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对待,乖乖坐在了下来。
谢九策这个人一直都很有原则。
在他看来,只要被抛出嫌犯范畴的人,都是大宴的百姓,他们理应得到该有的敬重。
不管从事的什么行业。
“这个案子的卷宗本官来之前,已经看过了。
彻查完现场之后,有几个问题想问姑娘,希望姑娘配合!”
揽月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彬彬有礼的人,她听说这次来彻查案子的是个混不吝啊,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忍不住好奇问:“谢大人真的就是问案子!”
谢九策笑了。
他浪荡名声不代表公私不分好不好,况且,他看起来很需要女人?
揽月见自己的问题容易引起尴尬,嘴角抽动,连忙打岔道:“谢大人您说,揽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谢九策颔首,“我问你,老鸨说,你见了那女鬼可是真!?”
“啊!”揽月倒吸一口凉气,似乎被谢九策这直接的问题吓到了,一双水眸带着惊慌和害怕。
“你莫怕,本官在,就算是女鬼,本官也不会让她伤你分毫!”谢九策的声音带着平常没有的低沉。
揽月听着倒是还真的放松了不少:“是!那天奴家和魏公子在床上欢好...”
揽月开始讲起魏子安死的当晚事情。
谢九策听完的,倒是也没发现和卷宗里的有什么出入,便继续问:“你刚才说,是你先看到女鬼的?”
“是!”
“那女鬼有多高?”
“啊!?”揽月诧异,很是不能理解谢九策的想法,但是她还是壮着胆子站起身,走到床边开始比画:“当时奴家就跪在床上,那女鬼...有这么高!”
揽月踮起脚尖手扬起。
谢九策上前大抵估算了一下,竟然要比成年的女子高出一个头。
“不是小孩子?”他问:“你确定!”
“奴家确定!”揽月疯狂的点头,她似乎是害怕谢九策怀疑她说的话,急急解释:“当时奴家是吓坏了,但是记性还是好的。
那女鬼就站在这个地方!”
揽月指着距离被推到屏风不远处的地方,“当时她就比这个屏风略矮一点。”
谢九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着不远处的脚印,这就奇怪了,如此高的个子,却有着这么小的脚。
先不说是不是合理,正常人约莫路都走得费劲吧!
难道...
“这...根本不是人,这真的是鬼啊!”谢九策正纳闷呢,一直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董青书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顿时屋内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老鸨和揽月的脸青得不像话,就差尖叫彻底逃离了。
谢九策蹙眉有些不悦。
但是董青书就跟没看到一样,走到他的身边:“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上山去找个法师...说不定这个案子就结了。
谢大人您放心,我之后给京都那边上报,就说是您的功劳,您看...”
“董大人!”终于谢九策的忍耐到了极限。
“董大人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大理寺?”
“啊!?”董青书怔住不解的回望着谢九策,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惹到这个祖宗了,而且他这么做是给谢九策长脸啊,有问题吗?
谢九策看着董青书,他不是户部和吏部的,不然他还真想查一查,这个酒囊饭袋是怎么坐在刺史这个职位。
难道不为百姓做事实就一天想着逛戏楼,拍马屁,陪喝酒吗?
“董大人!”谢九策负手:“本官来是彻查魏子安的死因,抓凶手的!
不是来这里讲什么玄学!在本官心中,人心比鬼可怕,鬼只会天黑喊冤,人才会借鬼杀人!”
“是!是!”董青书一听,连忙颔首,不敢有任何质疑。
谢九策没再吭声,抬眼看着头顶上的房梁:“当时魏子安被吊在哪里?”
老鸨见董青书都被谢九策唬得是愣愣的,哪里还敢说别的,乖乖走进来在,指了指头顶的方向。
谢九策眸色一沉,一脚踩在桌子纵身一跃,人就飞到了房梁上,当他看到房梁上的痕迹后,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啊!”
第22章 博兴女(4)
“谢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董青书站在下面,仰脖眼巴巴看着谢九策。
谢九策没有立刻回答董青书的话,而是垂眸询问老鸨:“之前上来的时候你说魏子安是你们先放下来,发现断气了之后才报案的?”
老鸨颔首:“是的!”
“那绳子呢?”谢九策问。
老鸨想一下:“应该被衙门的人收走了。”
董青书回神:“即是这样,本官命人给大人取来?”
谢九策摆手阻止了董青书离开的脚步,紧接着他的指尖在房梁摸索着,突然感觉到有个地方明显凹陷。
再细细这么一撵,指腹上已经沾染了好些的细碎杂质,迎着外面的霞光一瞧,是一些很细的木草一类的东西。
“不,不用去衙门,我只是有个问题要问老鸨,这绳子可是个麻绳?”
“是!”老鸨想了一下:“就是外面随便捆绑车子用的那种绳子。”
谢九策把指尖的细碎轻轻吹掉,之后又在房梁上摸了摸,这才再次纵身跳了下来。
“怎么样!?”董青书激动地冲到谢九策的面前询问情况。
谢九策淡淡睨了他一眼,道:“房梁上除了些尘土就是魏子安被勒死之后,绳子留下的痕迹。
死者应该是被迅速吊起来的,有部分绳子和房梁摩擦,留下了些许的碎末。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很奇怪。”
“是什么!”董青书急急追问。
谢九策摇头,“若是我没记错,不管是老鸨刚才说的案发情况又或者是卷宗的记载,都说魏子安在被吊起来之前,人是活着的,对吗?”
董青书重重点头。
老鸨也连忙附和。
“如果这样,为何绳子和房梁的凹槽会整齐平滑,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呢?”谢九策抛出了问题。
董青书再愚蠢也听出了这里的不对味,他试着解释道:“谢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一个活着的人被突然吊起来...”
“他会挣扎,会疯狂地乱动,甚至力气大一点的会试着找到绳子上的结扣挣脱。
但是,就目前的现场看,魏子安要么是一心求死,要么...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不可能!”谢九策的分析刚完,揽月急急站起身,重重跪在了谢九策的面前:“大人,这个绝对不可能的,魏公子在死之前,还和奴家欢好的。
当时奴家看到那女鬼,吓得呆住,他还问奴家为什么不继续了!”
揽月眼中焦急,眼圈泛红,一副委屈的样子。
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这个分析成立了,她就成了嫌犯!
谢九策见她这般,叹口气:“本官倒是什么都没有说,你也莫要激动,未掌握完全的证据之前,都不会妄加怀疑。”
揽月点头,硬生生把眼中的泪水逼了下去之后,站起身。
谢九策见现场查的差不多,随手从桌上拿了个宣纸和杯盏走到之前碧色水藻的地方。
他先是用宣纸把地上的脚印按照大小和模样拓了下来,之后便把能刮下来的水藻放在了杯盏内。
“好了,今日已经多有叨扰。”
他把宣纸放在怀中,杯盏找了个布袋子装起来,走到了老鸨身边。
老鸨嘴角扯动,笑了笑:“哪里有,只要大人能把案子查清楚,怎么样的都行。
话说,这房间查完了,能开业了吗?”
在她心中不管莳花楼的案子是人为还是鬼干,只要能迅速营生,挣钱才是王道。
谢九策笑了,都说这商人市侩,但是众多人中,唯有青楼的老鸨最是不通人情。
“可以开!”
莳花楼的老鸨闻言,几乎要兴奋的手舞足蹈了。
谢九策紧接着说道:“但是如果这楼里因为营生再出问题,本官看嬷嬷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做生意了!”
“啊!”
老鸨怔住了,诧异地看着谢九策。
谢九策哪里管她,扬起手中的扇子,转身离开。
董青书和谢九策肩并肩走着,他刚才听到他对老鸨这么说,忍不住问道:“谢大人,您这是觉得,凶手就是莳花楼的人?”
谢九策摇头,他哪里有这么神,这个案子诡异,一时半会还没有头绪。
“那为何给老鸨说那样的话?”
董青书不懂了。
谢九策含笑道:“案子没彻查清楚,这莳花楼定然是不能开的,况且,到现在我还没摸清楚凶手为何要杀魏子安。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有人进出的好。”
董青书听罢,一脸恍然的样子。
“对了魏子安的尸体现在停放何处?”
谢九策走了几步,侧头询问。
“就在衙门的验尸房!”董青书回答。
谢九策点点头:“好,那明日我便早早去看看。”
“啊...”董青书闻言,一副哀叹的模样。
“怎么?”谢九策不解了。
董青书道:“实不相瞒,谢大人应该也知道了魏子安的身份吧?”
谢九策点头。
“自从魏子安的死讯传到了京都,这礼部尚书的魏棋大人就想着把魏公子的尸体带回去。
可是...案子没破,尸体是肯定不能带走的。
这不,魏棋大人派来的几个准备带走尸体的下人就守在验尸房,不让我等进去,本来验尸房就污浊,现在没了日常的维护,好几天过去,周围的味道别提多难闻。
我倒是没所谓倒是怕谢大人到时候要彻查尸体会有苦难...”
董青书都说到这份上了,谢九策能不明白。
在大宴人心中,尸体要完整才叫做安,便可入土。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少胳膊断腿的也必须拼凑好,若是真找不到,也要拿着莲藕等一类的东西代替。
不然会影响祖孙上下三代的命运。
而魏子安是枉死的,根据之前在青楼的猜测,他的尸体很有可能需要解剖,这就违背了所谓的安。
普通人家的百姓就算了,但是对于朝中的官员那就是大大的避讳。
所以到现在为止魏棋的人都在和董青书僵持着。
“行了,我知道了!”谢九策抬眼间周围街道上已经开始陆续掌灯的大街,对着董青书拱手。
“今日多谢董大人款待,明日咱们衙门见,魏子安的尸体,我势必要见到!”
第23章 博兴女(5)
谢九策到了昭城最大的客栈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华丽车子停在那。
马匹上的鬃毛被刷得油光锃亮,却就是不见跟在身边的两个小厮。
他走进楼内,看着拨弄算盘珠子一副喜上眉梢盘算今日营收的掌柜,上前指着外面的车子道:“这车子里的人,住哪里?”
掌柜看了一眼随手指了指二楼:“他们就住在天字号一房!”
谢九策颔首,转身上楼。
不愧是昭城最好的客栈,房间设施陈列一应俱全。
谢九策想起刚检查完现场,走到面盆前洗完手,悠哉地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从现场带来的水藻。
就在困意已经席卷,他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屋内响起一声彻响的呼噜声。
他一下就清醒了,站起身循声朝屏风后走去。
只见木十四和木敦敦就躺在床边的地上,二人睡得是个四仰八叉,期间木十四还吧唧了下嘴,扣了扣屁股。
谢九策这么一看,顿时来了火。
主子在外面忙活,这么晚才回来,这两个混蛋竟然在这里做春秋大梦?
他气愤,一脚踹在木十四的身上。
木十四一个激灵,翻腾起身,正准备开骂,看清楚眼前人,连忙缩了一下脖子:“主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谢九策瞪了木十四一眼。
木十四连忙站在一边把床的位置让了出来。
谢九策太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木十四连忙讨好地蹲在一边,准备给他脱鞋子。
“行了!”谢九策伸手制止了他的行动,随手把放着水藻的杯盏递给他:“这东西,你去淮河边上问问,看看是不是那里的水生植物,顺便打听一下淮河的事情。”
“啊!?”木十四接过看了一眼,“现在去吗?”
谢九策冷笑:“不然呢!魏子安这个案子得赶紧破了,虽说是外室子,但拖得久了不好。”
木十四还想睡,也知道案子的紧急,扯着睡眼惺忪的木敦敦,快步离开。
谢九策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想起稍早之前董青书说验尸房的事情,正想找个什么办法让这些碍眼的人都散去,不要干扰办案。
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他只觉得眼睛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索性一吹灯入睡。
清晨。
谢九策睡了一个这么多年来最安稳的觉后,在酒楼内用早膳,木十四和木敦敦到现在也没回来,他倒是不担心,因为木敦敦的武功也不差,一般的人伤害不了他们。
所以以此推断,他们一定是查到什么。
他临出门,随手留了一张便条就直奔昭城的衙门走去。
董青书一大早就在衙门口等着了,一见到谢九策急急迎了上去:“哎呀,谢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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