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珏环视一圈,抬头望向宁嘉青,好整以暇地问:“你不是说你的朋友都有人陪着?”
被戳穿的宁嘉青却面不改色,指了下刚买的跑车被剐蹭、正骂骂咧咧走过来的池州,“这不来了。”
又指了下韦京年,“他俩一对。”余泽:“?”
韦京年:“?”
池州:“?!!”
其实池州离得远,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而当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闻珏时,此时糟糕的心情达到了极点。
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被韦京年拽着进场找座位坐下。
等瞧见宁嘉青举着好大一个盘子,到自助餐桌前把能拿的甜点拿了个遍,端到闻珏面前。
而对方摆了下手,一样也不吃。又无怨无悔地一一放回去,只给自己拿了杯橙汁回来。
池州终于绝望地两手薅住红毛,豆大的泪珠直在眼眶打转。
一旁的韦京年正在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一抬头就看到池州这般模样。
他看了眼台上的三号乐队的演奏,犹豫着问他:“唱得有这么好吗?”
“暴发户,你说这姓闻的是不是给宁哥下蛊了?怎么就这么怕他,他怎么能这么使唤宁哥啊,靠,心疼死我了——”
韦京年抿了抿唇,“情蛊”两个字到唇边没说出来。
他拿过手帕,替池州擦了擦眼角的泪。心想可怜的小东西,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上半场四个乐队演奏结束,中途休息间。打碟手上台活跃气氛,说随即抽取一位台下的朋友给大家表演一首,不想的可以拒绝。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停在第二排的闻珏脸上,笑着说:“看这位先生即使身体有所不便,也要来我们演出现场,想必是对音乐、对摇滚乐由衷的热爱,有没有兴趣上台……”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落在闻珏身上,拍手吹哨欢呼着,气氛瞬间铺垫到位。
宁嘉青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刚想开口替他拒绝。
闻珏轻轻抓住他的手臂,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不要给余泽扫了兴。”
打碟手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确定闻珏同意后推着他上台。
台上有一价电子钢琴,闻珏随手试了几个音,确定音准后。转着轮椅稍稍向前,坐到合适的位置。
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熟练的游动,闻珏的唇靠近话筒。
刚一开口,全场惊呼一声,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是降调钢琴版的《波西米亚狂想曲》,温润清澈的声音回响在酒吧。
繁忙的世界仿佛开启暂停键,只剩轻柔的羽毛缓缓降落。
场控应时地关上灯光,只留闻珏头顶上的打光。冷白的光线柔和着优越的五官线条,将垂着的睫毛染上金色。
酒吧里的人一时看呆了,也忘记约定俗成的跟唱。
坐在第一排沉浸在巨大悲痛里的池州,突然觉得周围怎么这样安静。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到了仅两米之隔的闻珏。
条件反射性地开口要骂,又很不幸地歌声先到耳朵。
……怎么感觉还有点好听?
他还是决定违心地要跟韦京年说很难听时。
突然一声钢琴的重音,闻珏抬头看过来,恰巧与池州对视。其实仅仅一秒便移开了,大概闻珏自己都没注意到看了谁。
而池州身体触电般似的蓦地一怔,一手攥住了韦京年的胳膊。
韦京年忍着痛,视线从屏幕上的邮件移到他脸上,低声问:“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只见池州一手捂着心口,脸颊通红,眼神颤栗,磕磕巴巴地恐惧道:“刚、刚刚那是什么感觉?!”
韦京年:“?”
【作者有话说】
韦京年:我请问呢
第38章 他俩在亲嘴
余泽在世界巡演时的乐队,名叫“Field”,翻译成汉语有希望原野之意。
他是六年前加入Field担任主唱,原先的主唱因疾病逝世,后偶然机遇下余泽被其他队友相中,邀请他成为乐队的年轻主唱。
现如今乐队四名成员,只有余泽家境优越,从小系统性地学习过乐理知识,并从音乐学院正式毕业。
另外三人都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同艰苦的成长经历。
两名贝斯手兼编曲是泰国人,前两年成立了独立工作室,并经营媒体账号。鼓手是来自摩洛哥的黑人,现居美国从事音乐行业。
自从去年余泽回新加坡,Field算是首次合体。
尽管他们并不是专业的签约商业乐队,但在YouTube账号的粉丝达到了500K,这次合体演出不少粉丝翘首以盼。
当酒吧的灯光打在双手持麦的余泽身上,清爽利落的寸头,周正帅气的五官,以及一开口比外表还要干净清澈的嗓音。
很多人不禁热泪盈眶,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几个年轻人在贫民窟的空地上尽情歌唱的模样。
富贵家庭习惯培育孩子艺术兴趣爱好,而宁嘉青的出身并不光彩。
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与母亲居无定所。后被宁家认回,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啃书本。
宁嘉青的学生时代是被试题塞满的,直到现在他对这些音乐、话剧等等也不感兴趣。
即使是刚才闻珏在台上自弹自唱那首,宁嘉青也只能用“好听”来形容,匮乏到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闻珏擅长钢琴这件事,宁嘉青很早就知道。
那时他还在读高中,闻珏和宁甯也还未结婚。
临近十一月份GCE A Level的数学和物理等科目,即使周末宁嘉青也不敢休息,凌晨六点起床复盘错题。
直到烈日当头,喉咙红肿痒痛,咽口唾沫如吞刀片。
这几日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扁桃体炎又复发了。
宁嘉青下楼准备找些药吃,刚出房门便听见一阵缓和流畅的钢琴声。
一楼客厅的落地窗边立着一架钢琴。休息日有空时,宁甯会在那里练琴。
往常这种情况,宁嘉青选择视而不见,以免招人烦。
他走到楼梯口,正准备迈台阶,听到宁甯笑着说:“这里你是怎么弹的,太快了我没看清,再给我示范一遍……”
只听男人温润耐心的声音,“好,我弹慢些。”
宁嘉青一怔,撇头看向落地窗旁。
只见钢琴凳上肩并肩坐了两个人,宁甯微微弯着腰,侧头专注的看向一旁着白衬衫的男人。
两星期前宁嘉青刚刚在家中见过,是把他积木拆散的那个男人。阿姨口中的“闻先生”,宁甯的未婚夫,他未来的姐夫。
宁嘉青记得他叫,闻珏。
闻珏单手在琴键上游走,把刚才的旋律又过了一遍。
最后一个音节的韵律里,他不经意地抬头,恰巧与宁嘉青对视。
尔后唇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叫了声:“……嘉青?”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并不熟悉。不仅是在叫自己,也是在确认有没有记错名字。
宁嘉青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一瞬间疼痛从喉咙窜到耳后。
还没等她说话,宁甯轻轻拍了下闻珏的胳膊,“不用理他,你先看看我弹得对不对……”
随后闻珏又朝他笑了下,低头去教宁甯了。
宁嘉青记得那天阳光很好,从落地窗倾泄而进。
记得照在闻珏身上时,将白色衬衫镀上一层金边,耀眼而不真实。
不记得喉咙的疼痛,也不记得书桌上厚厚的一沓试题。
躲在楼梯背墙的阴影处,听了一下午闻珏的琴声。
时隔数年,宁嘉青至今不知道那些曲目出自哪位音乐家,又分别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好听。
那时他隔着很远的距离,隔着宁甯去看闻珏。
而现在闻珏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碰到那双标致的瑞凤眼。
宁嘉青最爱闻珏的眼睛。
薄眼睑,窄眼皮。眼尾很深,垂着弧度。总是饱含笑意,却又淡漠疏离。
此时这双眼睛里映着酒吧台上的乐队,目不转睛。
见他这幅专注的模样,宁嘉青突然有些吃味,凑近他压低声音:“就这么好听?”
闻珏颔首,抬起下颌示意余泽右边的贝斯手,“尤其是他,弹得很好,以前我有看过他的专题采访短片。”
宁嘉青顺着视线看过去,那位泰籍贝斯手娴熟地拨弄琴弦。
他穿着一件无袖牛仔破洞短褂,露在外面的胳膊黝黑结实。肱二头肌上有一片刺青,是潘多拉魔盒。
宁嘉青认得他。
那年他通过一张照片揭开了闻珏的过去,而那张照片正是在这位贝斯手的工作室发现的,宁嘉青记得他的名字叫帕瓦。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闻珏。喉结攒动,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闻珏视线向下,又看向宁嘉青,“怎么了?”
“没。”宁嘉青看向台上,“听歌。”
底下攥着闻珏的手,即使掌心逐渐潮湿,也没松开。
作为东道主的余泽,Field算是特别演出,不计入最后比赛评分。
连唱三首Queen的经典曲目后便下台休息了,留给接下来的乐队。
余泽浑身被汗湿透了,到休息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去找宁嘉青他们。
回来一看位子都空了,只剩韦京年,边按着手机边往外走。
韦京年说池州去厕所了,他工作上有点急事,现在得回个电话处理。
“宁哥和——”
没等他说完,韦京年推开厚重的隔音玻璃门出去了。
余泽把话咽了回去,又看向后排右方的空位,自言自语:“……宁哥和闻哥也去卫生间了?”
其实从余泽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池州就从台下出来了,一直在厕所呆着。
一连抽了三支烟都没冷静下来,每每回想起与闻珏的对视,心肝脾肺俱颤。
池州终于明白为什么姓闻的都和宁甯姐离婚了,甚至残疾坐轮椅了,宁嘉青还这么怕他、对他唯命是从。
闻珏就是男版的妖男美杜莎!
美丽妖艳、魅惑人心的外貌,被他看一秒都得变成石头!
可怕,太可怕,简直太可怕!
在男厕晾了大半个钟头,池州长呼一口气,这会总算是冷静下来。
他从内兜里掏出便携镜,照着镜子拨了拨精心打理过的红毛,又全方位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下颌角。
刚才在酒吧里面看到一位身材顶好,胸特别大的辣妹,心想等一会还要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形象得捯饬好点。
不满意厕所里面的顶光不能还原自己的帅气,池州边举着镜子边往外走。
这会人都在现场看演出,走廊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池州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光线。
他举高小镜子,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刘海,一边缓缓转着角度。
突然间,后方无障碍卫生间门口的两人映入镜内。
一个弯着腰,一个坐着轮椅。
一个是宁嘉青,一个是闻珏。
池州没看错的话,他俩似乎正在亲嘴。
第39章 潘多拉魔盒
闻珏的眼睛不算近视,但有些散光。
酒吧演出灯光太暗偶尔刺眼,他出门前戴了副散光隐形眼镜。
在Field演奏完第一首曲目,闻珏感觉到右眼磨得隐约作痛。愣是坚持到结束,才意犹未尽地去卫生间处理。
本来是件小事,但宁嘉青非要跟着。闻珏不愿多费口舌,任由他一块出来了。
闻珏进了无障碍卫生间,洗干净手将隐形眼镜取出扔进垃圾桶,疼痛不适瞬间消失,眼睛轻快不少。
等开门出去,见宁嘉青立在窗前,一直在原地守候未移半寸。
他走到闻珏身边,弯腰一手捧着闻珏的脸,只见右眼的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眶泛红。
宁嘉青口吻心疼:“怎么都红了,疼不疼?”
“不碍事。”
闻珏下意识要把他的手拿开,听见他说:“最见不得你的眼睛不好受。”
这话让闻珏来了兴趣,问:“说得好像我眼睛受过伤一样。”
“不过说来也奇妙,我这双眼睛大概有神灵的庇护。那场车祸里身上哪哪都留下了疤痕,甚至离眼睛几公分的鬓角。”
说着,他侧开脸,鬓角黑发中有块一公分的瘢痕。平日藏在浓密的黑发中,并不明显。
闻珏又看向他,微笑时眼尾弯起,“唯独这双眼没事。”
宁嘉青低头注视着他,微微敛起唇。
尔后低头俯身,双手扶住他的下颌,吻在了闻珏的唇角。
任凭轮椅上的人挣扎拒绝,也不松开一丝一毫。
好巧不巧,正好被池州从镜子里看见。
韦京年接完电话,一脸阴沉地从门外抽了两支烟才回去。
他从后门进去想去找宁嘉青,瞥到前面池州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距离他出去回来都过了一个钟头了,临近零点,酒吧的演出也快结束了,怎么人还没回来?
韦京年怔了下,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余泽的肩膀,“看见池州了吗?”
“不是去卫生间了吗?”余泽有点懵,转头问一旁的宁嘉青和闻珏:“哥你们去厕所的时候,没看见州哥吗?”
“没。”
宁嘉青拿过桌上的果汁桶,给闻珏倒满。
韦京年看了一眼二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脚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演出临近尾声,已经有不少人出来。
韦京年老远看着门口围了些人,面露疑惑、窃窃私语的指着里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进洗手间,果然看见蹲在墙角的池州,双臂抱着膝盖,表情一脸绝望。
旁边还有个好心路人,以为池州身体不适,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韦京年过去说了声“谢谢”,“这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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