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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说(近代现代)——醉妖

时间:2024-08-04 14:44:06  作者:醉妖
  如果不能诚实地面对欲望,他将无力挽留或争取任何人。
 
 
第60章 初见少狼主
  临时买断的陪伴总有尽头。出租车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乐队训练临时租赁的仓库边。
  唐水星没有想清楚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
  陆雪丞住院了,就算陆雪丞好好的,唐水星也并不想见到那个人,很多时候他死皮赖脸混在乐队里不过是为了无聊打发个时间。乐队的其他成员也不怎么喜欢他,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出租师傅告知唐水星再过半小时自己就要换班,问他要不要重新换一辆车。
  唐水星觉得无趣,想不到任何一个有可能会欢迎他的地方,脑海里闪过乐队训练的场景时,潜意识里感到一丝雀跃和温暖,于是报了这里的地址。
  天色已经灰下来,凉气罩着城郊,没有下雨,却也湿漉漉雾蒙蒙的。
  潘潘和花臂几个小年轻不怎么用功,习惯了到点就去嗨。斌哥有家有口,玩乐队玩得跟上下班打卡一样严谨。这个时段,仓库这边只有小虎一个人会留守。
  大铁门紧闭着,室内传出隐约的鼓声。一阵风卷过来,吹得塑料袋翻滚着越过混乱的电线飞向高空。鼓声消散在风里,若即若离的不真实。
  像一场不敢言明的黯然心动,卑微到时常怀疑与对方的相识也是一场幻梦,不敢确定那个人真的存在。
  唐水星把外套裹紧了些,没有进去打扰,垂着腿坐在仓库外面的平台上听着鼓声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有美团的送餐车停下,黄袍小哥熟练地扣了扣仓库的卷帘门,把餐放在门左边固定的木板上,跨上电瓶车风驰电掣地走远。
  唐水星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想要躲一躲,没有来得及。精力充沛的臭小子饿得也比普通人快,小虎听到饭声转瞬之间就到了门边。
  唐水星缩着脖子勾着腰,姿态难看地跟小虎对视,气氛僵持。
  读到小虎眼里的诧异,唐水星不尴不尬地挺直了脊背,后悔来这里,感觉很不光彩。
  或许是唐水星这副落魄样子让小虎感到陌生,他一时没有把目光移开,再三确认了一眼。
  唐水星误解了小虎的意思。
  “看什么看!不要你管我。”他反应过激地吼。
  小虎咂了咂嘴,收回目光。
  “没有要管你。”
  说罢,臭小子毫无怜悯之心的拉下了卷帘门,不带一丝犹豫。
  唐水星忽然间委屈到无以复加,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心酸又窝囊。
  他仰起头捏着眉心逼迫自己把眼泪咽回去,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缓了缓,唐水星站起身,打算回学校。
  背过身的时候,鼓声停了,随后听到卷帘门再次被人拉开的声响。
  小虎扣上了帽子,踩着滑板,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桶。
  看到唐水星还没走,他眉心像被什么刺了似的蹙了下,又一次露出不太确定眼前人是唐水星的怪表情。
  唐水星看到小虎手上拎着的饭菜,心头暖了暖,别开脑袋死要面子地说:
  “我减肥,过午不食,才不会吃你点的那些垃圾食品。”
  小虎没听懂似的把脑袋往前伸了下,又压着下巴缩回去,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保温桶上。
  “你说这个?”
  他难得语气温和了一次,掂了掂手上的保温桶问唐水星。
  唐水星喜欢他这样不带刺的语气,其实小虎只是正常跟他说了句话,不带任何温情的成分。
  但他几乎没有被小虎这样对待过,有点受宠若惊,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拽拽地摆手嘟囔道,“好意心领了,我确实不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点餐的时候并不知道门外有人,分给他一半,臭小子自己该不够吃了。
  唐水星内心戏丰富,暗自琢磨很多。
  小虎撇嘴说了句什么,撑了下板头跳上台阶,沿着斜坡溜下去脚尖轻压转了个向,动作行云流水,站在板上完全看不出他跟正常人有任何不同。
  唐水星看他看得失了神,发觉错过了他的话,怔了下,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小虎定住板,“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我去医院的。”
  去医院,那给谁准备的就不言而喻了。
  唐水星忽然觉得好生气。
  凭什么谁都喜欢展小曦!
  “他自己不会叫餐吗?那么多人对他好,缺你这一个了!训练还不够你累的,这么晚了还要专门跑去。”
  唐水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嚷嚷什么,反正脾气上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撂了。
  小虎倒也不至于专程跑去给展小曦送份外卖。
  早上走的时候听展小曦在咳嗽,保温桶里装的是他托付斌哥熬的梨汤。
  他怪怪地看了唐水星一眼,懒得跟他解释,丢下一句“我不累”,拉了下帽檐滑开,像一只矫健的小豹子消失在夜色里。
  唐水星挥了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整个人脱了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四下望了一眼,转头发现仓库的大门还敞着,对着小虎的背影高喊:“你忘记关门了,小兔崽子!”
  声音很大,小虎明显是听见了。
  但是并没有回头,一个闪身转过路口,彻底消失在唐水星的视野里。
  唐水星无处可去,盘腿在门边坐了会儿,脑中抉择着是帮小虎把门关上还是趁他没回来悄悄进去呆一会儿。
  犹豫再三,他还是很不光彩地进了仓库。
  室内空荡荡的,其他人的乐器都收好了,只有小虎的鼓槌胡乱丢在鼓上。
  小虎的手很烫,鼓槌上还留着余温。唐水星握在手里胡乱敲了两下,发出并不好听的动静,暗自感叹打鼓这件事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丢下鼓槌无所事事地浪荡。
  他消失了一整天,没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
  陆雪丞不是真心喜欢他,父母习惯了他在外浪荡,室友跟他关系不熟,学校联系过几次家长,再之后乔瑾煜给校方捐款打点了一番,系里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再管他了,只要保证出席必要的考试并且不要全科挂红灯就行。
  乐队租下来的这个远离人群的破仓库,竟然成了他今夜唯一的收容所。
  室内没有旁人,四周没有建筑,不怕噪音污染。
  唐水星卸下心防,仰躺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泪。然后抽泣。
  他抬手压住眼睛,翻了个身蜷缩起来,试着忍了下,没有成功,嚎啕大哭出来。*
  乔瑾煜没有联系唐水星。
  唐水星养成今天这副个性,其实也少不了他的责任。
  这些年里他总是纵容着唐水星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能满足的一切他都尽力去满足,甚至包括跟唐水星开启一段荒唐的恋情。
  他觉得唐水星可怜,过度补偿,把唐水星对他的需求喂养的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唐水星要的他不再能给得起,他该如何收场。
  到今天乔瑾煜才终于明白,他给不起的方面要学会及早让位,给那些合适的人出现的机会。
  下午乔冠泽打了两通电话,乔瑾煜都没有接听。
  到天黑的时候,他总算理清楚了自己的心,回拨了过去。
  “下周回上海吧,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回来跟对方见面吃个饭就行。”
  乔冠泽甚至没问乔瑾煜为什么不接电话,默认乔瑾煜不会生事,也不会忤逆自己的安排,交代完要说的就打算挂断。
  “我不回去了。”乔瑾煜掂着手上的酒,语速平稳地告知父亲,“我是说,以后都不回去了。”
  乔冠泽静默了下,波澜不惊地说,“具体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想清楚了。”乔瑾煜说。
  乔冠泽语气沉了沉,否定他的想法,“你得回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必须回来。”
  “我不会回去的。”
  两人隔着通话对峙了不短的时间。
  最后还是乔冠泽率先打破沉默。
  “你身边养人了?”他问。
  乔瑾煜笑了下,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父亲问自己儿子的问题。
  乔瑾煜说,“我玩不起你们上流社会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乔冠泽不跟他抠字眼,直白而残忍地告诉乔瑾煜:
  “你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了要被安排,跟那些不可能有结果的人相处就是包养。”
  “不要自欺欺人地以为不给对方钱和资源就是自由恋爱,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很没品的金主而已。”
  乔瑾煜安静听着,不接话,不反驳。
  乔冠泽误以为他这般沉默是被揭穿了真相后破防的表现,“怎么,实话听不得?”
  “不是的。”乔瑾煜淡淡否认,“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辱没你跟祁伯的感情。”
  乔冠泽的呼吸像是断了,对面安静到落针可闻。
  很久之后,乔冠泽终于重新找回立场。
  他被彻底激怒,语气冷若寒霜,“我想查你身边人很简单。是你自己回来,还是由我去找你,你自己选。”
  先前没有下定决心决裂,酒也始终没喝。
  乔瑾煜掂起杯子,仰头一口饮下。
  既然已经选择了做个逆子,索性就做到底吧。
  “钟氏少东家手上有笔生意想跟我们谈,牵扯利益太大,他不太信任你们这些手段熟辣的老人家,想找我做担保人。”
  “珠三角和东三省的业务盘都囊括在这次的开发项目里,辉腾那边一直在跟钟南月接触,你不做的话,他就给辉腾去做。你知道的,丢了这两块,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再跟辉腾坐在同一张牌桌上博弈了。”
  乔冠泽是商场上一匹善战的狼,这些年习惯了运筹帷幄,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做他随意摆布的棋子。
  可他唯独忘了,无论多不喜欢,乔瑾煜都是他的儿子。
  身上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当真磨牙吮血地跟他斗起来,不会输于他的决绝。
  乔瑾煜回给父亲一道同样难解的选择题:
  “是放我自由,还是绑着我跟乔氏一起沉下去,你自己选。”
 
 
第61章 我批准你幸福地生活
  乔瑾煜备了些冬虫夏草和燕窝给唐庭送去,到唐家的时候,唐庭正在庭院里修剪花草,见了乔瑾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又续上,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
  乔瑾煜递上补品,鲜炖燕窝的礼盒不轻,唐庭不接,也不说不要,任由乔瑾煜的手受罚似的僵在半空。
  周姐的薪水一直是从乔瑾煜这边领的,她没有问过乔瑾煜和唐哲彦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从这些年的零星碎片中拼凑出了个大概。周姐不言不语,但人内心总有自己的判断,很多时候她是觉得唐家对乔先生有点过头了。
  庭院内太阳很大,唐庭穿了护袖带了目镜,乔瑾煜却是整个人实打实地暴晒在花房的日光下。
  周姐看不过眼,从室内出来,去接乔瑾煜手上的补品。
  还来及没碰到,唐庭停下了手中的活,扭过脸问周姐,“是给你的吗?”
  周姐的手缩了下,讪讪地收了回去。
  乔瑾煜眼神明灭了下,又恢复平静,这些年也早习惯了,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继续负重罚站。
  只是这次与往常有了不同——二楼房间,唐哲彦推开了窗。
  “阿煜!”他挺欢快地喊了声,招手,“杵在院子里做电线杆么?上来啊。”
  唐庭怔了下,修花钳险些剪了自己的手,不确定那样雀跃的语气真的出自自己的儿子,呼吸都紧了紧,急切地抬眼向上看。
  唐哲彦没有跟他目光交汇,喊了声“周姐”,“辛苦把阿煜带来的补品拿去小库房。”
  说完又喊了声乔瑾煜,催促他上来,而后便把窗子拉上了。
  在这个家里,唐哲彦大过天。他既然这样说了,周姐清楚唐庭不会逆着他的意思,自然地接过了乔瑾煜手上的礼品,从背后推了推乔瑾煜,低声催他不要继续在这里受罪,“快上去吧,小唐还在等你。”
  乔瑾煜对唐庭躬身,压抑地说“打搅了”。唐庭别开脸哼了声,没有阻拦。
  于是乔瑾煜才随着周姐的推搡上了楼。
  唐哲彦面前立着块画板,板面是半幅初见轮廓的丛林窗景,绿意幽深透进窗棂,点燃室内囚笼般的枯燥印象。唐哲彦手上满是油彩,下巴上也带了些泥,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日生动许多。
  看到乔瑾煜,他丢下刮刀双手后拢抱头,斜睨着自己不成熟的画作皮皮地问乔瑾煜,“有那么点意思没?”
  乔瑾煜看他的画,肌理线条还显生涩,撇嘴直言,“小学生入门两周的水平。”
  唐哲彦快活地“哈”了声,也不生气,以德报怨地夸他,“我可比不得你这样的天赋型选手,我是地材,信奉的是个熟能生巧的苦功夫。天长日久的总能精进一二,反正我眼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放弃了自戕的念头,忽然间发现腿残虽然惨,却并不折寿,发现自己竟然还如此地年轻,余生长到叫人心生怅然的地步。
  乔瑾煜心头一片酸楚,想开心,又不能完全释怀,习惯了悬着心,就连看着唐哲彦如此快活的样子都会心生紧张。
  总担心那是他向世界告别的另类方式,担心这番好光景是回光返照的片刻安宁。
  他按下心头所思,掂起刮刀打量,笑问唐哲彦,“怎么想起来学画了?”
  “因为学画不需要腿,有手就能整。”唐哲彦竟开起了自己的禁忌玩笑,双手垫后支撑着酸痛的脖颈笑意滢滢地说,“说起来我很对不起自己这双手呢,险些让它们沦为摆设。”
  乔瑾煜极力用心去听唐哲彦的话,耳边的声音开始不再连贯,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听刮花了表面的旧光碟。
  长久的疲累卸下,像被抽干了力气,眼前黑一阵亮一阵,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站立。不想被唐哲彦看出异常,他缓慢地撑着坐在了唐哲彦轮椅边的地板上。
  唐哲彦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点状态,真也好假也罢,乔瑾煜半点都不想打断他,就算唐哲彦在做戏他也愿意用尽全部力气陪唐哲彦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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