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清新爽朗,露出两颗虎牙:“这么多年了,真为你高兴。”
闻言,池州脸都白了,情不自禁拧紧韦京年腿上的肉,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简直倒反天罡,丧尽天良,罪不容诛啊!
谁家好人撺掇着弟弟去追离了婚的亲姐姐?
他就知道余泽这小子在外面这么多年,被乱七八糟的洋文化污染得不成样子了。
这要传出去,还让宁哥做人吗?!
韦京年抿直唇,将池州的手放回他自己腿上,温柔地拍了拍:“冷静。”
这顿饭看得出来宁嘉青心情很好,虽不至于醉,也喝了不少酒。
池州皱巴着一张脸,塞进嘴里的皇帝蟹都是苦的。
结束后,余泽还要回酒吧乐队演出先走了。他们三个下游轮后,在岸边吹海风醒酒。
宁嘉青抽着烟,想起什么,转头对韦京年说:“你的胖公主,接来我家住两天?”
“做什么?”
“没。”宁嘉青眼里带了点得意,“闻珏想见见。”
韦京年笑着拒绝:“不行。”
宁嘉青知道他宝贝那只比人过得都滋润的浣熊,也不强求,抽完手里的这支烟说酒醒的差不多了就走了。
池州没喝酒,顺便送韦京年回去。
在车上,池州长叹一口气,萎蔫道:“不管怎么说,站在宁哥的角度上,他姐和姓闻的离婚了也是好事,好久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了。”
“不见得是好事。”韦京年垂眼看着车窗外,淡淡地说:“快乐后的痛苦,比痛苦更痛苦。”
池州没空理会他嘴里的哲学道理,突然凑过来副驾驶问他:“你家那只浣熊打疫苗了吗?”
韦京年没回答,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见池州提到闻珏时,悲伤的眼睛带上一丝恨意,“就该给他抱过去,咬他几口才好。”
韦京年失笑,没忍住揉了把池州蓬松的红毛。
心想这傻小子。
闻珏正在书房看书,护工敲了敲门,探进头:“闻先生,您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麻烦你了。”
他提过纸袋,回到书桌前。
等护工关上门,闻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抽绳布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先前在康养院病房门口捡到的宁嘉青的吊坠。
吊坠的材质是纯铜,硬度较差,被摔得凹进去一个角。里面脆弱的楔形木片也难逃一灾,断裂成三片。
闻珏用护工刚才买回的美工刀,轻轻刮着木片背后的胶水。
胶水很厚,颜色发黄,避免刮伤到木片,处理起来必须仔细小心。
随着“沙沙”的细微声响,闻珏轻叹口气,喃喃道:“这到底是来来回回粘了几次……”
用小风扇吹了半个小时,确保胶水干透后,他拿起木片重新放回吊坠里。
思忖片刻,闻珏拿起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闻珏预约的计程车准时到达,载他去了市中心。
一进珠宝大厅,店员赶紧迎上来推着闻珏到柜台前。店长从二楼下来亲自接待,笑着问:“闻先生,又来给太太看首饰吗?”
闻珏摇了下头,“其实是有点事情,需要麻烦你们的工匠师傅。”
“您客气什么,尽管说。”
闻珏拿出放在轮椅兜里的布袋,递给他吊坠,说:“您看能不能帮忙修下这个?”
店长拿给珠宝工匠师傅看了看,说吊坠是纯铜的,延展性大,修复起来不麻烦。只是补色需要耽误点事,加上他手头上还有活,最快也得三天后完成。
闻珏点头,“不急。”
犹豫须臾,他又对师傅说:“这里面放了个木片,总是断裂,黏上胶水也不起作用。您看有没有办法加固些?”
师傅小心拿出,翻了翻面观察一会儿,说:“这榉木质量不太好,日子久了避免不了开裂。这样吧,您看我按照形状切割个高密度的玻璃,给它紧框里面,这样再摔也不怕了……”
闻言,闻珏微笑着说:“辛苦您。”
从珠宝店出来,已经傍晚。
许久不来市区,闻珏趁着这个机会去街上一家老字号,吃了碗蟹黄捞粉。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蕴着几点晶明的星光。
闻珏远远瞧见公寓庭院的灯开着,一个人影伏在花架前。
走近了,看到是宁嘉青,正对着他那几盆虎头茉莉修剪枝叶。
茉莉花的生长期,需定期修剪,以保枝条均匀分布,开花繁盛。
见闻珏回来,宁嘉青放下剪刀起身,双手示意植株。
那意思是再说:看他完成的怎么样。
闻珏观察了一下,坦诚道:“不错。”
随后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问:“喝酒了?”
宁嘉青诚实点头,“一点儿。”
不问没事,一问倒好。
顺势爬坡说自己喝得有点醉,站也站不稳,凑过来贴呼闻珏,问他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在家。
又说自己表现这么好,能不能再给点奖励。
闻珏扯了下唇角,伸手将人推开转着轮椅进屋。
宁嘉青这会儿也不醉了,踮踮儿迈着腿跟上去。
进到屋里,非说自己醉得不行了,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一会头疼一会口渴的,最后死乞白赖地跟闻珏讨了碗醒酒汤才心满意足。
喝完之后,又要感谢闻珏,坐到沙发上为他按摩。上次又跟着大夫学了点技巧,很是有用。
正好闻珏这两天肩膀酸痛,便放下书让他捏捏肩。
宁嘉青确实不是瞎按,能体会到是真学过,不一会儿便感觉肩颈松快不少。
闻珏穿了件浅米色的棉长袖,隐隐约约浮现着背上的文身。
在宁嘉青视角里,如隔着帷幔鉴赏一幅瑰丽的油画。
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干什么,手上的动作渐渐放缓,只觉喉咙发紧,心跳如雷。
背对着的闻珏也感觉出他的不对劲,心里冷笑一声。区区处男。
他的声音慵懒,不紧不慢地说:“按摩是让你的手动,下边动什么?”
第37章 不听话
说完,闻珏转过身看他。随着动作,文身的色彩若隐若现,肩胛骨支起薄薄的棉布料。
宛如一只线条优雅的蝴蝶,伏在娇艳欲滴的红白玫瑰上。
四目相对几秒,宁嘉青伸手揽住他的腰,另只胳膊放在两腿的腘窝处。
将人抱起又轻轻放下,一只手臂撑着柔软的沙发布面。
如此动作,感知愈发明显。
闻珏只觉杵了个烧热的铁棍。
他半躺在沙发上,柔软的黑发在耳侧铺开,面部线条轮廓愈发清晰。
那双瑞凤眼半垂着,眼睫在下眼睑洒下阴影。
随着阴影稍稍抖动,闻珏沉声静气:“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起开。”
宁嘉青得意的脸,赫然写着“我不”两个字,又企图吻在那两片轻抿的薄唇上。
亲吻是一回事,想看看闻珏羞窘的模样,又是一回事。
雪山融化的甘甜味,宁嘉青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还没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闻珏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冷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遗憾的是,对方根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五分钟后。
开放式吧台处传来水声,闻珏拧紧水龙头,扯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侧头看向窝在沙发里脸色铁青的宁嘉青,绷紧大腿肌肉的模样,实在滑稽可笑。
明明疼痛难忍又故作镇定,闻珏不禁失笑,将纸攥成球扔进垃圾桶。
转着轮椅到他面前,慢悠悠地说:“鉴于你最近容易得意忘形,有必要针对你最近的表现,实行积分制。”
宁嘉青疼得嘴唇都白了,瞥了他一眼,哑着声音说:“……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快被你捏成荷包蛋了。”
又忍不住问闻珏,“那我最近表现能拿多少分?”
闻珏上下扫了他一眼,薄唇翕动,不留情面:“零分。”
此时挂钟恰巧整点报时,已经夜里十点钟。
“我准备休息了,你该走了。”
见对方不情不愿的模样,闻珏冷漠重复:“零分。”
宁嘉青扯了下唇角,扶着沙发椅背艰难地起身。
因为疼痛还没消除,走起来时竟有些蹒跚。
慢吞吞走向门口的背影,像在相亲节目被嘉宾全部灭灯,灰头土脸地黯然离场。
一向遵循鼓励教育的闻珏,轻咳一声,说:“还不错。”
他回头,眼露疑惑。
“尺寸可观,硬度俱佳。”
空气安静两秒,只见回过味来的宁嘉青,苍白的脸上终于带了点血色。这会儿腰板也值了,眉眼尽显骄傲。
等刚出去门锁还没被关上,又敞开条缝,宁嘉青探出小半个身子,“差点忘记和你说,最近余泽在他新开的酒吧搞了个慈善演出募捐,这周日晚是最后一场,想邀请你过去。”
怕闻珏不同意,试探性地补充:“他们都带着伴儿去,你也知道我单身二十九年了。”
“周日我要去康养院做复健。”闻珏推着手轮圈转身,往卧室方向走:“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
宁嘉青点了下头,心想还是复健要紧。
正要关门,又听见闻珏说:“把酒吧的地址发给我,如果回来得早就去。”
宁嘉青咧嘴一笑,又大步进屋走到闻珏身旁。
当面用短信发给他,看了眼闻珏的翻盖手机,随口道:“用翻盖机多不方便,平时除了电话短信都联系不到你。”
确保发送成功后,又趁闻珏查看短信的功夫,飞快吻了下他的脸颊。
闻珏微微一怔,伸手抹了下被狗舔过的地方。抬头看他,刚要开口。
只听宁嘉青说,“现在是负一分。”
话音落,双手捧着闻珏的脸,俯身深吻。
唇齿相融间,宁嘉青声音低哑,含糊不清:“闻老师,学生现在是几分了?”
在再次遭到“袭击”前,宁嘉青见好就收,替闻珏整理整理衣服,终于算是舍得离开。
出门前还不忘对闻珏说,“周日晚上六点,我过来接你。”
门被关上,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确定人走后,闻珏紧绷的脊背倏地放松,后靠在轮椅背上。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低头垂眼,用手背抹了下唇角的湿润。
瘫痪后体质逐年下降,常年夏季长袖的闻珏也不觉得热。
然而此时此刻竟觉得有点燥热,单手解开了衣领的扣子。
两个小时后,闻珏在书房读完先前的那本书。
心满意足地合上放回书架,异样波动的情绪得以平复,准备好好睡一觉。
从书房出来回卧室,路过客厅的窗台,瞥见摆在边儿上的那盆翡翠兰。
最初那些兰花已经开尽凋谢,只剩一个新长出来的垂着的小花苞。
闻珏盯着看了片刻,伸手轻轻弹了下嫩黄的兰花苞,轻声自语,“不听话。”
听说闻珏可能过来看乐队演出,把余泽紧张得不行。
生怕唱的不好,在闻珏面前闹了笑话,中午就过来关门开嗓排练。
天色渐暗,地下酒吧准时开场。
早在外面等候的年轻男女蜂拥而进,手里拿着各样的粉丝手幅,印着自己喜欢的乐队成员。
余泽出来先看到了在路边灯牌旁抽烟的韦京年,一改往日西装革履。
灰色Vintage半袖,黑色宽松牛仔裤,黑发随意,眼窝的阴影使混血感增强。
眼看着几个人前后上来搭讪,都被韦京年微笑着礼貌地拒绝。
等人都走了,余泽过去叫了声“哥”,“池州和宁哥还没来吗?”
“路上堵车了,池州得晚点到。”
韦京年将烟碾灭,扔进垃圾桶,似笑非笑地说:“至于宁哥,估计接人去了,得晚一点。”
话刚说完,便看见宁嘉青开的那辆奔驰Amg开过来,稳稳停在不远处路边的停车位。
紧接着宁嘉青从车上下来,到后面开了门,拿下折叠轮椅。
看这情形,是把闻珏接来了。
余泽心里一喜,虽然紧张,但能见到闻哥还是蛮高兴。迈开腿要上前帮忙,被韦京年拉住了胳膊。
只见宁嘉青把轮椅固定好,又弯腰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放在轮椅上。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丝毫不顾及地单膝蹲到闻珏面前,将他的腿脚摆正,又十分自然地把稍长的裤腿挽起。
韦京年的声音略显无奈,“不用咱们管。”
余泽缓缓摇着头感叹,“原来真心爱一个人会这么卑微。”
韦京年刚想赞同,告诫他千万不要学宁嘉青。
又听见他羡慕地说:“真好,我也想给闻哥挽裤脚。”
韦京年:“……”
他身边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还是池州清醒。
宁嘉青推着闻珏走到面前,余泽热情地叫了声“哥”,笑得阳光爽朗:“你能来我真开心。”
说着,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过你在下面看,想想我还挺紧张的。”
闻珏笑得和煦,“放轻松。”
一旁的韦京年叫了声“闻哥”,算是打过招呼。
见余泽又要凑过来说话,宁嘉青轻轻“啧”了一声,“紧张还不快去练练。”
说完,想推着闻珏往一楼的便利店走。
因为地下酒吧没有缓坡设计,只能通过电梯去负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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