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玫瑰城堡的七日假期(16)
齐杨稍显局促:“我不知道那黑气是什么东西,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不担心自己?”
齐杨挠挠脑袋:“我运气很好的……而且我比你大,这些日子也算是你哥了吧?哥哥保护妹妹多正常啊。”
听到某个字眼,洛璃抿了抿唇,没再多说。
宁朔观察四周。
他们此时站在水泥马路上,身后是错落有致的房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小城。
他们被卷走的时候分明是白天,现在却已经是黑夜。
深夜万籁俱寂,星辉浩瀚,一轮明月高挂,是团圆的形状。
一瞬间,某种熟悉感充满整颗心脏,宁朔不由自主说道:“在我的家乡,会把喜欢的人称作月亮。”
话音未落,宁朔先怔住。
……这是他在哪本小说里看到的台词吗?
他可不记得澧国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句话。
宁望也愣了愣:“你的家乡不是……”
一声惊呼打断了他。
像是响应那轮望月,另一个姑娘惊喜道:“快看那边!”
夜色下,许多人朝他们走来。
为首那人笑容和煦:“你们好,我叫年潮,代号潮生。”
……
这些数不清的人,都是在古堡被坎伯尼做成了土壤或者直接杀死的人。
有因为剧本背景被高架人梯通往所谓“天空之城”的原住民,也有因为剧本的无数次重置而进入的玩家。
坎伯尼的死亡对他们而言大概是白骨生出血肉,意识再次苏醒。
脸上刻着“恶人”的女孩抱着活下来的姑娘痛哭,姑娘擦干净她的眼泪,努力牵起嘴角:“念念很好看,一点都不丑。”
“咱们出了这个剧本,你脸上的伤就好了。”
念念身子一僵,只紧紧地抱着,并没搭话。
姑娘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撩开念念的衣袖。
她没有心跳。
……
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相聚和相别。
他们因为剧本即将粉碎而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却不知永远的安息和聚而离散哪个更加残忍。
有人啜泣,有人沉默,有人笑呵呵地跟生人打招呼:“接下来的四天,去城里住吧,我们收拾收拾,肯定有空房的。”
年潮很会聊天,宁朔将日记本递给他的时候,他惊讶道:“看来我无形中也是帮了你们一把的嘛。”
他把日记本递还给宁朔:“这东西还是给你们还活着的玩家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能用上呢。”
用不上的。
系统无时无刻不在,他在玩家匹配时会筛选玩家接触过的所有讯息。
千万个剧本,总有玩家没接触过或者遗漏的。
这点他们都知道。
然而,就算是这样,宁朔依旧将牛皮本收到了背包:“多谢您。”
他们去了城里,原住民们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
宁朔进了一间,宁望无比自然地跟了进来。
宁朔:?
宁朔:“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房间吗?”
“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后进来的宁望反手关上门,拉着宁朔的手腕将他反抵在门上,“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俩分明一样高,但宁望现在的压迫感总让宁朔感觉自己像是在仰视他:“宁宁,问问题就问问题,这样的姿势有点暧昧吧?”
“哥哥,你那句话也有点暧昧吧?”
——在我的家乡,会把喜欢的人称为月亮。
宁望想,当时宁朔旁边只有他,除非宁朔突然发疯自言自语——
“我大概是突然想到了哪本小说的台词,自言自语而已,宁宁,你在期待什么?”
暧昧一下子被冷水泼醒,宁望甚至没来得及有失魂落魄的机会,宁朔的眼里划过一道暗光:“宁宁……在期待我跟你暧昧?”
宁望眼眸微眯,不退反进:“哥哥的脸好看,跟我暧昧是我的荣幸,期待一下岂不正常?”
“哥哥……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宁朔空着的手捏了捏宁望的脸:“挺会自夸。”
没有正面回答的话一概默认——
宁朔也期待。
心里好像开了花,宁望放开他,在宁朔转向床准备换衣服时道:“哥,我今晚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宁朔偏头看他:“为什么跟我一起睡?”
宁望理直气壮:“我害怕。”
“你害不害怕我还不知道?撒娇没用,宁宁,”宁朔联想了一下前因,似乎不可能又好像很有可能的猜想浮出水面,“……你该不会,暗恋哥哥吧?”
宁望落荒而逃,宁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
本来觉得还不可能。
结果,似乎还真是。
这么看,之前宁望吃醋也说的通了。
宁朔边换衣服边想,宁宁居然这么早就喜欢他了。
不过说来也对,谢宁如果这辈子真要谈个恋爱的话,怕是谁都瞧不上。
这么看,跟自己谈恋爱可真是最佳选择。
然而,选择归选择;
宁朔思索自己对宁望的感情算什么。
友情?亲情?好像都不能算。
从造梦主那个剧本的梦境里就能看出,宁朔对所有人都是设防的态度。
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然而,宁望似乎不知不觉成了那个特例,虽然此前他一直理智上认为那是因为宁望和自己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防备。
而且,不是说爱情往往始于欲望?如果看着对方却不想亲,算什么爱情?
宁朔每天照镜子,再喜欢也不会想到“亲一个”。
那么对于宁望那个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样脸的人,就算喜欢,就算动心——
宁朔蓦然想到他打开古堡大门时,看到他戴着纱帽站在火光中。
那时,宁朔心里是有一股冲动的。
然而那股冲动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好宁宁”。
现在把想法引导到爱情,宁朔才恍然发现自己那时的冲动叫什么。
——宁朔想吻他。
在火光和正在燃烧的玫瑰花田里,吻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又一身懒散的人。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宁朔就一巴掌呼上自己的额头:“疯了吧……?跟自己谈恋爱?”
不就是装逼吗?他平日装的也不少啊。
是因为装逼的时候面前没镜子,所以没发现装逼的自己魅力这么大?
阅遍无数小说但没有一本水仙的宁朔浑浑噩噩入睡,睡时还念叨着“看着自己的脸,谁硬的起来啊”。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在饶临他们面前说的——
“你对着自己的脸能心动?”
“我还真会,这张脸见一次喜欢一次。”
……大爷的。
或许是睡前想的太多,宁朔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
指腹的茧磨的他有点痒,宁朔下意识想远离,又被人桎梏:“跑什么?”
睡前想的“硬不硬”在梦里具象化,欲望令人发烫。
那人的声音很耳熟,耳熟到这声音跟宁朔自己发出的喘声几乎一模一样。
“宁宁,很热吗?”
第56章 玫瑰城堡的七日假期(17)
寒夜微凉,饶临坐在河边,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往。
身后传来脚步声,饶临头都没抬:“a区的剧本都这么怪诞吗?不说不像其他区的那些本一样会选择性的重置剧情和npc来增加剧情的真实性,为了让尸体高架人梯搭往天空之城的设定令人感觉更诡异,居然直接把天地翻转了过来。”
年潮笑呵呵地坐在他旁边:“剧本就是这个鬼样子,真真假假谁说的清。你不会真把无限流游戏当成真剧本杀去琢磨里头逻辑吧?pvp还好,pve几乎没关系。”
饶临:“没有逻辑?”
“逻辑当然有,但到底是逻辑还是恐怖元素得去分辨,”年潮感慨道,“来的路上跟很多人聊过了,居然各区玩家都有,剧本从前往后,你是f区的玩家吧?”
“挺好的,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饶临:“换成那个戴眼镜的家伙或者他旁边的人,恐怕都得说一句就那算什么恐怖元素。”
“是啊,所以这剧本不是成了个残次品,一路从a区流到f区么。”
饶临垂眸:“听说系统会满足星区擂台前三的愿望,abc区要是赢了,会希望自己能活着出去吗?”
年潮:“知道各区还知道星区擂台,想必也是f区的高玩了,或许你参加过星区擂台?”
“嗯,参加过几届。”
“呦,几届啊?”年潮随口问。
饶临算了算:“三届还是四届吧,都没赢。”
年潮原本敲着膝盖的手顿住。
他不记得自己死多久了,但在f区,能连续去这么多次星区擂台的玩家,好像只有一个——
年潮笑了笑:“没问名字,原来你就是willow。”
“是个好代号啊,”他意有所指,“柳,很多含义吧。”
他回答饶临之前那个关于前三区玩家活着出去的问题:“就算活着出去了,谁又知道是出去后会怎么样?”
“缺胳膊少腿?病体缠身?又或者出去的时候还能活两天,过两天再死?”
“谁都不知道出去会不会少个零件,与之对应的是在系统中,前三的玩家别说热度值,吃喝拉撒都跟活人无异,甚至远比出去后快活。”
“即使加上所有的前提条件,但再假设一下:你在所有人的欢呼中登上了领奖台,系统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能到前三的位置,大部分剧本已经没有难度,休息室也跟现实生活没有区别,甚至能体验更多的生活。”
“人是容易忘情的生物,在剧本里见多了生死,早已跟现世的平淡生活相隔,神经被麻痹,宛如两个世界。”
“在那样的欢呼中,又有多少人可以想起来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好几年前的牵挂了呢。”
“真实未知痛苦的活和虚假已知快乐的死,其实也很好选择了。”
饶临沉默片刻,问:“这就是你在日记里挣扎的原因吗?”
年潮摇头:“我不是,我只是单纯累了。”
“你们看过那本日记,知道我是个警察吧?”
“我一开始也怀揣着把所有人带出去的信念,刚开始的几个剧本还尽力维持着秩序。”
“但生死面前,人性难料。”
“我在剧本中认识了一个人,他很乐观,我们也很默契,我以为我们会是最好的搭档。”
“但我没想过,我差点迎来第二次死亡,是他在背后给了我一刀。”
“我跟他决裂之后,突然开始困惑:我要是许愿让所有人出去,死的人里也有很多恶人该怎么办?”
“要是我许愿让所有好人出去,那坏人就活该被丢在系统里吗?”
“好坏的定义是什么?程度在哪里?乱丢垃圾是否也算坏人?那他是不是活该为他乱丢垃圾的行为买单,活该死亡?”
年潮开始迷茫了。
他自觉生命应当敬畏,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出去了,自然有法律去审判他们。
可抛开一切不谈,即使所有人都出去了,在剧本里生活了这么久的玩家,出去后又是否还能好好生活?
就像背刺他的那个好友,年潮刚认识他时,很清楚地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干不出背刺这种事情的。
年潮在迷茫,肩突然被人拍了拍:“各区前十可以改代号,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用的willow?”
他向后看去,年轻男人笑的很干净:“我从18岁进入这个系统到现在的25岁,七年时间,初心未变。”
“我想的,一直都是带他们回到故乡。”
至于会对系统感到不舍的人群。饶临想。
这就是他千方百计想毁了系统的原因。
不舍的东西被毁了,在社会公序下,再不舍都要让自己回到正常生活。
……
宁朔从燥热的梦里惊醒时,才发现自己不单是梦燥热。
他整个人都很燥热。
宁朔脸色难看地看着身下,想到自己前一晚还想着“怎么会对自己硬起来”。
他转身进了浴室。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估计才凌晨三四点的模样。
宁朔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挺红,难怪这么热。
宁朔把眼镜摘下,蹙眉咬着下唇,伸手去缓解燥热。
十几分钟后,宁朔对着镜子,缓缓瘫坐在地上。
完了。宁朔想。
你无药可救了。
他双眼失神地看着花洒,伸手把手上的东西洗掉。
冷意让他清醒了两分,随后,更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主导。
——在现代待了两年,加上言灵的事情循规蹈矩惯了,都忘了他自己本身是多么疯的人。
所谓的“看着自己的脸硬的起来么”这个世俗的理论已经在刚刚被宁朔亲手打破了。
谢宁就是会喜欢上自己的人,这不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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