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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周才是真的高兴得不行。
这种生活惬意而又逍遥，怎么会不感觉到快乐？
直至一日，唐周正坐在桌案前看书，一灰衫小仆在外面恭敬地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唐公子，现在方便帮我写一封信吗？”
唐周看这个书中的故事极为入迷，没有抬头，就说了一句：“是有空的。”然后将书放下，拿了笔和纸，打算执笔而写。不过半晌都没有听到声音，唐周就抬起头来，而坐在唐周眼前的，这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的，竟然是苏灵均。
第18章 小书生18
唐周当即就被吓了一跳，在看见苏灵均这一张脸时，自己的目光凝望入了苏灵均的眼睛里，他就从椅子上了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见苏灵均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跑。
唐周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就跑，余光看见那边的苏灵均还是坐在那里。唐周来到门前，才知道门被苏灵均的小厮从外面锁住了。他的手拉着门扉，撞得锁与门哐哐响了两声。这时，那宛若恶鬼之音的声音从身后而来：“怎么不继续跑了？”
唐周转身过去，苏灵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唐周的身后。
或许是苏灵均从小就有练过武术的原因，他脚步声极为轻巧，又或者说是刚才唐周太过紧张而忽略了身后来的脚步。他这一转身，直接被苏灵均堵在这门后了。
苏灵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对于一个平日里表情就极为生动鲜活的人来说，没有表情的时候才是最为可怕的。现在苏灵均正是如此。
他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这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唐周。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色彩鲜亮的锦绣华服，却并未将苏灵均脸上的神采衬托得鲜亮几分。这时，知道事态不对的唐周说：“我们该谈谈。”
“好，谈谈。”苏灵均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地这样回复。他这样的回复，好像是要看唐周到底能够说些什么东西出来。唐周见他这样的神色与沉默，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率先说出来的就是：“我们可以坐着谈谈。”
苏灵均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在这就谈谈。唐周。”
他也直呼唐周的姓名。如果苏正则那样的称呼显得亲切，那么苏灵均这样的称呼，还真是能够吓死人了。唐周想到苏灵均玩性很深，不知道生气的他会怎么惩罚自己。他只能在这时让自己态度软和一点，他还没有说什么，就听苏灵均说：“这几日你一直住在他这里？”
显而易见，这没什么可说的。唐周点了点头。
“那日我进来，你怎么不出来让我看看？”
唐周正想说他那时候其实不在这屋子里的。结果就听到苏灵均又说：“那日我确认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人。只是我不想再在意而已，后续也没有想过来探寻。所以你是故意不让我见你的。”
他只是这样说的话，唐周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却见了苏灵均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出现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唐周顿时又有些怕了，又忽然见苏灵均举着巴掌过来，下意识就稍微闭了眼睛。没感觉到那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之后，唐周又听到苏灵均的声音：“你在怕我？”
他那只好像原本要打在唐周脸上的手，强迫唐周抬起头来看着他。唐周也只能够看着他，唐周在苏灵均这漆黑如深潭的眼睛里看不出他的情绪。苏灵均又说：“你怕我？你就躲在苏正则这里？你有没有想过，苏正则那个人比我还要可怕。”
唐周说：“佩珩是个很好的人。”
苏灵均皱了眉，他说：“什么？你叫他佩珩？”这次他倒是终于笑了，不知道是觉得唐周太过单纯而发笑，还是别的什么。他最后拍了拍唐周的脸说：“他说什么，你还真信什么？那我让你不要和他玩，和我玩，你愿不愿意。”
唐周又不说话了。他只是睁着这润黑无辜的眼睛看着苏灵均。好像就刚才苏灵均所说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不过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小书生，不太愿意和苏灵均玩。当然，这种玩，只是字面上的玩耍而已，就像是两个孩童之间的承诺一样。
苏灵均又说：“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听他的话？”
唐周仔细想了想，还是真的细细数了数苏正则的优点。苏灵均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苏正则，在唐周说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嫌恶、讨厌的神色，然而他没打断唐周，只是安静听着唐周的话。最后，苏灵均评价道：“就这样？那我给了你那么多钱财，你怎么不来找我玩？”
唐周说：“可是我把钱都退给你了。”
苏灵均听闻了这句话，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然后苏灵均笑道：“你这呆子。”他这样笑骂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骂唐周。唐周不明所以地瞧着他。苏灵均说：“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没住在这里之前到底去哪了？我为什么找不到你？那路真难走，我鞋袜全脏了走到你家门口，里面没人。真是让我生气。”
唐周也如实说：“我父亲那几天病得厉害，最终还是去世了。我忙着处理父亲的后事。”说起这件事时，唐周又想起唐父死前的叮嘱与那生前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心里惆怅，脸上也出现愁苦的神色。他稍微低下头来，又说：“真是对不住，苏少爷。”
他的下颌被苏灵均的手指轻轻抬住，又让唐周抬头凝望他了。苏灵均确实很喜欢这个动作，这让苏灵均显得轻佻，像是那时常待在青楼楚馆里的客人似的，但是实际上，就上次那些人所说的。苏灵均好像就去过那一次，别人喊他，他也不屑去。虽然他举止轻佻，但是此刻苏灵均眉目间的神色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他的声音也是如此。苏灵均说：“你父亲去世了？”
唐周嗯了一声。
苏灵均问他：“你当时哭得可伤心？”他是这样说了。但是又自言自语道：“像你这样的，我拿了你父亲的药，你都要和我拼命的架势。你肯定哭惨了。”他那微凉的指尖，也在唐周的下眼睑点了点，他说：“肯定眼睛都哭得红通通的。”
苏正则与唐周相处绝对不会有这种亲近的举动，不过好像苏灵均就是喜欢手上找点东西摸一摸。要不然，那第一次，唐周躲在桌子下面，也不会被苏灵均又掐又捏的。就像是对待一只宠物一样。唐周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接触的，但是又不想苏灵均突然发难，唐周最近不喜欢麻烦，想要息事宁人，这些事情忍一忍就好了。等苏灵均的趣味过了，他也就不会这样。
不知道是怎么了，唐周觉得苏灵均的态度确实变了不少，脸上也不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也不强硬。明明看起来没有唐周的年龄大，却在唐周面前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用一副教导的语气说：“你少和我大哥待在一起。反正我倒是告诉你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如找我玩，我那里什么稀奇宝贝没有，肯定有你喜欢的。你说你把钱退了？可是退到他那里去？果然，他不会给我的。让你以为你退给了我，和我没了关系。又让我以为你没退，心里讨厌你。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好骗好欺负。稍微欺负一下，就不知所措，却还是喜欢给人讲道理。我现在和你讲道理了，不强迫你去干什么。你可能听得进去？我上次带你去那地方，看来见你确实吓坏了。你不要怕我，我又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如果我闯了祸，老太爷要狠狠惩罚我，我可受不住。”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最后声音完全软和下来了。
“关于你父亲的事，希望你节哀。”
看来在此刻苏灵均的眼里的，唐周真的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无家可归的，又被坏人欺骗诱拐回家的小动物了。
第19章 小书生19
苏灵均话音刚落，外面传递过来声响。根据唐周还记得的，这应该是苏灵均身边那个小丫鬟红袖的声音，她在外面和苏灵均说：“小少爷，不好了。”
大抵是苏灵均现在的兴致正好被打断，颇有一些不耐烦，便说了一声：“什么事？”
红袖在外面说道：“老太爷发现大少爷这段时间不务正业只知玩乐后，正在祠堂里要鞭打大少爷呢。还要人把你叫去，说是你将大少爷教坏了，要好好审问你。我还听闻，在这屋里的那位唐公子也要被带去的，说是要把这大少爷带着玩乐的唐公子驱逐出府。”
红袖这样赶忙将事情说完了，在这里面的苏灵均和唐周听着都皱眉不语。然后苏灵均说了一声：“他苏正则犯了错误，怎么又责怪在我的头上了。”他是这样说着，从住嘴巴里发出一声啧声。
唐周其实在此刻还是比较担心的是苏正则，也正在为这件事自责不已。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里确实带着苏正则玩乐，总是制作一些小东西消遣，这被这府里人人都尊敬的老太爷知晓了，怒不可遏，才打算在祠堂里惩戒苏正则。
苏灵均转头一瞧唐周脸上这神色，就知道了唐周在想什么了。
于是唐周听到苏灵均和他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这书生。我还从未见到过老太爷要这么严重地惩戒他，这次定然是惹得老太爷极为生气了。他让人带你过去，肯定是饶不了你的。”他说着，脸上倒是扬起笑容来，他和唐周说：“我可以安然无恙地将你带出去，你就先到外面躲一阵子。就说你冲撞了我，我一气之下把你轰出了府。你便安然无恙。但是呢——”他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笑容带着恶劣轻佻的笑容，他说：“你先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
苏灵均这想法打得正好，想要满足自己的恶意。这听起来也是一个好计策不错，但是谁想到，苏灵均得到唐周的一句话是：“不，我去见苏老太爷。要是有什么惩罚，我和佩珩一并受了。都是我的原因，害了佩珩。只不过是惩戒而已，我受了，被驱逐出府就是了。”
他们两个人之前谈话就离得挺近，此刻两人站在一起也是如此的。所能见到的，唐周的原先那温和无害的双眸，又在此时显得坚毅明亮了。苏灵均稍微有些诧异的眼睛看着唐周，不过一会儿，苏灵均好像生气了。
他说：“佩珩佩珩，一直称呼他佩珩干什么。真是让人听得烦。你非要去，你就去吧，你要去受那惩戒你也去吧。我可告诉你，老太爷还没经商之前是马夫，可会扬鞭子了，到时候你这小身板被马鞭打得承受不住，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这样说完之后，就从自己的鼻腔里冷哼出声。他又说：“我说了，只要你——”他话音完全没有说完，唐周就和他说：“我会自己去受的，即使受不住，也是我的过错。不能只让佩珩单独承受这件事。”
这样说着，门外就传来嘈杂的声响：“红袖姑娘，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为何站在门外？”
红袖的声音听起来稍微局促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嬷嬷的声音又说：“为何把这门锁着，把门打开，我是要来找那位姓唐的公子的。”外面响起锁链碰撞的声响，唐周听到自己身边的苏灵均说了一声：“我在里面呢。”
他说完，门已经开了。唐周见外面站了不少人，一位年长的嬷嬷站在最前面，她身后站立着几个比较强壮的家丁，门的两侧站着苏灵均的丫鬟和小厮，这场景，当真还真是热闹。
一见到门后的苏灵均，这原本神情肃穆可怕的嬷嬷脸上便绽放了笑容来，她笑着和苏灵均说：“小少爷，你怎么在这。还将门锁着呢。”
原本之前还与唐周熟稔谈话的苏灵均，在此刻却用一种疏离淡漠的声音说：“我只是听闻兄长在这院子里藏了人，而且最近因为这事，书也不读了，整日待在这里玩乐。我实在好奇，就过来看看。怕这个人跑了，就把门先关上了。我也不是正好给老太爷堵着人吗？”
苏灵均原本也是要被叫过去训话的，他这样的话语出来，颇有几分邀功的意思在里面。到时候在祠堂里，可能那位老太爷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唐周看了苏灵均一眼，见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之前的柔和了，甚至在他说完之后，他还觑了一眼唐周。
唐周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现在还在生气。就因为刚才他不愿意求他一声带他走而已。但在唐周看来，这确实是自己的过错，面对过错与惩戒，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唐周见他假装不认识他，也不想在苏灵均的身上再耗神，只是安静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正巧。太老爷也是要找小少爷的，既然小少爷也在，就一便过去吧。”这位嬷嬷这样说后，将目光看着唐周。她说：“你们几个，把他带过去。”
不得不说，唐周这副样貌确实长得不错。而且即使站在这里即将遭遇劫难，他的眼神依旧不卑不亢，气质温润无害。
在这几位强壮的家丁要绑他之前，唐周率先行了一个礼，他对眼前的这几位壮汉说：“多谢几位亲自过来，不用劳烦几位动手。我可以跟随着过去，我定然是不会跑走的。”他是这样说的，声音也确实如他本人一样也是柔和清雅，但却又带着几分坚韧笃定。
那么，面对这样的人，好像对于他的话本身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时，苏灵均不知道怎么的，说了一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还需要你们这些人来绑着过去？真是好笑。”他说着这样刻薄嘲讽的话语，说完之后就抱着手臂出去。唐周注意到红袖担忧地看了自己一眼，但到底也是要跟着苏灵均的，于是她也走了。
唐周确实是宛如在押犯人一样，被这些人乌泱泱围着带去苏家祠堂里去。一路上，唐周见了这苏家不少人，他们都也见到了唐周，一时间他们都盯着唐周看，在这条路上，就能够感觉到现在苏家的氛围确实是格外紧张。这些人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说太大声，唐周也一时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唐周也不作声，依旧跟随在前面这位嬷嬷的身后。然后走进那苏家祠堂里去了。里面也更是没什么声音，倒是唐周才刚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位妇人的声音劝慰道：“太老爷，莫要这样生气了。大少爷年轻气盛，还有点贪玩之心是正常的。”
“正常？！”这声音亮洪钟，气势磅礴，那人说道：“我一时没看管他，他就在院子里藏人。身为一个读书之人，怎么会做这样淫邪歪事。看看在他屋里搜来的这些小玩意，也是那人给佩珩做的，放箱子里日夜宝贵着。这算什么事？要说是个姑娘，我也不说了，他藏的竟然是个男人？！你可知道，这世道，玩男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出去真是丢尽苏家的脸。苏家还想往世家上靠？做梦！十辈子都靠不上，全被这苏正则毁于一旦了。人呢！怎么现在都还没带来？！”
唐周身前的这位嬷嬷立即就快步进去，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来了来了。就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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