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验尸房内。
祁亭还在忙活,他看着放在眼前的刑狱官尸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和魏子安的死因是一样,都是缢死。
只是体位不一样高,魏子安是侧位,刑狱官的是前位。
在祁亭看来,这不管是哪个位置,并不是重点,因为凶手在杀害死者的时候,绳子勒在脖子上,怎么勒的都是随机的,没有人会做到特别的精准。
但是这扎绳子的手法...
祁亭把绳子从死者的脖子上取了下来,端详研究。
正常人打结扣都是单匝或者多结,主要就是保证绳子在勒到东西的时候不会断裂就可以了。
但是这个结扣...
是一个绳子做基础,另外一个绳子一层层地绕在上面,尾部做一个死结。
这种方式他只是在一个地方见过。
那就是武馆!
武夫一般用来缠绕武器的绳结就会这么做,为的是在缠斗中保证武器的结实和厚重。
如果作为手握的地方,则是防止打滑。
难道凶手是个武夫?
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小的脚,走路能不能行云流水,迅猛成风都是问题,还能去当武夫?
到底是哪里探查的时候出了问题?
祁亭轻叹一口气,想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唯一有希望找到答案的就是和死者关在一个牢房的女囚。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了,那女囚也不知精神状态好一点了没有。
想着他,准备处理完手里的尸体,去找她询问一二。
如他所料的,死者的死法依旧和魏子安一样,嘴里也发现了一颗药丸,之后他根据死者胃溶物判断出了死亡时间,就在今日早晨辰时刚过。
检查完,他准备提起朱笔草拟验尸单,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啊!”
第40章 博兴女(22)
祁亭手中的笔被惊得‘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顺着声音慌乱抬眼看着窗外,此刻韦闲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一副急忙忙的样子。
“怎么了?”祁亭看着被油墨沾染的宣纸,眉头皱了一下,索性不写了。
韦闲道:“师傅,刚才谢大人离开让我去牢房看看那女囚,如果情况好,想让您帮忙审问下死者死的时候她是否看到什么。
可我刚进去...就...”
“就怎么了?”祁亭不解。
韦闲哽咽了一下,“那女囚,拿着刀自杀了!”
“什么!?”祁亭瞪大双眼,一副错愕的样子“人现在在哪里?”
韦闲指了指不远处的牢房:“就在里面。”
“走!”祁亭面色严峻,提起挂在木施上的小箱子,快步跟着韦闲冲了出去。
牢房就在验尸房的不远处,转过墙角就能看到。
祁亭刚冲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牢房里外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所有衙门的差役都围堵在门口,踮着脚尖朝里面张望。
祁亭站在外面,一时半会儿进不去,可还是闻到了一股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
“韦闲让他们让开。”他见自己挤不进去,找了韦闲。
韦闲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用力冲撞开挡在面前的差役带着祁亭就走了进去。
许是快到傍晚的关系,牢房内的光线明显不如白日的。
祁亭拿着桌案上放着的油灯,跟着韦闲快步朝里面走。
女囚牢房在所有牢房的最深处。
越往深里走,里面的光线就越发的黑暗。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祁亭看到在一处牢房的门口,呆呆地坐着两个狱卒,他们浑身上下都是喷状形的血迹,浑身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里面。
“发生了什么?”祁亭急急问。
俩狱卒这才反应上来,其中一个指着里面:“死了,疯了!女鬼索命啊!”
祁亭的眉头皱起,快步冲到牢房门口。
只见偌大的牢房内光线所及之处全部被鲜血喷满,角落的石床边儿上躺着一具女尸。
尸体的头摇摇欲坠地挂在脖子上,倘若这个时候有人再用力补上一刀,这头就有可能要到吊下来的样子。
头颅上的脸,五官扭曲像是经历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女囚的一双眼睛怒目圆瞪着,诉说着不甘和气愤。
“她是怎么死的?”祁亭把目光放在了女尸的手上。
只见她被鲜血染红的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刀。
就看握刀的手势和刀的方向,大抵能猜出来死亡的方式,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俩狱卒认识祁亭,因为之前见他和谢九策查过案子,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谢九策的人,也是京城来的官员。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用力咽下嘴里的唾液,缓缓开口:“这会已经过了未时,我们是来送饭...”
祁亭注意到,在两个狱卒的身子边儿上,有一个木桶,桶已经翻倒在地上,一地的粥和地上的污泥混杂在一起。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我们送到她!”狱卒指了指里面的女囚:“叫了半天,她都不答应。
老二就有点烦躁,准备进去看看。”
祁亭把视线放在另一个狱卒上。
见他手里还捏着一串钥匙,大抵是知道这个人就是狱卒嘴里说的‘老二’。
“可是他刚进去,那女囚就突然冲了过来,拔下老二腰间的刀,就朝自己的脖颈划去!”狱卒说着身体开始疯狂地颤抖,双眼瞪得斗大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惊骇的事情。
这时被叫老二的狱卒也缓过神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牢房内的死者:“然后,我就想夺下她手里的刀,谁知道...
她就跟疯了一样朝我怒吼,那手中的刀...您见过锯木头吗?她...就跟中邪了一样,没有疼痛感...”
祁亭听到这心中一沉,大抵是想象到了那狱卒嘴里想描绘个什么样子的场景。
一个女囚,拿着一把长刀,抹脖子就算了,就像是一只木偶一样,手中的长刀疯狂的在脖子上滑动,血随着伤口喷涌而出。
泼洒在墙上、地上、烛台上,还有这两个差役的身上。
之后她彻底断气,瞪着一双不甘的双眼,直挺挺砸在地上。
祁亭想到这,猛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可是...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这女囚还好好的活着,谢九策靠近她,她都是一副防备的样子。
证明,她不想被人伤害,她想活。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没有撒谎?”祁亭皱眉询问。
两个狱卒一听,翻起身跪在地上,齐齐对着天发誓:“我们发誓,绝对撒谎,这个女人真的是自杀的!
如果撒谎,天打雷劈!”
祁亭凝着他们,见他们如此没有一点撒谎的表情,负手朝牢房内走去。
他很小心,避开了大部分血液喷射的地方,来到女尸的身边。
“她有名字吗?”
祁亭问。
老二用力点头:“有。叫什么慧...”
“杨慧!”旁边的狱卒补充。
“对对!”老二附和。
祁亭颔首看着地上的杨慧,先是看了看她的手,之后又观察着脖颈上的切痕。
见脖颈上,切口平整,创壁光滑,尤其在断端周围附近的皮肤上能见到刀具来回切割导致的深浅不一,呈平行排列地切割皮肉,所以可以断定,死者的死因和这两个狱卒说的并无出入。
而且...
祁亭转头看着两个狱卒的手,他们的手都没有迸溅任何的血痕,加之他来现场的及时,这两人也没有藏匿的时间。
由此断定...
这个杨慧真的是自杀的。
祁亭不是没见过自杀的人,抹脖子算是一种,但是来回抹脖子直到自己无力断气的,他是第一次见。
这真的是中邪?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两个狱卒交谈起来。
“刚才听说,这杨慧是亲眼见到刑狱官被博兴女害死的,难道她是也是被附身然后自杀的!”
“这...不是吧,这么邪乎!那我们这牢房是不是要请个道士驱鬼啊!?”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个事情禀报给董大人吧!”
二人说完,连滚带爬的朝外面冲。
祁亭看着他们的背影,拧眉继续研究面前的尸体。
韦闲收回目送二人离开的视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师傅,他们说...”
“不!”祁亭摆手:“这世间有鬼要索命也不会这么故弄玄虚,刚才人都是好的,突然就这么死了,一定是我之前忽略了什么!”
他说完,给韦闲一个眼神。
韦闲意会,利落的从腰间的褡裢里掏出绳子,准备背尸!
第41章 博兴女(23)
杨慧的尸体被放在了停尸房。
偌大房间内,塞了三具尸体,之前还空荡荡,俨然现在有‘人’满为患的架势。
因为之前杨慧的尸体外观已经被检查过的关系。
祁亭这会利落地展开放在一边的牛皮包,拿出里面的解剖刀开解剖脏器。
韦闲站在他的对面,一边给他帮忙,一边给他擦拭额头的汗渍。
杨慧是刚死,尸体上的温度没有尽散,加之身体柔软好解剖,没一会儿,五脏六腑就被拿了出来。
韦闲拿着个瓷盘子站在一边,祁亭把解剖出来的脏器一个个地放在里面。
之后,他开始逐一检查。
“死者的心、肝、脾、肺都没有问题。”祁亭检查完,得出答案。
“那就是没中毒了,胃能查出什么吗?”韦闲询问祁亭。
祁亭回答:“有时候,人死或者发癫不一定是中毒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说完,一刀划开了杨慧的胃。
杨慧晚上应该还没进食,里面除了一些胃酸等物质,基本上空无一物。
“好像没什么。”韦闲大抵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值得人怀疑的地方。
祁亭摇摇头,拿着胃走到了烛台边上。
当明亮的烛火照亮他手里的东西后,胃壁上一个个极为细小的颗粒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这是什么?”韦闲也看到了,忍不住好奇的问。
祁亭面色一沉,随手从牛皮包里翻出个小镊子把上面的颗粒挨个取下,没一会儿,小小的碟子内,竟然有拇指大小的细小颗粒攒成的团。
他先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沉吟间,走到水盆边上,用清水把小颗粒洗了个干净。
当颗粒上的粘稠物质被冲刷掉,祁亭终于看清楚了小颗粒是什么:“花籽!?”
“花籽?师傅...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杨慧的胃里?”韦闲一听是这个结果,忍不住询问:“有什么用吗?”
祁亭笑了,把花籽放在了物证柜子内:“别看这东西这么小,吃多了可是会要人命,因为它叫曼陀罗花籽。”
韦闲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跟着祁亭这个么久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这曼陀罗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不管是香气还是食用,多了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同样,曼陀罗花籽也有这样的功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杨慧的体内?”
祁亭不懂了,他心里清楚,曼陀罗花籽不顶饱,而且价格高,怎么着都不会出现在一个女囚的肚子里吧?
想着,他恍然回忆起杨慧被带走的时候的场景,好像董青书一副紧张的神情,急于要掩饰什么的样子。
难道...
祁亭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走回到杨慧的身边,缓缓捧起她摇摇欲坠的头颅,开始检查她的唇周。
可看了半天,杨慧的嘴唇都被鲜血沾染,压根就看不清。
“去找温水!”
祁亭吩咐。
韦闲颔首,冲出去没一会就找了一壶温水来。
祁亭打湿帕子,把杨慧的唇周擦干净。
赫然,他发现杨慧的嘴角有个细微的小口子,看样子伤口是已经有一段时间,血早都不再流淌。
“这个是生前伤...”
韦闲闻言,也上前查看:“怎么会有这个情况,她嘴好像也不干啊!”
祁亭笑了,冷不丁抛出一句话:“如果不是嘴干才裂口的,而是被人撕烂的呢?”
“什么!?”韦闲瞪大双眼。
祁亭冷笑:“所以,什么自杀,我怀疑杨慧是他杀!”
“啊!难道是...”韦闲欲言又止,对于鬼神他是不信的,但是从来昭城开始,到现在魏子安这个案子极为诡异,很难让人不往这个方面想。
“谢大人呢?什么时候回来?”
祁亭想起谢九策之前跟他说要彻查魏子安和刑狱官的关系,显然这会已经天黑,大抵也没什么可查的了。
杨慧的死蹊跷的很,他心中藏着一些猜测,要当面给他说。
“谢大人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来。”
“为何?”
祁亭不懂了。
韦闲叹口气,把刚才谢九策给他安排的事情全数说给了出来。
...
此刻,万福楼。
谢九策已经有三分醉意了,对面的董青书还在不停地敬酒。
而坐在一边的董若怜,则在父亲的示意下,可劲个谢九策倒酒。
“停!”谢九策伸手按住了酒盅。
他虽好酒,但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更何况这段时间在跟着魏子安的案子,若是因为喝酒耽搁了事情,算谁的?
“谢大人再来一杯无伤大雅。”董青书继续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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