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为他呕心沥血操劳,忍受家暴和不公,被病痛折磨。对商暮秋而言,爱和爱人,本来是这辈子缄口不言、弃若敝履的东西。
他的母亲临死前还在抱歉,觉得自己给孩子造成太多不幸,商暮秋同样抱歉,因为他没能挽救母亲的生命。母亲却说:“当妈的生来就要给孩子操劳,这是我的命。”
命这个字,就是说,是生来注定。当然,商暮秋原本是不信的。
讲求公平的话,江慎要还商暮秋多年照料养育,商暮秋则该感谢江慎数年不离不弃的陪伴。
现在他不得不信,如果一个人的命运是生来注定的,那么爱上江慎,应该就是生来注定的,也感谢注定好的命运安全送还他的江慎。
商暮秋看着夕阳西沉,在夜幕降临中,等他的命运归来。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无番外要点!
第96章 贝壳
由于不清楚商暮秋现在在干什么,官司解决没有,有没有收到不该收到的东西,江慎在船上度过了十分煎熬的两天两夜。
第三天的凌晨,客轮在晏城靠岸,等不及排队下船,他第一个翻过护栏从两米高的甲板一跃而下平稳落地,然后准备先去船厂找石头打听清楚。
越过下船通道处的一排排木制围栏,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心里想的是不予理会,眼睛却没忍住朝着视线所在处看回去。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周围也不安静,水面哗哗作响,还有下船的乘客高声交谈,但是有那么一会儿,江慎什么都没听清。
鬼使神差,他就是知道,不远处浮桥上站着的黑影是谁。
没由来地,江慎觉得商暮秋在这儿站了很久了。
说不出是惊喜更多还是担心更多,改变方向翻越围栏跳过去,还没有确认感觉对不对,那人已经张开了一点手臂,江慎本来只想站到他跟前,莫名其妙就被按到怀里了。
客舱条件很差,船舱里潮湿闷热,淋浴还是坏的,他两天没洗澡,衣服也没换,不能这么见商暮秋。
原本想挣扎一下,但是肩膀才拧了一下,发现商暮秋抱自己抱的很紧。
江慎抱回去:“哥,你怎么在这儿?”
商暮秋说:“在等你。”
当然了,没别的可能。
想想,可能是杜文的电话打通了,那么杜文应该替自己报过平安了,就是不知道海难的事有没有传回来——石头应该没告诉商暮秋自己在船上吧?千万别告诉,这段最好烂在海底。
商暮秋感觉自己抱了一把骨头,怀里的人好像用点力就能勒断,江慎胸前的肋骨好像硌到了他的胸口,他感觉很疼。
“怎么瘦成这样了?”还是这句话,上次在局子里见面就觉得江慎瘦得厉害,这次干脆皮包骨了。商暮秋问:“吃了很多苦吗?”
“……”迟疑着,觉得商暮秋可能知道海难的事了,又觉得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可能会发火。按下心里的疑惑,江慎说:“没有,还好,可能最近太热了,出汗多。”
商暮秋摸到江慎脸颊,没有捏到软的脸颊肉。
江慎不知道他怎么不动了,学着年糕的样子拿脸蹭了下商暮秋掌心:“哥?”
凌厉的线条像锋利的刀,剐着不知名的地方血淋淋,一抽一抽地疼。
“晒黑了?”明明看不清,商暮秋却很笃定。
江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黑了一点。”
“江慎。”
“……怎么了?”
江慎觉得商暮秋有点太严肃,不由得正色起来,搂着商暮秋的胳膊也僵了。
一只手穿过刺手的短寸,商暮秋很轻声地说:“回来了就好。”
其他的什么都没问,商暮秋牵着江慎回北滩的纹身店,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交握的十指之间彷佛有干燥温暖的摩擦声,路过玉兰花圃,里面传来一阵阵幽香。
江慎很在意身上的味道,一进纹身店就钻进后院去冲澡,商暮秋在水房丝毫不隔音的木板门外问他毛巾在哪里。
“忘了,你在衣柜里看看。”江慎用力揉搓脸颊,在水流中大声回答道。熟悉的环境、热水、还有商暮秋的存在都让他感到放松,渐渐地,有了一切终于结束、自己也没有丧命海底的实感。
没一会儿,掉漆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江慎下意识钻进半透明的防水帘里探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瘦了一圈的脸上眼睛格外大,有点慌:“哥你怎么进来了?”
商暮秋拿着毛巾站在门口,抬了下手,江慎伸手来接,但他们的手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商暮秋没再往前走,江慎只好努力勾手,同时尽可能藏在帘子后面。
马上就勾到了,商暮秋的手落了下去。
江慎抬眼看他,以为商暮秋想做那个,但好像没有,他眼里没有杂色。
“给我看看。”商暮秋说。
“……”有点不敢,江慎避开商暮秋的注视:“不好看。”
商暮秋:“出来。”
身上的伤肯定瞒不住,江慎慢慢走出来,垂着眼站在灯下,肩膀、小腹和小腿上分布着几块大面积的淤青,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锁骨肋骨的走向清晰可见。
江慎准备好了说辞:“是抓吴撇子的时候不小心……”
商暮秋打断江慎的借口:“转身。”
江慎听话地转身,果然,后腰也有一大块玫瑰色的淤青。
——所有的淤青都已经恢复到了后期。
“洗完了吗?”商暮秋问。
“……嗯。”江慎答。
商暮秋帮江慎擦水,动作出奇的轻,没一点刑讯逼供的意思,倒让江慎悬着心,偷看商暮秋表情,发现他只是专注地擦水。
察觉江慎小动作,商暮秋问:“我以前给你洗过澡吗?”
认真思考后,江慎给出答案:“洗过,你把我弄在石膏里的时候。”
“以前。”商暮秋重复:“在这里,有过吗?”
江慎摇了摇头。
“……要是第一次见你就问你想不想跟我走,你会答应吗?”
江慎思考了一下,也没能违背良心给出肯定答案,商暮秋则不用思考就知道不会。
旁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当中是商暮秋更难搞,觉得江慎应该吃了不少苦才抱得哥哥归,殊不知,江慎才是那只难撬开的贝壳,严防死守藏着里面的柔软脆弱的要害,一见钟情是没可能的事,日久生情也不容易。
要是在榆树巷第一次见面自己这么问,依江慎谨慎多思的性格,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人贩子,从此不再接受自己的糖果。
但是,商暮秋觉得,自己有些时候跟人贩子没差别。
“撬开了,里面会有珍珠吗?”商暮秋问。
江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疑惑了一声,毛巾就被盖在了脸上。
商暮秋问:“现在够了吗?”
江慎拿开毛巾,愈发不解:“什么够了吗?”
商暮秋则觉得自己已经把心肝都掏给江慎,牵肠挂肚还不够,还要肝肠寸断一次,但江慎还是榆木一块。
他为自己不甘,又实在没办法责怪江慎,因为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发誓,要重新来过,把江慎这块榆木雕一雕。
“还没有学会吗?”商暮秋用毛巾缠住江慎的脖子:“还没学会,我就要掐死你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毛巾都没贴到肉——这下是连一点重手都不敢下了,怪不得江慎越来越有恃无恐。
江慎终于明白商暮秋再说什么,沉船前充斥大脑那些念头卷土重来,下意识寻找左手的戒指,一无所有。
心脏重重地跳,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了,当面的机会来了,面对商暮秋眼底不见底的深潭,又觉得声带喉舌全都消失了。
他痛恨自己不争气,痛恨自己没有办法说出泰山一样沉重的那三个字,眼眶发热。
生死相随了,刀山火海了,一句话,怎么这么难呢?
江慎把脸埋进商暮秋膝盖:“……对不起,哥。”
商暮秋只好作罢,捧起江慎的脸:“以后不要离开了。”
江慎重重点头,然后补充:“你也不要离开我。”
相视良久,没舍得多动江慎一下,最后也只有落在他发顶的一个吻。
他对江慎的底线就是这样的,只要回来了,就能原谅。
【作者有话说】
喜报!完结失败!(?)
以及,有一些点梗好难播出来TAT,夫夫日常可以写,试图反攻但是失败还被压可以写,但是小江第一次告白是什么时候?怎么记得挑破都是秋哥说:你喜欢我
第97章 是必须得到的人
江慎记得自己当年有那么一两次跟商暮秋躺在一起过,说了什么忘了,就记得当年这张床好像没这么小,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躺下两个人不说宽敞至少也有回转的空间,现在怎么会这么挤。
江慎刚想说要不我去上面睡,但是,面前一大片阴影罩下来的时候,就说不出来了。
吻落下来的时候,江慎就清楚今天是一场硬仗。手臂攀着床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眼里也露出点退缩,被商暮秋两只手掐着细窄的腰拖回来。
咽了下口水,江慎干巴巴说:“这边没……安·全·套。”
商暮秋:“要用吗?”
很有分量的注视下,江慎不安定的心落回肚子里,他吐出一口气,不再遮掩腹部淤青:“不用。”
老实说,久别再加上生死一遭,差点就见不着了,他也想要,只是——
“能不能……轻点……”
看了江慎几秒,商暮秋说:“好。”
顿了顿,江慎改口:“还是……重一点吧。”
商暮秋答应的太轻易,他觉得不踏实。
“好。”……
回来就半夜了,还没来得及睡觉天就亮了,江慎听到鸡打鸣,脸闷在商暮秋怀里哑着嗓子征求意见:“我去洗澡。”
说好要先接年糕回来,江慎也惦记着问石头事情,商暮秋什么都不问,总这么悬着心不是个事,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信。
他刚要爬起来,被一条胳膊拦腰压住:“一起吧。”
江慎耳根猛地烫起来,还没拒绝,商暮秋说着已经坐起来,单薄的毯子从他身上掉下去,露出健硕的胸膛,晦暗的晨光中,江慎看见一条略微不平整的疤。
昨晚就摸到了,当时没顾得上疑惑,现在看到了,江慎凑过去细看,然后皱着脸看过来:“谁干的?”
江慎眼里一闪过的阴鸷商暮秋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说话,按着江慎消瘦的脸在伤口贴了一下,然后说:“起床了。”
江慎磨了磨牙,记在心里的事又多了一件。
等收拾完,天已经大亮,江慎头发短干得快,坐在旧到看不出颜色的沙发里等商暮秋吹好头发,商暮秋背对着他,他想看商暮秋正脸就得侧点脑袋从镜子里看,同时看到了自己。
晒黑了点,脸颊有点凹,下颌两颊的线条都太明显,终于显得有点凶了。
他想起最开始的那一天,自己站在这面镜子前,左看右看都不满意,那才是一年多以前的事,谁能知道,一年之后,他们两能站在这面镜子前一起照呢?
商暮秋看到江慎盯着自己发呆,吹好头转身:“在看什么?”
就一个眼神,江慎已经很自觉地走过去,商暮秋还没勾手,他已经微微扬起下巴献上一个吻,从嘴角亲到对方颈侧的数字。
商暮秋心想:可喜可贺,江慎终于有成长了。
终于要出门,没走几步,商暮秋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说接年糕的事得晚一点,有重要的事情。
江慎不太明白,商暮秋现在无事一身轻,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江慎发现商暮秋带他去的地方路线有点熟悉。
西装店的门口站着两个假人模特,墙上的海报已经不是冬天第一次来的那张了,接待他们的经理去后面仓库拿衣服,侍应生端来两杯茶放在桌上。
是衣服做好了,店里请他们来试衣服,如果不合适,还要微调。
江慎:“我没接到电话啊。”之前说做好了,那时候商暮秋还关在里面,他就告诉店里有时间他们会过来,到时候提前告诉他们。
商暮秋投来一个眼神,江慎便想起自己的电话或许已经沉在海底。他沉默了。
经理拿了衣服回来,让他们去试衣间换,门打开的时候,店里有小小的惊呼,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好看,而是因为两套都是白色的。
老店员去年接订的时候就八卦过了,当着客户的面没表现出异样,发出不适当声音的是今年新来的店员,刚才听经理说结婚礼服,还以为一个是新郎一个是伴郎,结果俩都是白的。
不过,她很快就自洽了,因为听到其中一个喊另一个“哥”——所以是兄弟俩一起结婚?
但是,怎么没见新娘?
一个老店员走到新店员身边掐了她一把,眼神示意她别多嘴,然后拽着她去后面说小话了。经理笑着迎上来,先夸了商暮秋两句,然后准备夸江慎,然后在看到江慎脖子上东西的时候闭了嘴。
今年穿西装的次数多了点,但江慎还有点不自在,走到镜子跟前整理领口,然后懊恼不该把头发理回寸头,好打理是好打理,但是穿西装有点不搭。
然后在镜子里看到商暮秋在看自己。
江慎回头,脖子上传来清脆的叮铃声,他脖子上的领结下挂着一颗铃铛,比起正装配饰,更像情趣用品。
老实说,在西装里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江慎也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想着毕竟是在正式场合穿,但是随后就接受了——既然出现了,那就是商暮秋的意思,那……穿就穿吧。
商暮秋走过来,伸手拨弄江慎脖子上的铃铛,江慎没好意思跟他对视,低下头问:“你喜欢这个吗……”
57/63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