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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降雨(近代现代)——林林安

时间:2024-08-04 14:49:40  作者:林林安
  带回家之后放在茶几上过了一夜,无论如何是一份心意。第二天李信年慢吞吞点开一百个网页研究鲜花保养窍门,最后是祝汐上门的时候从厨房柜子里找到一个玻璃瓶:“帮你插一下吧。”
  虽然读研转了理论但毕竟也是艺术专业出身。
  最后剪好的花束放在了卧室的书桌边上。做音乐也要长时间面对电脑屏幕,李信年有一副眼镜,不经常戴但经常有人大惊小怪说好看。
  而那种柔嫩艳丽的色彩,半旧的玻璃花瓶,变成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景象。黄昏时透过窗户飘荡无际的晚风,里面糅杂着前前后后邻居炒菜做饭的香味——所有这袖珍的一隅居然变成一种在记忆里盘踞很久的影像,时隔多年打捞起来,就像隔着水面看到月亮的一个剪影。
  据说对方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是进了本市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具体分手的原因祝汐没有详细提过,但今天看到对方,确实已经是社会人的样子。
  那么就很容易想象,在某一道分水岭之后和年纪尚小的恋人渐行渐远,生活进入不同的流域。校园和社会之间相隔的何止是那一个短短的夏天。
  接下去的场景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李信年的猜测。
  对方应该是看见了他,在一瞬疑似的错愕之后很快笑了笑,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目光是看着祝汐的,非常标准的社交套路,李信年配合地没出声,趁机站在边上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虽然在旧城区的夜宵排挡,但身上是标配的西服套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异样。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才刚刚发现李信年,很不经意地看过来一眼:“你的新男朋友?”
  说实话到这一步就有些让人感到乏味了,男性生物乏善可陈的那几种精神胜利保全面子的套路,李信年在酒吧争端里见过太多高级或者低级的变种。
  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开口,没想到反而是祝汐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平淡地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用这么针锋相对。
  对面的人也笑笑,顺着回答他的问题:“和同事聚餐。”
  就那个夜宵摊。对方随便抬手指了指,说话间有些感慨的样子:“也好久没来这边了。”
  这叫什么,在三个人的电影里回顾两个人的过去,明晃晃的炫耀。算算时间双江大学的新校区是前年迁过来的,旧校区在城区东北角,和这边差不多隔了一道城市的对角线。
  当时这一段的地铁也还在修——李信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是本科时的同学,确实应该没有在这边生活的经历。
  这么看来祝汐当初“和前男友一起来过”的那段路程,其实几乎也算得上千里迢迢。
  ……这么浪漫的吗。这样就难免有些气闷,明明刚刚经历过那样绮丽的夜晚,然而过去的年月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不可追及。
  祝汐第一次来到这条酒吧街,第一次听live,甚至那个时候他可能就在这里和小猫咪擦肩而过,但一切的时间都不会倒流。
  李信年稍微站远一点让祝汐和对方讲话。这个点的江北老街,除掉夜店就只剩下酒吧门口的游戏厅和沿江的夜宵大排档还在坚持开门,潮湿巷道里间杂着一点灯红酒绿的余晖,如果用李信年写歌的那一半大脑来理解,大概能写出一些凌乱剥落的句子,白天里文艺矫饰的现代化景区退回史前,不失为一种社会的反向进步。
  然而脚边的石板缝隙里还卡着不起眼的碎砖和苔藓,沿街层层压低的屋檐就要滴下水来。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已经靠近街尾,再往前几步就是折进酒吧街的巷口,另一边是通往对岸双江大学和城区地铁站的过江长桥。夜色深浓,对面车行道的光线拉长又缩短地浮荡在水面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浮起一团一团浓沉弥漫的黑。
  李信年跟着那种隐约的嘈杂晃晃悠悠,冷不防听到那边似乎是提高了一点声音:“那他就——”
  紧接着又低下去,像是又说了两句什么,过一会儿听到祝汐的声音,清晰中带着些冷淡的困惑似的:“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情况。李信年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虽说这种场合应该是留给当事人比较好,但这么一小片地方,实在是很难真的做到完全隔绝对面的对话。
  况且以祝汐一直以来的坦荡,大概也根本没有想过要避开李信年。李信年已经发现了,小朋友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是不如说习惯了那种清白磊落,并不觉得有什么事真的不能见人。
  那就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对面的另一个人是什么感想了。其实只用听的好像也能想象到一点大概:因为客观现实的什么原因分开,但其实旧情未了一直心怀念想,时隔很久以后再见到对方,却发现当初的恋人早已经走过了那一段路程。
  虽然听起来很感人吧但其实——
  混迹夜场的人生经验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吗,李信年在心里冷酷分析情势,浪子回头什么的……冷不防那边直接抬头看过来。
  这次目光对个正着,就算隔得再远也听出对方的意思了:“你现在的男朋友,应该也是跟不上你脚步的类型吧。”
  ——所以说听起来很感人但其实也都是需要分类的垃圾而已。
  虽然李信年不想加入战场但听到这里还是想鼓个掌,什么拉人下水的烂招。
  而且这不就是在嘲讽小朋友眼光高看不上别人吗,李信年平心静气。以祝汐的层次水平,哪怕看不上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很正常吧。
  而且你们体面人谈恋爱都讲究一个伤害转移的吗。
  李信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数秒,没过几分钟祝汐走回来:“走了。”
  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和刚才烤土豆的时候语气不一样。
  李信年悄悄去看祝汐的脸色,然而小朋友那么聪明,当然也不会三言两语就被挑拨。
  说实话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这些事情,当初遇到祝汐是在那样一个场合,虽然总是说当局者迷,但多少前车之鉴放在那里,人在爱情里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认清本心。
  何况因为这样低级的口角就想要介入其中去当救世主,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小猫咪的轻看呢。
  李信年不觉得自己可以仗着虚长几岁就妄图做祝汐的引路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源自祝汐主动的选择。
  这么想着就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话题应该是结束了,那个人似乎在踌躇要不要追上来。于是等对方再次跟到身边的时候李信年终于抬手拦了一下:“喂。”
  他语气平和地说:“你们聊完了吧,我们现在要走了。”
 
 
第18章 
  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像这样捞人的戏码其实在夜店里都并不经常发生,偏偏在祝汐身上反复重现第二次。
  而且从刚才听到的对话里其实还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李信年从侧面看了祝汐一眼。
  小朋友很明显有些低气压,不过没有出声也没有反对。
  那就意味着可以偷偷给自己比个赞。
  李信年在心里自得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遇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以他混迹夜场的经验,像小朋友这样的淡然干脆当然实在非常少见,如果加上年纪的因素就更值得称道;但另一方面祝汐的成长经历和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性格,李信年又开始怀疑:那个前男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
  说到底小猫咪是很独立理智的生物,哪怕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人,也不是谁先投喂就会乖乖变成谁的所有物。
  李信年想了想,低头轻声问祝汐:“我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地方,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不想去也没关系,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不是刚才那一段插曲,有可能他们已经很平常地在大学门口分别,然后结束这玄奇幻彩的一天。
  但是这一刻江面上的夜风无遮无拦地吹过来,城市的夜色依然流光溢彩,李信年知道不想分开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祝汐抬头看了他一眼,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回答说:“好。”
  于是李信年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不太远,马上就到了。”
  -
  也确实不太远。
  李信年带着他从一片平房和居民楼中间穿过去,鹿淩江北面的这片旧城区过去出过几个高门大户,然而时过境迁风光不再,如今边边角角的违章建筑搭得乱七八糟。
  其实都很难说中间有几段算不算是“路”,但转了几个弯之后忽然就来到了整条酒吧街的背面。那种裸露的水泥和电线毫无遮拦地出现在视线里,就又好像另一种豁然开朗。
  “这边。”
  李信年示意祝汐翻过最后一段悬在半空的消防梯,自己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什么破烂基建。
  然而一个转弯之后四面低矮的楼房和断墙就忽然围拢过来,居然已经到了一间不知道什么建筑的后院。
  看起来也很破败。
  祝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和古镇酒吧街仿佛仅仅一墙之隔的地方,一瞬间居然好像已经看不到什么人造的灯光了。
  也只有李信年这种人会对像这样的地方也了如指掌。祝汐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开关,一秒钟后灯光大亮,打开照明之后居然看见一整套蒙在雨布下面的投影设备。
  “帮个忙,挂一下那个幕布。”
  李信年走过去拉那块塑料布,想了想又回头叫了祝汐一声。
  至于支架都搭起来之后就变得很清晰明了:一个小小的露天电影放映场。李信年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两罐啤酒出来,支了个小桌板放上去:“想看什么?我找找……”
  真的想看什么都能找到吗。祝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好像连wifi都没有。
  但是具体看什么又好像也不是很重要。李信年捣鼓了一会儿连上投影仪,看到银幕亮起来,很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叮咚。”
  这么快乐的吗。
  角落的箱子里也真的翻出几盘带子,李信年很认真地拿出来一二三四摆好:“来嘛,挑一个。”
  最后是选了一个很冗长的公路文艺片。片名跳出来的时候祝汐就笑了一下:“这个我看过。”
  真的吗?换成李信年将信将疑:“这么无聊的片子也有人看?”
  祝汐笑得忍不住看他一眼:“那你怎么还选这个。”
  因为这个时间长啊,而且反正没什么剧情就可以随便走神聊天。李信年诚实坦白:“不知道要过多久你才会开心起来。”
  而且也想多和你在一起一会儿。
  李信年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喝吗,没关系不是未成年人了不会被罚款。”
  这样祝汐就又笑了,笑完接过去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分开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特别难过。”
  ——而有可能每一个人都会经历那样的青春期,也可能有一些人的青春期总是比另一些人更加难过。
  祝汐是在差不多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非常平常的一个夏天,他从来不必为高考这样的事情担忧。白天结束了和班上同学的毕业聚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电视在播一个很多年前的港片。
  炽热的公路扬起沙尘,追车戏码里衣衫裸露的地方很直白地冲击视线。
  那天宁芸和祝展国跟招生组到外省出差,钟点工阿姨下午来打扫了卫生就回家了。这间位于双江城郊的别墅是家里前两年才买下来的,阳台推拉门外面起起伏伏一片青草和虫鸣。
  他想了想,拿过遥控器把刚才的片段回放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李信年看着祝汐用食指侧面抹了一下唇角,银幕光线反射在对方的脸上,连接着一小段浮荡的尘埃,就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刚才那个前男友的话他也听到一些,听起来像是在怪祝汐姿态太高。说实话身份差距之下的恋爱关系李信年见过一些,很少有处于低位的人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一道鸿沟。
  但这并不是高位者的错。
  李信年想,如果优良的家庭背景和培养环境可以养成一个人的矜持和理智,那么能够不必去理解那种社会的弯绕曲折也是其中附加幸运的一种。
  何况每一个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那种对人生的顿悟发生在一切尚未定型的成长阶段,哪怕拥有试错的成本,也不代表不会经历那种曲折的心路。
  李信年自己是普通家庭生长出来的孩子,父母唯一提供给他的就是那种宽松开放的成长环境。上大学之后开始玩乐队,后来又决定以此作为未来的生计自己讨生活,一步一步从四处跑场子找活干走过来,最大的感悟是其实很多社会和人生的阴暗面并不需要被人经历。
  小猫咪会有很多选择,每一种都应该是向着好的方向。
  刚好银幕上的剧情演到主角一个人买了机票到冰岛散心,像这样的画面如果是出现在电影里就令人心平气和。
  祝汐把喝空的易拉罐还给李信年:“他是那种人,就是那种……”
  会在约会途中站起来,借口上厕所去把账单结掉。
  分手之后就自觉地不再叫“汐汐”,然而到现在见了面仿佛还是毫无芥蒂地端着笑寒暄。
  祝汐看着李信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后来我知道了,他只是比较习惯用社会上的那套方式。”
  ……!这一瞬间李信年几乎想伸手去碰他的眼睛。
  那种幽微的光线很细致地从那对年轻的瞳孔里流过去,好像某种蝴蝶在空山里振翅的一段倒影。
  李信年看着祝汐,想了想轻轻摸了摸对方的指尖,又握了一下。
  据说当初在一起是对方主动的,小朋友第一次恋爱,不能说投入多少心力,只是磕磕绊绊走过那么长时间,中间所有经历的感情都是鲜活的第一次。
  “他觉得为什么你也是社会人,自己样样不差,有什么地方比不过。”
  祝汐伸出一根手指在易拉罐上划了两下,不像是有意的。李信年目光跟着那根指尖来回一圈,小朋友藏在围巾下面的口鼻呼出蒙蒙的雾气,把眼睛也氤氲成模糊的一片:“但我觉得那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在一起,既然不爱了不如分开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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