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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习微微放松，想到人鱼不久前刚在海里游过泳，洁癖瞬间发作。
“洗完澡再上床。”她把手机举到对方耳边，一丝不苟要求。
人鱼抬头：“我已经在海里洗过了，尾巴香香。”
许明习严谨补充：“要用沐浴乳。”
人鱼歪头：“咦？”
想到人鱼匮乏的生活常识，许明习太阳穴一突，生出不好的预感。
等她把视频放完，人鱼好奇宝宝附体：
“沐浴乳和洗面奶有什么区别，跟洗发水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东西是什么，水怎么变成一条一条的了？”
“浑身上下都要洗吗，尾巴也需要吗？”
“……”
许明习捂住人鱼的嘴，脑袋里如同钻进了一百只苍蝇般，嗡嗡乱叫，吵得不可开交，她差点脱口而出，让对方安静点。
忍了忍，许明习敲字：“你可以只用沐浴乳，那个叫淋浴蓬头，尾巴不需要。”
人鱼若有所思，继而苦恼地拍拍额头：“人类真的好麻烦，你不可以帮我洗澡吗？”
许明习：“……”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非礼的要求。
她用不容置疑的，冷酷无情的神色，冲人鱼摇头，无声告诉对方，这件事想都不要想。
人鱼失望地哦了声：“好吧，那你带我去。”
许明习打量了一下人鱼身上的短裙，那套保守的泳衣被对方丢在床底，她掠过那团成扭曲的球，顿了顿，从昨晚买的一堆新衣服里，挑出最不辣眼睛的一套丢给人鱼。
对方乖乖抱着换洗衣物，跟着她出了门。
把人鱼送进卫生间，告诉对方怎么使用淋浴蓬头洗澡，以及上午买的瓶瓶罐罐中哪个是沐浴乳，这之后在人鱼期待的眼神中，许明习离开浴室，严丝合缝关上门。
房东大姐在一楼徘徊，手里还攥着一把豆角，抬头看到许明习后，迟疑着上前。
许明习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来，不论大姐信或不信，总归是把缺口补上了。
对方踌躇一会儿，临走前好心建议她：“明天你们可以出海玩，捞海星和水母，还有天然形成的洞穴。”
许明习点头，应下大姐的建议，心里想的却是海水入鼻时淡淡的窒息和心闷。
除非必要，她这辈子都不想坐船了。
正想着，卫生间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明习眉心一跳，疾步走了过去。
人鱼刚来到人类社会一天多，对很多事物都不熟悉，大概是洗澡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没来由，许明习生出淡淡的懊恼，或许她不应该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免得人鱼不小心弄伤自己。
无数念头浮现出来，如泡泡般拥挤堵塞，将她的头脑占据，以至于拽开门的力度都没控制好，手背撞在墙面，发出轻微的声响，疼意传回大脑。
她下意识蹙眉，抬起眼皮看向里面，倏地脑内一片空白。
人鱼一|丝|不|挂跌坐在瓷砖上，手掌撑着马桶盖，一副准备起身的模样。水温不高，没有升起氤氲的雾气，因此那些毫不掩饰的裸|露的部位也一清二楚。
纵使许明习没有多余的想法，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了某处。
人鱼和人类不同，不会第一时间去遮掩，也不会露出害羞，在她的注视下，甚至像一条咸鱼般干脆放弃挣扎，重新坐回地面。
“扶我起来，好硬，屁股痛。”人鱼不满嘟哝。
许明习仓促收回目光，心跳不正常加速了点，她刻意盯着瓷砖，看到许多泡沫的痕迹，以及人鱼硕大的鱼尾。
仔细去瞧，有好几块大瓷砖都裂开了黑色缝隙，几乎是作废的状态。
许明习：“……”
她忽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猜测。
果然，下一秒人鱼哼哼唧唧地说：“我忘记了，尾巴会控制不住跑出来，泡沫真滑，我讨厌泡沫。”
人鱼遇到水，尾巴会短时间内自动长出来，自然站不住，加上瓷砖上还残留着泡沫，滑倒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许明习从未设想过，鱼尾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她早该明白，人鱼有着和外表不符的蛮力，那条在生存中起着至关重要的尾巴当然也不会只是摆设，既可以在大海中可以急速畅游，又能遇敌后靠绝对力量制胜，其蕴含的力量难以预估，是人鱼身上最大的利器。
这样强的破坏力，估计还是人鱼收敛着的结果。
许明习心中骇然，本能生出几分忌惮，可看到人鱼那张皱着的脸，又控制不住柔软下来。
对方还在揉着后腰靠下的位置，银蓝色的头发湿漉漉贴在肩颈，雪白的肌肤在顶灯照射下萦绕出莹润光泽，仿佛在兀自发着光，神圣不可侵犯的美感。
那双蓝眼睛望过来时，樱色的唇瓣还会微微咬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无法对着这张漂亮精致的脸竖起坚硬的壁垒。
这样温驯乖巧的美人鱼，应该不会对她有生命威胁吧。
第19章 Chapter19
处理这次麻烦显然要困难很多。
人鱼身上还空荡荡的，作为人类的许明习懂礼义廉耻，自然不可能毫无顾忌吃鱼豆腐。
她拽下旁边的长浴巾，准备往人鱼脑袋上盖，瞥到对方身上还没冲洗干净的泡沫，迟疑几秒，还是先摘下了淋浴蓬头。
泡沫没冲干净，浴巾擦了也是不干净，得先冲干净才行。
“唔……我的……等……”
人鱼含糊不清出声。
许明习很有分寸，脑袋转向一边，视线落在墙上的瓷砖，一星半点都不会扫到人鱼的身体。
也是因此，她没有很好把控温度和角度，水流不讲道理往人鱼嘴里冲，后者稍一挣扎，就被猛烈的水流冲的眼睛都睁不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人鱼才扑棱着挪开一点。
然而，也是因此，许明习注意到人鱼的不配合，下意识拍了拍对方的肩，又将这条总在闯祸的鱼怼到水流下。
人鱼：“……”
好想骂人。
鸡飞狗跳冲完人鱼身上的泡沫，许明习阖着眼用浴巾将人鱼上半身裹好，没有露出一点肌肤，这才将视线落在后者身上。
正好跟一张幽怨愤懑的脸对上。
那张清纯的脸庞被水洗过后，呈现出白里透粉的健康自然气色，眼角偶尔有水珠滚下，干干净净，我见犹怜，仿佛人鱼在哭泣。
许明习：“……”
她莫名心虚一瞬，挪开眼神。
人鱼：“哼！”
对方从鼻腔发出这一声，鱼尾不高兴拍了拍瓷砖，啪的裂开更多缝隙。
想到人鱼的蛮力，防止对方再做出更多的破坏，许明习头皮发麻，连忙掏出手机说：“把你的腿变出来。”
鱼尾硕大，占据大块瓷砖面积，还有很大破坏力，显然不适合继续存在，而且人鱼腰腹往下都湿漉漉的，洗完澡需要穿衣离开，更是应该让双腿变回来。
综合考量，许明习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但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用水流滋了人鱼的脸，人鱼难得有点生气，很不配合地说：“不知道，妈妈没教我怎么把腿变出来。”
说着，还双手抱胸，纤细的手指捏住浴巾，指甲粉粉的，很是可爱。
这还是第一次从人鱼嘴里听到其他人鱼有关的话，许明习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以大事为重，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困难。
听出人鱼话里的赌气，许明习有些无奈，敲了敲屏幕，继续说：“地上很凉，你的尾巴需不需要擦干？”
人鱼尾巴轻轻一扬，尖尖蜷了蜷，用更大声回答：“你好坏啊，问这么多干嘛！”
说完，人鱼幽怨嗔了一眼许明习，耳根似乎隐约变红了点。
许明习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了对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还想继续敲敲打打，手机就被人鱼抢走了。
人鱼那张漂亮鲜活的小脸上，眉心微微拧着，似是有些含羞带愤，却看得许明习心头一跳，心脏搏动速度加快了些。
美人含情的一嗔，让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悄无声息涌进心口，仿佛润物无声的细雨，淋淋沥沥下个不停。
难以形容的暧昧，在狭小的空间内慢慢氤氲升腾，将无声对峙的一人一鱼含蓄包围住，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啪。
泡泡破了。
人鱼颓然往后一撤，将手机丢给许明习，闷闷不乐嘟哝：“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我不想再和手机交流了，好无聊。”
说完，她站起来，不知何时变回来的双腿上水珠滚动，蜿蜒出歪扭的长线。
因为这句话，许明习有点意外，不免想到了下午回来时，她想要张嘴说话的冲动。
她再次认为，最初试图减少麻烦而装哑这个决定，从头到尾都是错误且愚蠢的，因为它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并且更加难以处理。
现在许明习骑虎难下，哪怕想要说话，也畏于人鱼的话，踌躇不决，一筹莫展。
许明习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只是为了担心一条鱼会生气，而畏手畏脚，不敢杀伐果决。
人鱼赤足踩在瓷砖上，拖鞋在角落丢着，她丝毫没有穿鞋的意思，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顶灯散发出明亮的光，将人鱼湿漉漉的卷发照亮，反射出冷锐的光泽，和鱼尾鳞片如出一辙的银白。
许明习忪怔回神，连忙想要阻止对方。
人鱼身上只裹了浴巾，外面走廊说不好有多干净，出去踩一圈又得洗脚，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到时候会不会配合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然而，仿佛上天也在戏谑，想要看更精彩的好戏。
未被冲刷干净的泡沫在瓷砖上发挥最后的作用，狠狠摔了许明习一跤。
许明习神色慌乱了一秒，下意识想要扶住墙，然而墙面也是光滑的瓷砖，因此她失去了最后的自救途径，只来得及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努力攥住了人鱼身上荡起的浴巾一角。
嘭。
许明习单膝跪地，额前碎发微乱，扎了一下眼皮，淡淡的刺痒。
她的长裤迅速被水迹洇湿，显出大团墨色，而上衣早在刚才帮人鱼冲洗的时候，就已经打湿了许多，轻薄的布料变为半透状态，黏在她的身前，完全贴合身形。
膝盖触地产生的痛意几乎难以忍受，令许明习控制不住发出闷哼，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卫生间内存在感格外鲜明，但凡人鱼耳朵没问题都不会忽视。
许明习痛到闭上眼睛，等她缓过劲来，人鱼放大的脸就出现在视野中。
对方如同在观察动物园里最稀奇的大猩猩般，将她的脸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一丝不苟，严谨认真打量了一遍。
最后，人鱼指尖点了点她的嘴唇，留下一点水汽。
对方一触即离，许明习却感觉喉咙生出几分干痒，想要咳嗽。
她刚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自然不可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继续出错，于是强忍着喉咙的敏|感不适，故作平静看向人鱼，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迷惑对方。
“你刚才，”人鱼不确定地出声，“是发出声音了吗？”
第20章 Chapter20
死一样的沉默。
人鱼目光灼灼，如一对灰蓝色的玻璃珠，剔透干净，可以看清里面倒映着的小小人影。
关于她捡到的人类或许可以发声这件事，人鱼当然是开心雀跃的，手机虽然便利，但对话多了就显得很没意思。
她上岸以来，听到了别的人类的说话声，唯独没有听到过眼前人的声音，自然是充满遗憾惋惜的。
如果可以，人鱼也会想要和她的人类直接交流，而不是借助其他工具。
顶着这样的眼神，许明习忍着没有摇头。
她应该选择摇头，告诉对方她确实不能说话，毕竟几天之后她们就会分道扬镳，得不到红珍珠也无妨，起码有过短暂美好的回忆。
更何况，人鱼厌恶欺骗，她默认自己能发声的话，无形中证明一开始自己就是在隐瞒，兴许要引来人鱼的厌弃。
但鬼使神差，心乱如麻的许明习没有动，只是用平静的神色凝视着人鱼，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发出一个单音。
“啊。”
很短很轻，像轻飘飘的云，转瞬就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人鱼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棉花糖，兴高采烈搂住许明习的肩，将人往怀里拉了拉，下巴搁在后者的肩颈，以一个格外亲密的姿态拥住许明习。
“海神庇佑你，”人鱼激动亢奋地说，“你做到了，你真的会发声哎。”
人鱼刚刚洗过澡，头发上有着沐浴乳的香味，丝丝缕缕往许明习的鼻翼中钻，见缝插针彰显存在感。
许明习面无表情，半晌轻轻嗅了下香味，生无可恋闭上眼睛。
她大概真的变蠢了。
亲耳听到人类发声，人鱼一扫郁闷，又开启了叽叽喳喳模式，变着法求人类再出声一次，许明习不堪其扰，拎着衣服重新进卫生间，将欢快小鱼挡在了门外。
人鱼不满嘟嘟哝哝：“是不是又生气了，都不吱声了。”
“啊，啊，啊，多好听的字，应该一直叫的。”
“有感情地叫，叫的越大声越好。”
“让别人都知道你会啊。”
“我的小人就是最厉害的。”
“……”
门板不厚，人鱼声音又大，许明习倚在门上，清清楚楚将对方的抱怨听进耳朵里。
许明习：“。”
真该第一时间教给人鱼什么是礼义廉耻，让对方明白，在人类社会里当鱼不是那么自由随便的。
多想无益，生怕对方再偷偷搞破坏，许明习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变回清爽状态。
身上染了和人鱼如出一辙的沐浴乳香味，按道理说，在小超市里随便拿的日用品算不上多么高档，气味只能说是勉强能闻，但用惯了香水的许明习却不感觉难闻，甚至隐约有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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