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礼笑一声,态度略淡:“别装模作样,你要是这么听我的,那会儿我让你停的时候为什么不停。”他按下那点不自然,打开灯:“进来。”
林世桉跟进来。
赵思礼来回走了两圈,无功而返,只好指挥林世桉:“把药箱拿来。”
他第一次用这种略带命令的口吻说话,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好在林世桉已经转身,很快取来药箱。
“坐。”赵思礼学他的样子用消毒湿巾擦拭手指,过程里始终没去看他。
伤口的血已经凝住了。赵思礼瞥一眼,拧开消毒水的盖子:“下次别这样了。”
林世桉点头。
清理了伤口,赵思礼又开始发愁。
除非戴围巾,否则不可能遮得住。这么明显的咬痕,露在外面太招眼了。
“抱歉。”
林世桉安抚道:“不疼。”
疼不疼是次要的。他仅仅只是后悔不该咬在这么扎眼的位置:“不然你请几天假别去公司了。”
林世桉不当回事:“我不在意。”
“我在意。”赵思礼在药箱里挑挑拣拣,拿出卷纱布:“如果你一定要出去,那就贴上这个。”
他倒是无所谓,可贴上去恐怕是和赵思礼的本意背道相驰。
更招摇了。
林世桉说:“贴膏药吧。”
赵思礼不认同地蹙起眉头:“没愈合怎么能贴膏药。”
“那奶奶呢。”林世桉问:“她问的话我应该怎么回答?”
赵思礼忘了这茬。
老太太如果知道这是他咬的,那……
他坐下来,高考那么难的卷子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样犯难。难道要他对老太太说,其实是你孙子先动的手?
那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赵思礼扔下纱布,负气道:“离婚吧。”
林世桉不接话,拿起被他扔进药箱的纱布,剪开后主动贴在伤口处,逆来顺受的样子和在二环小区里的强势简直判若两人。
好像赵思礼在欺负他。
天气尚不算特别凉爽,感染发炎就得不偿失了。赵思礼觑片刻,叹了口气:“别弄了。”
林世桉顿住:“那我这几天不去医院。”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住院这么大的事,他身为晚辈哪有不露面的道理。
何况,愈合了也未必不会留下痕迹。
“别说是我咬的。”
“那是谁?”
赵思礼破罐子破摔:“狗。”
林世桉说:“狗可长不出这么整齐的牙齿。”
药箱被赵思礼“砰”一声扣上,林世桉反而笑了。
第39章
“别装。”
近黄昏时,赵思礼终于整理好他带来的书籍,将最后一本插入书架,填满了因为某些情况空出来的缝隙。
弄脏的几本书擦干净了仍留有气息,赵思礼负担大,干脆一块丢掉了。
落地窗倒出书架前孤零零的影子,赵思礼退一步,撞到什么。一只手搭上来,扶住了他的肩。
他怔道:“你不是走了吗?”
雨天,书房,被他咬过的地方莫名更痛了几分。赵思礼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从他掌心退开。
林世桉窥出他神态上细微的变化:“我来和你说再见。”
赵思礼如今已经不吃他这套了。
外面下着雨,天光正一点点消失。赵思礼难得刻薄:“别装。”
林世桉顺势改口:“我不想走。”
赵思礼觉得有点热,他扯了衣领,阖上行李箱,快到门边时说:“那就不走。”
这原本就是他的房子,赵思礼横过了,回来路上就消了气,觉得将房主赶出去这种事说出去显得他不讲道理。
虽然是林世桉招他再先,可他总不能将那点事拿出来讲。况且,还是在前任家里发生的。
滚轮在地板上滑动,发出骨碌碌的动静。赵思礼想起什么,猝然停住,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林世桉问。
赵思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窗外的落雨密了一些,他问:“你丢垃圾了吗?”
林世桉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垃圾桶,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我现在去。”
“我不是说这里的。”握着拉杆的手微微蜷起,他只好说得再明白一些:“你擦过手的纸巾是不是……落在那里了?”
其实不仅仅是擦了手,这对赵思礼而言多少有些难以宣之于口,不免想到了那几本因为气味而被他丢掉的书。
林世桉则平静许多:“丢了。”
赵思礼蹙眉:“可我不记得……”
“有什么关系吗?”
但凡提及秦怀,他的态度便会肉眼可见的淡下来。赵思礼在沉默中想明白了某些关窍。
他或许是故意的。
下一秒,林世桉便开口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对不起你。”无异于是在向他坦白。
“是。”赵思礼沉吟道:“但也没必要……”
林世桉打断他:“我嫉妒他。”
类似的话他说过不止一次,赵思礼还是不可避免的哑住了。
林世桉走近:“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有很多缺点。”他覆上赵思礼握着拉杆的那只手,靠得更紧,嗓音更轻:“但我比他更爱你。”
赵思礼从不将爱挂在嘴边,他成长过程里不太常有温情时刻。赵建于严厉,钱雨不擅表达,做大于说。
他过去二十七年里听过所有包含爱的字眼,甚至都不如认识林世桉这两个月来得多。
林世桉不吝啬表达,赵思礼过去却总觉得他巧言令色,从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又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的话太重了。
赵思礼踟躇着,变主动为被动,险些忘了他们原本是为了什么才说到这里。
幸而林世桉提醒:“我一踏进那个地方就觉得讨厌。”他挤进赵思礼的指缝:“你让我坦诚,让我尊重你。”他轻轻磕上赵思礼的额头:“那你能不能别管他。”
“他发现了又怎样。”强势的语言被他轻声细语说出了蛊惑的意味:“他出轨在先,就算他当时出现,亲眼看见也活该他受着。”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颊,赵思礼听出来了:“没丢是不是?”
默几秒,林世桉说:“丢了。”
赵思礼叹了口气,将话揭过去:“热。”
林世桉放开他,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我去给你倒水。”
赵思礼不喝开水,哪怕是大雪天也要晾凉了才肯入口。初秋的天气刚刚有了几分凉意,他看了眼林世桉拿来热气氤氲的杯子,敷衍地抬了下脸,继续整理剩下的书:“放着吧。”
天渐渐黑了,林世桉准备叫餐,赵思礼冷不丁出现在视线里:“我出去一趟。”
他换了身休闲服,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裤腿宽宽大大垂搭在脚上,称得他愈发修长。
林世桉印象里他少有这么打扮的时候,就算当初在海岛酒店里穿过的睡衣都不如现在松弛。
当然,不排除之前对他心怀戒备的可能。
“去哪?”他问。
“超市。”
林世桉站起来:“我陪你。”
赵思礼原本想说不用,继而想起他们如今是在一块过日子,今天这种情况,不让他去恐怕会多想,说不定会认为他偷偷溜出去私会前任。
从他今天一系列的反应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嘴边的话咽下去:“那走吧。”
小区不远就是商业街,林世桉停好车:“先吃饭?”
赵思礼在看信息。
今年中秋和国庆假期赶在一块,春节的时候秦母提过想一起出去旅游,如今秦怀爷爷病重,自然没了闲心。
赵建于借钱雨的口让他回家,十有八九还是为了那点事。
所以,秦怀没将他和林世桉的事说出去。
“思礼?”
赵思礼回神:“怎么了?”
林世桉看他一会儿,说:“到了。”
赵思礼慢半拍反应过来,下车后说:“我妈。”
林世桉点头,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总让人觉得委屈了他。
这么说倒也没错。
明明正儿八经拿了结婚证,却躲躲藏藏不让见人,这么一想,好像是挺委屈的。
赵思礼走去他身边:“吃什么,我请客。”
林世桉不挑,餐厅是赵思礼选的,超市在同一栋,负一。
他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买瓶装水,方便放进冰箱里。回头不见林世桉,倒回去找,发现他停在了生活区域前。
货架上不起眼的一格摆着润滑油,他扶着购物车,仿佛在出神。
后面来了一个带孩子的家长,小孩儿天生好奇心重,看见什么都要摸一摸,问一问。
赵思礼走过去,精准、迅速地拿了东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走。”
林世桉怔一刹,在赵思礼离开前将他拉住,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跑什么?”
赵思礼纠正他的用词:“我只是走得快,没跑。”
“嗯。”林世桉应和他:“腿长是这样。”他松开赵思礼,扫了货架顶端的几瓶沐浴露:“现在可以走了。”
原来不是……
赵思礼不想承认会错意,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世桉见好就收:“我昨天买过了,在车里。”他又拿了几瓶:“不过,消耗品,多多益善。”
成年人的自尊心不允许赵思礼在此刻露怯,可一次性买这么多未免太惹人注目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林世桉就道:“你不用陪我买单。”
他主动给台阶,照顾赵思礼的自尊心,反倒让赵思礼不好意思走了。
食色性也,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收银员一天接待顾客不计其数,不会记得他们。
话虽如此,赵思礼还是拿出几瓶放回货架,转头端正了神色,对林世桉说:“不管你要说什么,最好都别说。”他转过身,饶是这个年纪,负担还是重得要命:“不想听。”
第40章
“不分房。”
请假耽误工期,赵思礼回去加了个班。十点一刻,仍正襟危坐在电脑前。
半小时前接到韩远的电话,让他帮忙看一个项目,民宿方面的。
镜片折出淡淡的光,赵思礼将资料汇总,连同建议一起发给韩远,顺便抄送了一份给瞿江郁。
手边的水已经不冰了,他拿起来,出来见林世桉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手里拿着剪刀,面前摊着他白天买的那束花,听见声音抬了头,问赵思礼:“要什么?”
赵思礼摇头。
他将剪掉的花瓣收拢,大约是想做成标本。赵思礼看了眼时间:“我去睡了。”
林世桉微顿,见赵思礼转身后又停下来,似乎想起什么,关心道:“你也别太晚。”
不难听出话里的生硬。
他不是太会关心人的性格,能想起提醒一句已经足够难得了。
林世桉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能等我吗?”
“干什么?”赵思礼下意识问。
林世桉答:“睡觉。”
十点四十,赵思礼眼神涣散地盯着电视屏幕。浴室的门从里打开,赵思礼暗暗松口了气。
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林世桉没有裸睡的习惯。
之前他带一个男实习生,对方年纪轻轻,在明知他是gay的情况下竟然脱光了爬上床,不仅裸睡,还掀了被子。当时赵思礼还不是主设计师,经费不足,只能自掏腰包去隔壁开了一间。
赵思礼在某些方面比较矫情,例如睡觉一定不能发出声音,窗帘必须百分百遮光诸如此类。
等待的过程里他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之前和林世桉的相处并不多。
“怎么坐在这里?”林世桉问。
“等你。”赵思礼关掉电视,将话说在前面:“我七点半起床,要是打扰你,那我……”
林世桉打断他后面的话:“不会。”黑发微湿,透着些许潮意,答了赵思礼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不分房。”
赵思礼搓搓手指:“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世桉盯着他:“我是那个意思。”他重复:“不分房。”
“我没说要分。”不过随口一问,让林世桉这么一说,倒好像他在刻意逃避什么似的。他瞥一眼卧室,尽可能婉转地同他说:“我明天有会,不能迟到。”
“我知道。”
赵思礼古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工。”林世桉噙着淡淡的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要和我秉烛夜聊吗?”
这是在变相说他磨蹭。
“……不了。”赵思礼佯装不懂,转身时再次强调:“我明天还要早起。”
不难看出赵思礼这是对他今天的行为产生了应激反应。林世桉不解释,也无从解释。好在卧室的床足够大,一人一边完全做到了互不打扰。
赵思礼睡觉规矩,起初还有不适应,哪怕隔得很开,林世桉的存在感仍旧强烈到无法忽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世桉,借着夜色做挡,悄无声息地给自己搭了个脉。
很稳,但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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