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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古代架空)——霜见廿四

时间:2024-08-04 14:51:08  作者:霜见廿四
  自那日他在净天宫大开杀戒后,已经过了月余了。他将容与的遗体葬在玉泽山的一棵海棠树下,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玉泽山的初夏,风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馨香,熏风早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荡涤一空,站在海棠下举目四顾,唯见莽莽青山吐绿,玉带一般的溪水潺潺而下,头顶的阳光已略现祝融之神力,热得赵长赢背上淌下汗珠。
  “往生教圣子……容与之墓。”
  赵长赢擦掉额头上的汗,忽然弯下腰,随手拧下一绺夏枝,用细嫩的枝叶将石碑上的刻痕抹去,重新写上一行字。
  “吾妻……”
  那枝条被赵长赢突兀地折断,以至于最后一笔往下一撇,斜长得出奇。
  赵长赢深吸一口气,将枝条放下,他挨着墓碑坐下,不知从哪弄来了两杯酒,他一手持酒,一边说道。
  “从前我看话本,他们总说,恨比爱要长久。”
  赵长赢将脑袋靠在墓碑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拿起另一杯酒,浇在石碑前的地上,看着泥土被酒浇得起了一道道凹痕。
  “我已经不恨你了。”
  他喃喃道,“所以这话不对。”
  一阵轻风拂过,将海棠树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赵长赢以手覆面,说话的声音透过手指的缝隙传出来,瓮瓮的。
  “从此以后,我真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蜀中,夔州城。
  上回来夔州城的时候,十里春风骀荡,锦绣绮罗堆叠,长街灯火辉映,玉楼珠瓦,金砖银墙,奢靡甚盛。
  “哎呀客官有所不知,自从半年前蓝家倒台以后,城内群龙无首,各帮各派都想当那个老大,天天在城内打来打去,这不是可怜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嘛……”
  赵长赢坐在角落的长凳上,默默地端起杯子喝茶,茶叶涩口,口感粗粝,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听邻桌的一个行商说道。
  “嗨,谁说不是。要我说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还害得我们生意都不好做。”
  小二当即心有戚戚,叠声应道,“可不是么,哎,都是讨生活的,都不容易。”
  街道的陈设倒还同从前一样,赵长赢沿着城中的河漫无目的地走着,回忆起一开始他就是被骗到这和春坊,那时候身无分文,幸亏有个卖馄饨的老伯接济,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喂,你个老头,我天天看见你在这里卖馄饨,肯定挣了不少钱吧!”
  赵长赢皱眉,凝眸往远处看去,见河边杵着四个流氓似的年轻人,正将一个挑馄饨担子的老伯团团围住。
  赵长赢平生最厌恶此等欺凌老弱之事,当即毫不迟疑,信手折了一茎柳条,运劲朝那伙人射去。
  “我告诉你,我们都是青龙帮的人,你今天给我乖乖交钱,否则……”
  “哎唷!”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那小流氓头子是个鹰钩鼻,冷不防被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枚暗器给削掉了鼻子上的一块皮,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怒火中烧地一把将旁边巴结来搀扶的一个小喽啰推到一边,四处张望着骂道。
  “哪里来的狗杂种?敢阴你爷爷我?还用暗器,呸!不知道我们青龙帮就是暗器发家吗……我……”
  “老……老大……”
  鹰钩鼻正骂得起劲,被这小弟一打岔,气得扬手就是一巴掌,斥道,“你个小兔崽子,什么事?”
  小弟哆哆嗦嗦地摊开手,手心赫然是一根带着血迹的柳条。
  “这……”鹰钩鼻眼睛轱辘一转,想明白了这就是他口中的所谓暗器,此人能以柳叶为武器,功力定是深不可测。鹰钩鼻登时面色吓得煞白,十分没骨气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喊道。
  “大……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侠,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别……别动怒,别动怒。”
  赵长赢眉毛一扬,他身上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腰间别着一个退了色的葫芦,天色昏暗间看不清他的脸,这样破开重重云雾走来时,当真有世外高人的气概。
  这几个小流氓都被他的气势唬住,一个个跪在地上不停地打哆嗦,口中求饶声不绝于耳。
  鹰钩鼻看见一双草鞋停在他面前,他顺着鞋子往上看去,见鞋子的主人下半张脸轮廓俊雅,露出的嘴唇一张一合,说道。
  “还不快滚!”
  鹰钩鼻当即不敢再看,忙朝小弟们招了招手,连滚带爬地就往长街的另一侧飞奔而去。
  “小伙子……是你啊。”老伯笑呵呵地坐回担子边上,拿起一个海碗,亲切问道,“要不要来碗馄饨?”
  赵长赢一怔。
  老伯见他不答,也不再问,径自给他舀了一碗馄饨,碗里的馄饨一个个皮薄馅儿多,浑圆着浮在汤上,和葱花麻油撞在一起,香气扑鼻。
  “回来了啊。”
  短短四个字,赵长赢却忽然感觉鼻子一酸,他忙抬头望了望天,头顶乌云遮日,风将那厚重的棉絮撕开一道口子,从中漏出了一道凛然的金光。
  “回来了。”赵长赢收回目光,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放在一边,笑着接过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吃得很慢,老伯也没有催他,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旧人坐在街边,直到风中隐隐滚过风雷之声,街上的行人衣裳被风掀起,走得越来越快,赵长赢将最后一只馄饨吃完,将碗筷收拾好,带着歉意说道。
  “我……我耽误时间太久了,怕是要下暴雨。”
  “没事,我家就在附近。”老伯重又挑起担子,“后生。”
  赵长赢看向他,老伯吹了声口哨,意味深长地说道,“日子还长呐。”
  一滴雨啪嗒一声打在赵长赢的鼻尖,他愣愣地望着老伯的背影,喃喃道。
  “是啊。”
  “日子还长呐。”
  “轰隆。”
  天空中骤然炸响一声惊雷,乌云滚滚匍匐在鳞次栉比的楼屋之上,仿若一只腾云驾雾的巨兽,张口要将夔州吞入腹中。
  “轰隆。”
  又是一声,赵长赢戴上斗笠,沿着河堤慢慢走。暴雨将他和周围的世界轻易隔开,除了他以外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雨幕,他就这样安然行走在雨中。
  暴雨如注。
  --------------------
  容与死了没有?
  如死……
 
 
第109章 相逢(二)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的大洞依然不知疲倦地往外倒着水,赵长赢有些累了,便打算就近找个客栈歇歇脚。
  他在玉泽山跟赵明修和束澜分开的时候,他们从梵天那里拿了许多金银珠宝,硬是要让他带上,赵长赢摩挲着袖中的金叶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曾经的自己刚到夔州城,踌躇满志,满心想着皇图霸业谈笑中,定然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什么金银珠宝都是手到擒来。然而他最后离开的时候身无分文,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每天不过是带着酒葫芦喝点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却偏偏实现了曾经用尽全力也没实现的事。
  当真是造化弄人,命运之事,曾经他是不信的。人活一世,怎能轻易屈从于虚无缥缈的命运?我偏偏要逆天而行。
  不远处是个小巷子,里头飘扬的酒旗退了色,沾了水蔫蔫儿地贴在墙上,赵长赢脚步一顿,朝巷子里拐去。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信命这一字。一撇一捺,人不过就被这小小的命字框在其中,终身寻求破笼之道,却每每不得解脱。
  若他的命生来如此,他信就是了。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在酒旗上空炸响,赵长赢忽然在这风雷声中听到了小猫一样的呜咽声,以及……
  “你哭什么哭!你把我爹给我新买的袍子弄脏了,你赔我!”
  巷子口站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小男孩,小小年纪已经膀大腰圆,不知肚子里塞了多少民脂民膏,男孩身后是个殷勤给他打伞的小书童,书童见状,当即狐假虎威,朝前面怒骂道,“你个小杂种,把你卖了都不够抵债的!还不跪下求少爷饶了你!”
  两人不过小小年纪,竟已经浑身的世俗气,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狗仗人势,赵长赢心下鄙夷,冷哼道。
  “你那袍子多少银子?我帮他还。”
  那小少爷没想到这雷雨天气竟然还有路人,奇怪地咦了一声,扭头一看,见是个一身穷酸气的落魄流浪汉,头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斗笠,身上的蓑衣已经很旧了,脚上还穿一双只有穷人才穿的草鞋,当即鼻子一皱,嘴巴一撇,嗤笑道。
  “你?”他上下打量了赵长赢一眼,鼻孔朝天道,“你浑身上下能找出二两银子吗?”
  “就是,没钱少管闲事。”小书童随声附和。
  赵长赢没有打小孩的恶习,是以也懒得同他们纠缠,从袖中摸出了一枚金叶子,随手朝前一扔,抱臂问道,“够不够?”
  “少爷……这……这……”小书童眼睛一亮,蹲下身捡起金叶子,挨着衣裳蹭掉了泥水,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朝小少爷点头道,“是……是真的。”
  小少爷一时间寻不到由头找茬,又听见书童唠叨着说雨太大了,这么久没回去夫人该着急了,心里烦躁,便挥了挥手,“不知哪里偷来的,便宜你了。”
  “我们走。”
  赵长赢侧身给两人让了一条道,等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他转过身,此时雨势稍歇,方才的狂风骤雨温柔成了缠绵悱恻的淋漓细雨,一点一滴,悄然落在他的斗笠上,石板的青苔上,墙缝的草叶上。
  借着稀薄的月色,赵长赢蹲下身,朝角落里蜷缩着像只流浪猫的小孩伸出了手,柔声道,“不怕,他们都走了。”
  小孩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如今不知蹭了多少污脏,已经浑然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一团乌漆嘛黑地扒在身上,雨水混杂着泥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
  “走……走……”小孩怯怯地念叨着,依然将头埋在膝弯里,浑身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一直微微发颤,小小一团身子缩在角落,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心生怜惜。
  “嗯,都走了。”赵长赢循循善诱着,“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家……”
  小孩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月色空寂地落在他茫然的眼瞳里,像是洒下粼粼的银灰。
  “哐当……”
  赵长赢在看见他面容的那一瞬间,心头大震,脚下一个趔趄,跟一旁的墙壁撞了个正着,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感受额角的疼,人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莽撞地攥住了小孩的手臂,连珠带炮地问道。
  “你……你是什么人?你认识容与吗?或者迦楼罗?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在蜀中?你去过南疆吗?你……”
  小孩瞪大了双眼懵懂地看着他,眼眶中逐渐积蓄起泪珠,大概是被赵长赢捏疼了,小孩一撅嘴,委屈巴巴地小声抽泣道。
  “疼……疼……”
  “对不起,对不起。”赵长赢慌忙松开手,小孩细嫩的手臂上已然多了两道红印。
  尽管小孩的面容几乎同容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脑袋却有些问题……
  一炷香的时间后,赵长赢不得不放弃询问他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小孩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前,呼吸声绵长,竟就这样睡着了。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暴雨后的泥土的腥气,月色空蒙,雾霭如山岚在小巷中浮起又落下,赵长赢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孩,感受着他小小的心脏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跳着。
  “我就叫你小容吧。”赵长赢将小孩打横抱起,月色下小孩的面容跟容与如出一辙,甚至那似垂非垂的眼角勾勒出的那抹温柔都一般无二。
  他抱着小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朝客栈走去。
  ……
  “老板……”赵长赢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容将第五笼包子吃完,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唇,继续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再来三笼。”赵长赢说道。
  小容立马笑了起来,方才赵长赢在楼上给他用热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让小二给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如今他一张脸粉雕玉琢,乖巧地眨巴着大眼睛坐着,路过的大娘大婶甚至是小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一眼,有的胆大的还问赵长赢能不能摸摸他。
  “不行。”赵长赢斩钉截铁地摇头,“小容怕生。”
  怕生的小容双手捧着豆浆,嘴唇边上一圈水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纯良无害地晃着两条小短腿,嘴里惬意地哼着小调。
  赵长赢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那小调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分明是……赵长赢拿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他强自深吸一口气稳住,将新点的一盘酱牛肉夹了一块,放到小容碗里。
  那分明是长相思。
  “别光顾着吃包子,也吃点别的。”赵长赢眸中惊涛拍岸,千堆雪便要突破重围将这重重堤岸啃噬一空,“你哥有钱,吃不穷。”
  “有……钱。”小容鹦鹉学舌地说道,他捏着筷子不得章法地戳着酱牛肉,赵长赢看不下去,说道,“张嘴。”
  “啊……”
  小容乖乖地张开嘴巴,赵长赢提起筷子将酱牛肉撕成两半,分出一半喂进他嘴里,小容眯起眼睛幸福地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我……哥……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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