门开了,宁嘉青坐在后车座上,两人正巧对视。
  气氛有点尴尬,闻珏勉强笑了下,叫了声:“嘉青。”
  然而宁嘉青并未理他,把头转了过去。
  闻珏微抿了下唇,表示理解。
  以前闻家的公司都是他在打理,顺便能帮到宁家不少,这也是当初两家联姻的目的。
  然而一场车祸双腿残废,身体无力支撑公司经营,全权交给了小他十岁的亲弟弟。
  没钱没权,在这样的家族里等同累赘。安安静静喘气也就算了,弄出和检察署挂钩的麻烦事,换谁都得生气。
  闻珏自觉闭嘴不再讨他嫌,低头将轮椅锁住,手撑着椅座肌肉用力想坐上车。
  可这辆奔驰越野车底比一般轿车要高的多,单凭他自己有些吃力。
  司机也看出他的窘迫,又凑上来,“还是我扶您吧。”
  还没等他出手,宁嘉青打开右侧车门下车,从车尾绕到左边。俯下身子,胳膊圈住闻珏的腰,另一只抬起他的腿,轻轻松松将人抱起放在了后车座上。
  闻珏愣神间,宁嘉青已经拽过安全带替他系上。耳朵上方的头发蹭过他的侧脸,有些痒。
  系好后宁嘉青又把轮椅熟练地折叠好,放在旁边的空座上,“砰”地一声关上门,没看闻珏一眼。
  等宁嘉青坐回车上,闻珏说了声谢谢。对方短短地“嗯”了声,还是不同他讲话。
  为了缓解愈发尴尬的气氛,闻珏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宽松衬衫和长裤,随意问:“打算和朋友们去海边度假吗?”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沉重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对方的脸越来越黑。
  司机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插嘴道:“宁先生刚从马累回来,玩了三四天了。您不是住一起吗,闻先生不知道吗?”
  “……”
  闻珏看向宁嘉青,对方侧过头已经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禁止打扰的样子。
  他也彻底放弃了“讨好”,靠着椅背安安静静地听着车内放着的音乐。
  车刚停稳在别墅门前,宁嘉青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宁甯。
  他睃了闻珏一眼,接了电话,“喂,姐。”
  “宁嘉青,你把记者带到检察署去了?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按了免提,宁甯略显急躁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见状,司机有眼力见地下车。
  手机移远几公分,宁嘉青轻敛眉,“你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不去?”
  对面安静两秒,听得宁甯一声冷笑,语气好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算是解决了,再有下次记得提前和我商量,你姐夫他——”
  没等宁甯说完,宁嘉青冷着脸切断了通话。
  车内倏然安静,气氛紧绷得似乎彼此呼吸声都能听见。
  “嘉青,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闻珏侧过身,按了下车门上的按钮,自动门缓缓打开间,打开折叠轮椅放在地面上。
  身体刚探出门,手臂突然被握住,不锈钢材质的轮椅“哗啦”一响。
  闻珏回头,只见宁嘉青唇角微微向下,表情没有太大起伏。握着他手臂的左手,白皙的手背青色血管隆起。
  “你和陆炡关系很好。”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闻珏顿了顿,解释道:“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做过几年同学,宁甯知道。”
  “我姐现在是特殊时期,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都不该和检察署的人打交道。”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宁家需要你这么做,姐也需要。”宁嘉青身体倾过来,颈间的银链小幅度晃了晃,“这段时间不要再和陆炡来往,不要再见面。”
  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不只是否错觉,闻珏竟在这话里听出一丝委屈和恳求。
  他颔首,“好,我答应你。”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宁嘉青却更生气了些,留下一句“你最好说到做到”后,拉开车门大步离去。
  闻珏看着他的背影,片刻茫然。轻叹一口气,伸手把轮椅拉近了些,按下保险锁。
  他双手紧握住扶手,手臂用力。臀部刚离开椅面,就听见由远而近的疾步声。
  下一秒被人揽住腰,平稳有力地被抱起放在轮椅上。
  闻珏愣了下,抬头看到宁嘉青清晰利落的下颌,银色的颈链衬得他脖颈愈发白皙。
  项链的盖子松动,露出一隅相片。
  他下意识伸手打开,喃喃出声:“木星。”
  宁嘉青抓开他的手,把项链扣上塞回衣服里,皱起的眉头显示不悦,写着“别乱碰”三个字。
  “……抱歉。”
  宁嘉青没说话,弯腰把轮椅上的锁打开,推着他走向别墅。
  阳光从棕榈树叶间透过来,照得闻珏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在下眼睑扫下一小片阴影。
  迎着阳光,闻珏轻声说:“你知道木星被称作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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