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开门的是江慎,剩下的半截话戛然而止。
江慎问:“什么酒店?”
“呃……”徐茂闻挠着鼻尖准备转身,江慎眼疾手快夺过他腋下的一沓宣传册,发现是婚庆公司的策划模板。
第81章 不是你们的问题?
赶到地方后,江慎发现自己做不了什么。
冬天入夜早,天早就暗下,他站在楼下看到二楼大会议室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什么人在作报告。
保安问他干什么的,江慎说:“等人。”
天色昏暗,保安也没仔细看,闻言以为是哪个领导的司机,摆了摆手道:“听说出大事了,还早呢!你要不找个地方再等等。”
说着从抽屉里摸了烟,隔着窗户招呼江慎过去:“里头暖和,来坐坐吧,今晚通宵也说不定。”
江慎进去了,保安才诶哟了一声,问:“你不是司机吧?”
太年轻,长得也不像。
江慎说:“我是。”
凌晨三点,保安已经靠着墙打了两小时盹儿,楼上才开始人影交错着起身。
江慎掀开厚重的门帘出去,在一群人里一眼看到身形挺拔的商暮秋,旁边还有几个眼熟的人,其中有一个,貌似在晏城壹号上面见过,他半身不遂那段时间,商暮秋带他去船上散心,这个人凑过来找商暮秋问过建材招标,然后后面刘质轻带着这人又见了商暮秋一次。
眼下,这人脸色灰白嘴唇青紫地走在商暮秋后面,旁边是刘质轻手下一个经理,低声对那人说着什么。
商暮秋也很快看到保安室门口的人,冷淡的脸上绽开点笑意,脱离疲惫的人群向这边走来,问:“你怎么来了?”
江慎说:“在家等你吃饭,等不到。”
“临时的事。”商暮秋走过来,无视身后异样的目光,很自然地捧起江慎的手摸了摸,“没在外面等吧?这么冷。”
江慎:“没,在里面等的。”
商暮秋看了眼保安室里,见保安醒了,朝保安颔首致谢,然后说:“好了,回家了。”
一转身,那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建材老总怔怔站在原地,对着商暮秋张张嘴,求助般:“商总……”
商暮秋圈住江慎肩膀,秉持一贯不理朝事的态度没有搭话,而是跟其他人道别:“很晚了,我们先走了。”
然后带着江慎去停车场找车。
江慎回头,看到那人万念俱灰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商暮秋左手搭在江慎肩上,右手也伸过来,握住江慎垂下的右手:“不知道。”
江慎犹豫了一下,想到徐茂闻手里那一叠策划书,其中有一家画了效果图,玫瑰花拱门下面是两个穿白西装的男人。
他抖落肩上那只手,学着效果图上携手并肩的姿势挽上商暮秋的臂弯,说:“之前周晓强那个案子,听说他花了二十万找了个手下顶罪。”
商暮秋不说话,江慎只确认一件事:“……是建材上出的问题,所以,跟你没关系吧?”
商暮秋:“咱们是什么时候出发来着?”
江慎放下心:“下周二。”还有六天。
旧城区出事的那几个片区都停工了,上面成立了调查组明察暗访,建材也全都送去检测机构,但是,调查工作才开了个头,旧城项目最大的建材供应商老总就跳楼自杀了,警察在他办公室找到了他以次充好侵吞公款的认罪书,根据认罪书里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封了几个生产劣质标件的建材厂,这事就这么仓促结束了。
公告发布那天,刘质轻在船上请客,有市政的领导和参与旧城项目的几个老板。
为了商暮秋的清誉,江慎对跟商暮秋外出应酬这件事一向持回避态度,但一听是刘质轻请客,就一定要跟着了。
商暮秋当然不会拒绝,站在衣柜前找衣服,江慎凑过来,在放领带的格子里选了会儿,拿出来一条很普通的深灰色塞进商暮秋手里:“这条丑,戴这个。”
商暮秋笑了一下,反手就把领带套在江慎脖子上,故意勒得很紧:“什么意思?害怕我拈花惹草?”
其实刘质轻多次表示过对商暮秋早就没意思了,上次见面闹成那样,更不可能有什么,他们现在的关系别说旧情,能不互砍都算他们是体面人,但江慎还是不喜欢刘质轻。
“我可能有点蠢。”江慎说:“我现在才开始吃醋,是不是太奇怪了?”
其实以前也会不爽,但江慎善于忍耐不爽。
“不奇怪。”商暮秋把那条被评价为丑的领带安在江慎脖子上,说:“以前是麸皮,现在才酿出陈醋。”
江慎不接受这个说法:“以前也很重要,但是我不敢跟你要。”
“有什么不敢呢?”商暮秋不厌其烦纠正江慎的观念:“我根本没你想得那么遥不可及,江慎,我是一个活人,两个眼睛一张嘴,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会生老病死……”
“哥。”江慎打断他:“你最近别跟我说这种话,我有点不舒服。”
他揉着又开始不安分的右眼皮,抱上去,额头擦过商暮秋耳畔:“不会出事吧?”
晏城壹号被包场也只是闲杂人少一些,船上依然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刘质轻作为东道主,招呼众人吃好玩好,话音落地就有一众年轻漂亮的外围从侧门进来,极其懂事地围着圆桌上的客人陪坐下。
商暮秋拒绝那个年轻姑娘顺便拉过江慎手的时候,江慎已经很习惯了,面对四周轻蔑的嗤笑,也能很熟练地白眼回去。
那姑娘被拒绝,有点尴尬地坐在原地,向刘质轻投去目光,发现他没看,准备找机会溜出去,却被门口保安拦住,将她按回江慎与商暮秋之间。这两个人旁若无人,但是刘质轻非要留她膈应人,她只好独自煎熬。
不知道是谁,喝得满脸发红,借着酒意站起来敬商暮秋,问他:“商总怎么不要人?看不起我们?”
商暮秋端起酒喝了,说:“不是看不起,只是有家室了。”
那人看了江慎一眼,故意说:“商总不是单身吗?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此话引来一众嘲笑,早有看不惯商暮秋带着个男人招摇过市的,冷哧着跟左右交头接耳,对这边指指点点。
那人见此满意一笑,继续说:“再说了,在场的,有几个没有家室?怎么我们都能玩,就你找借口推辞?”他拍着桌子逼问:“你就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说完,他偏激地盯着商暮秋,似乎一定要商暮秋给他一个说法。商暮秋也看着他,脸上笑意早就消失无踪,在几秒的对视中,交头接耳声渐渐低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商暮秋。
就连刚才热火朝天追捧客人的外围们也安静下来,场面僵滞,刘质轻身后站着的保镖换人了,他轻轻推了刘质轻一下,大约是要他缓和一下局面的意思,但是刘质轻一言不发,平静看着这场闹剧。
他想看看,今时今日的商暮秋能说出什么话。
江慎看了眼商暮秋捏着酒杯的手,中指上依然是那枚素银的指环。
忽然,那只手落下桌面,在众目睽睽下捏了江慎手掌一下,好像是安抚的意思,但是明明江慎从头到尾没表现出不适——只是用一种想弄死在场所有人好让世界清净的表情看了四周一眼。
江慎愣住了,察觉商暮秋终于要说话,目光从桌下移动到商暮秋的脸上,还以为商暮秋会说点别的,缓和气氛也好,再一次拒绝也好,但是浅淡的弧度重新出现在商暮秋嘴角,他笑吟吟反问:“难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吗?”
哪有浪荡理直气壮苛刻忠贞的道理?
众人哗然,尤其主位那个穿深色夹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面色铁青将酒杯拍在桌上。
主位左右噤若寒蝉,有点想说好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偏商暮秋慢吞吞,好像很讲道理地继续说:“对我不满,饭局可以不叫我,工作上有意见,可以投钱进来,把我踢出去,但是应该没有理由管我的私事吧?”
说着他环顾一圈,像是挨个询问有没有人愿意大笔的钱砸进来接手已经从香饽饽变成烂摊子的晏城东。
开玩笑,又不是一年前了,现在留在桌上这些不过是想趁乱摸鱼捞点好处,跑还来不及,谁要砸钱进来找死?
前面那么多撂挑子烂尾的例子,账上破产也不影响人家继续当老板逍遥,商暮秋要是不乐意了,也玩这一出,大股东就剩下紫竹园,指不定下次跳楼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现在商暮秋才是大爷,捧着哄着才对,怎么能触他霉头?
忙有几个人拉着质问商暮秋那人,打圆场说他喝多了,其他人也帮腔,但是主客坐了没一会儿就受不了这份气,拂袖而去,经此波折,也没人找商暮秋不痛快了,饭局于是不欢而散。
送走众人,刘质轻披着大衣站在船头看雪,雪花落在黑漆漆的水面看不清了,商暮秋和江慎也要下船了,刘质轻说:“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商暮秋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做过。
刘质轻认为自己了解商暮秋,所以,江慎对他来说是重要过其他一切的存在,对吧?
没人理他,他回头想找保镖说说话,但是,回过头发现已经不是之前熟悉的哑巴了。
新来的保镖非但没有理解安慰的表情,还很冷淡地提醒刘质轻办事不力:“三爷交待的事您没办。”
次日,刘质轻再一次提出邀约,说二次招标找了个新的建材商,想跟商暮秋吃个饭。
商暮秋拒绝了,告诉刘质轻他随意,然后挂了电话。
江慎正在清点船上要用的东西,尤其保暖的衣服。
商暮秋看着那口大箱子,问:“你以前也带这么多东西?”
“当然没有。”江慎对着自己带的东西在清单上一个个打勾,说。
商暮秋当然知道没有,眼看反问没有奏效,也不多说什么,坐到江慎旁边松了松领口,江慎立刻警觉,离开一点,说:“今晚就走,昨晚已经……现在不行!”
“我没说要干什么。”商暮秋彻底解开最上面那颗纽扣,很不解地说:“你不觉得家里很热吗?”
江慎半信半疑,逐渐疑心是自己思想不端正,于是主动揽过替年糕收拾行李的工作赎罪,并通知簕不安上门接狗。
出发是空船,事情少一些,也不用太盯着,于是确认好随行船员,江慎就去船舱里找商暮秋、关心他住的舒不舒服了。
第82章 要个名分这么难?
船舱太小了,空气也不流通,就算里面的用具全都换过,环境也实在还是很差,江慎找炭生了一盆火,跟商暮秋去船尾甲板上避风的地方烧鱼干吃。
米和肉的香味从另一边传来,船上一共十来个人,互相招呼着换班吃饭,也有人招呼江慎吃饭。
是一个阴天,冬季太阳遥远的光晕在乌云后缓慢下沉,一个黑壮青年端着焖好的饭过来,顺手从江慎手里换走几串鱼,问商暮秋:“怎么称呼?听老大说,你是他哥,我们也喊你哥?”
商暮秋看了眼江慎,说:“都好。”
黑壮青年笑了一下:“我叫丁三石,他们都喊我石头。”
另一边扎堆吃饭的人时不时往这边看,窃窃私语,看商暮秋的目光十分好奇,不断给石头使眼色要他多问几句,但是石头也不是健谈的人,随便问了几句就词穷了,尴尬地杵在原地,还是商暮秋说:“不回去吃饭吗?船上风大,待会儿就冷了。”
石头连忙走开了,江慎从烤好的鱼干里挑出来一条完全没糊的给商暮秋,船上吃得一向随便,这已经算讲究了,他目睹商暮秋吃了之后问:“怎么样?”
“好吃。”商暮秋说:“没看出来,你还会烤鱼。”
江慎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翻着鱼干说:“等回去了,我也可以学做饭。”
商暮秋做的那些他都能学着做,做饭做家务、照顾狗、养家糊口。
“有人会做就行了。”商暮秋并不以主持内务为耻,他反而比较在意——
“江爷,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跟你的兄弟们介绍我的?”
江慎噎了一下,回头,那些人连忙眼珠子错乱地扭开脑袋,当作无事发生。
江慎冷哼一声,扭回头,然后回答:“就说你是我哥。”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没底气。
商暮秋:“他们信了?”
江慎再一次回头,发现那些人还在偷看。
——很显然,是没有的。
不清楚江慎跟这些兄弟是心照不宣还是掩耳盗铃。商暮秋说:“我出去应酬,可是正儿八经地介绍你。”
江慎知道,商暮秋说他有家室了,而且,还找徐茂闻帮忙参谋结婚的酒店和婚礼流程。
据徐茂闻透露,由于两个男人结婚实在太稀奇,以至于好几个婚庆公司一听就拒绝了,剩下的几个愿意听徐茂闻细说来龙去脉的也不是很理解两个男人结什么婚,害怕是恶作剧不敢接,最后还是在金钱作用下,才有两家婚庆公司肯做草案。
商暮秋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将要结婚的事,江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揉了揉不自然变红的耳朵。
这辈子总得有一次在商暮秋面前藏住事吧?
而没有得到回答的商暮秋则有轻微不悦,啧了一声,好像有点不满意:“在你这里要名分,这么难吗?”
江慎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走神忘记接话了,解释说:“不是。”
“不是?”商暮秋挑眉:“你什么时候大大方方跟人说过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像确实是没有的。
商暮秋说:“以前挡在我跟前的勇气呢?还是……没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什么?才没有!”江慎当即就要否认,只觉得商暮秋是在歪曲事实,磕巴了一下,商暮秋笑了,才明白他又在逗自己,冷哼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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