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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尖刀入肉，毒箭穿空，人影突现，左右搏斗，破了寂静。
拼杀不断，鲜血喷涌，林木也在此间染红，若有碰树，则沾一手粘腻。
玄九心跳砰砰不止，剧烈的心跳声阻碍他听着世界的动静，他被隔绝，被抛弃，被制止，没有人能够帮他，他亦徒劳双手，全然当个隐形人。
可是，即使是这样，别人的血依旧可以溅到他身上，他唯一能碰到的，也只有血，鲜红，艳丽，绝望。
羽箭，断臂，陷阱，乱刀，一个不落，一个不留。
玄九抖着，衣服上、手上、脸上、面罩，都是血，他被包围住了，它们会动，它们掐着他的喉咙，捂了他的口鼻，呼吸愈发沉重，一次次，如巨石压身，叫他拿不起，放不下，一次次，变得困难，变得压抑，更无法苟活。
谁，谁在叫他？
第122章 玄九念起
忽得迎面喷来一道血线，玄九被遮了眼，狼狈地抹开，拼命地摇头，再抬头看，好像进了眼，连眼睛都红了。
微冷的手指染了一点尘土，抚着他的脸，缓缓摘下了碍事的面罩，一滑，一划，按住了他的眼尾，轻轻揉捏，似要替他抹泪？他怎会哭？他没有哭。
那人要替他擦泪，可哭的，明明是他自己，徒淌着泪，一点泣音都没有，安静，沉默，他看见的是谁？
“玄九，乖乖回去吧，回去等我。”
他没有动。
“玄九，你不听话吗？不听话，是要受罚的。”
他会怕吗？主人不舍得重罚，其他，无所谓。
男人搂了他的肩，轻轻吻了他，明明嘴角还带着血迹，白色的衣裳在胸口浸了大片红，他却不甚在意，只是一味的将所有注意都投在他身上，温和，体贴，像哄孩子一样，告诉他：
“好玄九，不要让我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好不好？”
在主人面前，玄九没有不听话的，可是，他现在不想听了，不管是作为暗卫，还是.......都不想。
他没有说话，男人也甘愿就一直这样哄着他，再揉了揉他的眼尾，这一次，是真有泪的，湿漉漉，很酸，也痛。
“好玄九，别哭.......”
男人的手愈发冷了，体温迅速下降，刺得玄九微颤了一下，也刺得他心凉。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男人倒下了，就像是怕砸到他，即使是倒下，即使自己就在他面前，依然要选择向后倾去。
又是这样熟悉的场景，他不知在梦里见过多少次，抱过多少次，次次心痛，次次痛泣，他总在这一瞬间就被抛弃，被隔绝，独入绝望之地，半脚踏人间，一面向地狱，身不由己，己不由心。
他要发出一点声音，嘴大张着，竭力嘶吼，却无声响，最多，也是一点点如同耳语的呼喊。
主人为什么要带他来这？
主人为什么要丢下他？
主人为什么连个道别的机会也不给他？
他知道，也不知道，他从来斗不过他的主人，轻易的被骗去，蒙在鼓里，当个白痴，做个傻子。
若果，主人给他个机会，即使，不让他参与也好，只是简单的，跟他道个别，好好叮嘱他，乖乖的，留下来，留在安全的地方，就在此地等着，等他回来，那便好了。
他会做个听话的暗卫，因为主人不想他冒险，他会做个懂事的爱人，因为主人会因他而分心。
若有一次认真的道别，他就不会如此难受，因为言出必行的主人，没有给他承诺，一个让自己等他回来的承诺。
他不安心，他不放心。
不能听话。
从前，主人会吓他，会因为恶劣的坏心思逗他，告诉他，他会被别人看见，看见他与主人亲密的样子；告诉他，他会被一直抱着，所以，主人的一些需求，他也要帮忙解决，即使他自己并不乐意；告诉他，他太听话，可以要给他换个主子，去喊别人主人。
此类种种，都在说明他的主人很坏，可是，玄九未尝不可。
“我们玄九这么乖，怎么会不要你，但你永远都可以选择离开我。”
主人的话，他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可以吓主人啊.......
月华倾洒入室，亮了一寸桌案，玄九醒了，外面有异响。
不过是白日普通的想法，却是迅速的应验。
玄九抹了一把汗泪，戴上面罩，提剑迅速闪身出门。
正是白日喝茶的地方，聚了几十个黑面刺客，大堂亦有人在。
他所处的院落，被小僧护得严实，连净空也在。
那伙人，是冲他来的。
既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发泄心绪，何乐而不为？
玄十抹过一刺客脖子，人头落地那一瞬，蓦地注意到一抹与众不同的黑色身影飞入人群中，速度极快，叫他只来得及瞥见晃着虚影的剑光，随之是应击倒下的刺客。
玄十有些错愕，看了看自己手中染了半身红的剑刃，突然......自惭。
九哥.....竟、这么厉害？！
玄十猛得打了个寒颤，正是玄九看向他这边，不由分说地掷出一片花瓣，精准擦过他的肩膀，正中身后偷袭的刺客。
玄九的情绪爆发在剑刃上，屡屡朝着人的命门砍去，不留一点余地，不给一丝机会，乖戾冷鸷，狠恶异常。
净空不用剑，仅用一串佛珠就让敌手丧命，于一息间，又救了玄十一命。
傻石子能力不算差，但在三人之中.......他承认，他有点拖后腿的嫌疑，明明主人让他留下来是保护九哥的，但，现在......
玄九杀得太猛，冲得太凶，恍然动作大了些，让暗处的箭手得了机会，就在箭矢发出一刻，净空摘叶注了内力，飞夺人命，瞬间破箭。
玄九杀了一片，反应过来时，接了正朝他飞来的玄十一把。
净空将他二人赶回院子里，挡在院落前，用内力关紧了门，肃声道：“别出来。”
玄十腿都是软的，脸上被洒了一道，是净空救他时，那刺客的血。
明明上一秒，与刺客近得鼻子都快相蹭了，可下一秒，刺客就被解决，迅速涨红，接着突然爆出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带着温热的触感，滑过他的脸庞。
饶是他做了这么多年暗卫，也不曾经历过这场面，吓人...实在吓人.......
玄九轻拍抚了一下腿脚发软的傻石子，揪着人后领子往屋里扔，自己守在门外，紧紧盯着，时刻注意外边的情况。
“九哥......”
玄十只叫了这一声，没了声响，让玄九回首分了点注意力。
“我站不起来了。”玄十欲哭无泪。
“........”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恶心，好血腥，好可怕，呜呜.....九哥，我、我不干净了！”
玄九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去拿屋内的毛巾，走到井边正要打水，没想，不知是何时，竟让人偷溜了进来，一下子从井里冲出来，爆出水花。
玄九反应极快，脖子往后仰，同时甩出毛巾沾水，注内力击打刺客太阳穴，另一手也丢了盆子，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第123章 正经玄十
当然，进来一个，可不代表只有一个。
玄九头也不回，直接现出两花瓣，掷到屋檐后，随即，屋顶传来咯咯声响，恢复平静。
玄十眨了眨眼，有些嫌弃玄九刚打来的水，微微嘟着嘴，“九哥，那刺客人都在水里了......”
玄九嗯了一声，直接攥干毛巾，给玄十擦脸。
“哎，哎！九哥，轻点！脸疼啊！”
玄九移开毛巾，微蹙了眉，疑惑道：“疼？”
“.......”玄十揉了揉被擦红的脸，嘟囔着指道：“九哥，我这是脸！肉做的！不是铁！”
傻石子接过毛巾，自己擦脸，时不时偷偷觑玄九几眼，有点谨慎，“九哥...你在想主人吗？”
“没有。”
骗人，傻石子都不信。
玄十后靠着椅子，干脆仰头看着覆海，沉静道：“九哥，你打算怎么办？”
“要去找主人吗？”
玄九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等外边没了动静，良久，才回首看着傻坐在那有些出神的玄十，“主人让你留下来，是为了看着我。”
玄十皱了眉，抬起头颅，反驳道：“不是。”
“我留下来，是主人临时起意，主人说，让我留下来陪着九哥你。”
玄九见缝插针，“那你知道主人去做什么。”
“嗯。”
玄九这才转过身，眸光闪烁，表情严肃，“告诉我。”
玄十静了几秒，回望玄九，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脱了那股傻劲，“九哥，我告诉你，你会去找主人吗？”
答案是肯定会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主人在年后突然就和温副闹掰了，但主人一直在对付温副。”
“我也是到前天晚上才知道的，一哥和二哥，是去截杀温副了，但是没有成功，主人也没想要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吧？”
玄九道：“下马威。”
“大概是。七哥护送魏知然回去，还给了回生丹，代价是帮主人一起对付温副。”
“温副的分地，除了三哥和五哥去，魏知然的人也去了，也不知主人怎么做到的，听说那个许摇光也在暗中给温副下绊子。”
谈到许摇光，玄十机灵了一瞬，“九哥，青山宗，是虞长老灭的！”
玄九错愕一瞬，似不太相信自己所听，“你确定？”
知道玄九是不信自己这张嘴，玄十更努力，“我听六哥讲的，不是确切查出来的东西，六哥是不会乱说的。虞长老应该是暗地里和谁扯上关系了，不然那晚劫狱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另一拨人了。还有那个刑六，就是个奸细，他一直想套我话，跟六哥近乎。”
“你知道就好。”
玄十挥挥手，漫不经心道：“我才不是傻子呢，那些人真蠢，好不容易安排个暗探进来，还一点脑子都没有，主人说，等事情了结，就把他绑了，扔回去，叫他主子自己去捡。”
玄九可还记得前世那一剑，眼神复又阴鸷，“不杀？”
玄十听出玄九对他的杀意，反笑道：“九哥，主子没说。”
没说，那绑了，任务完成，再杀。
“到时候，我去。”
“哈哈，九哥，你就是想杀了他。”玄十换了个姿势，又道：“但也没机会了，这任务，六哥先领了，六哥说他必须死，到时候他肯定活不了。”
玄九还记得那奸细对玄六.......
仔细想想，其实每次他都能碰见玄六被人抱住，若不是还有些情意，玄六能被人抱，而且还不甩开？
“玄六舍得？”
玄十不知道这茬，有些好笑道：“什么，为什么不舍得？虽然他想跟六哥交好，但六哥压根就没想理他呀，九哥，你这话问得好奇怪。”
玄九点点头，又扫了玄十一眼，“还有呢？”
玄十手指摸摸下巴，想了一下，继续道：“临行前，主人给了我们外巢的信物。”说着，他拿出藏在胸前的一小节青竹玉，“喏，这是我这支外巢的，主人给了我们这个，跟我们说......这次任务完成后，随我们去哪，外巢的势力，都归我们自己了。”
玄九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这就像.....死前托物，遗言。
玄十也抿了嘴，与之四目相对，沉静片刻，才道：“九哥，你别多想，主人布局这么久，不会走上绝路的，你要相信主人，我也相信。”
“信物，你们...都收了。”玄九难言的喘了口气，垂眸，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嗯。但我们没有要走，一哥带头跪下了，我们此生誓死追随主人，不管主人去何处，都会跟着。”
“九哥，我们也会誓死保护你。”
经此一事，玄十也明白，玄九，不再是与他们一样的玄卫，而是他们第二个主子。
见玄九没有说话，玄十打算继续劝慰，“九哥，只有你在安全的地方，主人才能安心。”
“...我知道......”
“虞长老，是被温副斗倒的，温副城府很深，武力也不差，还记恨你，主人为绝后顾之忧，必然要杀了他。”
“主人最后的埋伏，就设在那座山林里，只要将人解决，事情就都结束了，至于...主人为何要将外巢给出来，嗯.....我想，大概是为了九哥你吧？”
“九方明既然不是主人的孩子，那大概就是...等我去找那和尚核验一下！”
其实玄十也不确定，那个人姓九方，而主人又想在事情了结后遣散身边的暗卫，怎么说？这操作，有点像是要....退位？功成身退的那种，为了...九哥？
有日，他恰好顺眼看见主子桌上惠长老的请示文卷，上头明确写着要主人赶紧娶妻，延续宗门血脉。
但，下一刻，他亲眼看主子将那东西烧了，还嘱咐他：
“不准说。”
主人好像真的没打算延续子嗣后代？如今蹦出个九方明，哪里还需要考虑那些？
所以，才烧了惠长老数封请示卷，给他们外巢势力，遣散暗卫，也因为不放心九哥，所以将他留了下来，怕九哥知道这些事，会多想，干脆不告诉！
今晚，若不是那和尚在，恐怕温副派来的这些人，他们二人也对付不过来。
主人早就想到会有这一茬，所以才带着九哥来这儿啊......
这一步步的，全在为九哥着想。
所以...所以、主人是真爱九哥的！！！嗷！！！！
第124章 玄九来援
“主人将人放在这，是为了不让温向烛发现。”玄九冷静道。
玄十眼睛转了一圈，赞同地点了下头，“哦......嗯！”
回想起主人在温泉与他说的那些话，玄九悟明，眼里闪着冷光，声音沉稳，坚定道：“我要去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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