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条语音发过来。
“群里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进去后不用说话,也少和那些人打招呼,群里有些人粉丝多,要是吵起来了,他们的粉丝就像蝗虫一样,躲都躲不了。”
李既说得心有余悸,仿佛亲身经历过。
谷筝回了个好。
等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列表里陆续多出三个群聊,都没屏蔽消息,其中两个群聊比较安静,剩下那个四百多人的大群瞬间被顶到最上面,消息疯狂刷屏。
[骨头进群了?]
[我没看错吧?真是那个骨头?]
[卧槽,今天什么风把骨头吹到我们群里了?]
[骨头是谁?]
[你去主页看看就知道他是谁了,最近挺火的一个人,好像和椰子在一起了吧]
[不是好像,就是和椰子在一起了,我朋友也在Simon那个群里,可惜我不是a市的,没进得去]
[我去他主页看了,没什么动态啊]
[他粉丝好多,该不会是把动态都删了吧?]
期间有人一直@谷筝。
谷筝盯着“椰子”二字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胀,闭眼缓了几秒,他没回群里的消息,直接切到了和李既的对话框里。
李既也震惊了。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好多人认识你!]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椰子又是谁?你对象?]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你谈恋爱了?!]
[骨头:没有]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可群里说你和椰子在一起了!]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在医院上班的小李(实习版):椰子到底是谁啊?]
谷筝心里陡然涌起一股躁意,在输入框里打了半天的字,又全部删掉。
这时,Simon也上线了,很快回了消息。
[Simon:哎哟,你终于在了]
[Simon:我们加个v吧,不然老是找不到你]
[Simon:椰子最近怎么样?他都两个多月没上线了,以前再忙也没忙到这种程度,他没出什么事吧?]
椰子椰子椰子……
都在说椰子。
本来谷筝忍得好好的,在这一刻,竟感觉压在胸腔里的酸意在顷刻间膨胀到几乎撑破胸膛的程度。
他被铺天盖地的酸意淹没。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躺回床上,蔺川他们都睡了,寝室里一片漆黑,他盯着天花板的方向,糟糕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融成了水,堵住他的鼻腔。
他难受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邱医生这会儿在做什么?
邱医生有没有也想到他?
对了——
邱医生可能还在招待朋友,在家里和那些从未向他提过的朋友一起逗两只猫。
谷筝闭上眼睛,思绪被拉扯,一会儿想到照片上邱医生和朋友们一起合照时露出的笑容,一会儿想到那天晚上邱医生看向他时那震惊、复杂又难过的表情,他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一宿下来,睡着的时间少得可怜。
第二天下午,蔺川他们被安排去扫雪了,谷筝独自来到医务室挂水。
校医瞧见他眼下挂着的两团乌青,都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
谷筝坐在病床上,表情呆滞,似乎连魂儿都飞远了,校医话音落下好久,他才有所意识一般,萎靡不振地点了下头。
校医本想说上两句,可看谷筝这样,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挂完水已是下午五点多,校医看谷筝并未完全好转,又开了几服药给他。
谷筝提着药包回到寝室,蔺川他们还没回来,他在桌前呆坐一会儿,把药吃了,索性收拾东西去图书馆里看书。
可等他反应过来,两条腿已经不受控地走出了学校大门。
他坐地铁来到邱匀宣工作的医院,没带背包,只是怀里抱着书和笔袋,看上去有些奇怪,还好他在学校里一向穿戴整齐,不会像卫锡那样在羽绒服下套一条棉裤和一双棉鞋就往食堂里跑。
医院一如既往的人多。
医院里开了空调,暖烘烘的空气里二氧化碳浓度超标,谷筝在大厅里站了许久,被暖气烘得昏昏沉沉的大脑却逐渐清醒。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书和笔袋,觉得好笑。
他连邱医生在没在医院里都不知道,就这么跑过来了。
邱医生之前给他发过班表,可过了几个月,邱医生的上班时间早就断断续续地调整过,他想着不然上楼看看好了。
只是他以什么理由上楼?
而且邱医生在忙,他也不好上去打扰。
然而想来想去,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a大离医院是不远,地铁直达,可他这一趟过来像是耗干了所有勇气,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是否还敢再来。
正纠结着,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来找邱老师吗?”
谷筝一愣,扭头看去。
来人有些眼熟。
男生见谷筝一脸茫然,便自我介绍道:“我们以前见过,我在邱老师手下实习。”
谷筝哦了一声,他想起来了。
他刚认识邱医生时,邱医生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实习生,他们经常跟着邱医生一起吃饭。
“你来得正好,邱老师好像要下班了。”男生抬手看了下表,说道,“我也要上去,我们一路吧。”
谷筝跟着男生往楼上走。
看着男生敲响邱匀宣办公室的门,谷筝脑子里的神经都绷了起来,那咚咚咚的声音好似敲在他的神经上,他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不过等门打开,他还是硬着头皮跟在男生身后走了进去。
邱匀宣还没换衣服,鼻梁上架着眼镜,坐在桌前看电脑,鼠标被他点出哒哒哒的轻响,他眉心轻蹙,没什么表情,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邱老师。”男生走过去。
邱匀宣这才抬眼,视线从有些无措的谷筝身上扫过,微微一愣,但没多做停留,转身看向男生:“来了。”
男生打开手机,弓着腰问了邱匀宣几个问题。
邱匀宣耐心听着,回答得十分仔细。
谷筝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犹豫片刻还是把门拉上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男生和邱匀宣说完。
这么一等就是十来分钟,男生在手机备忘录上做完笔记,才想起来回头看了谷筝一眼,然后对邱匀宣说:“邱老师,我刚在楼下碰到他来找你,就和他一起上来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又向谷筝告别。
等门打开又合上,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谷筝不知道自己是还病着还是过于紧张,连咽口唾沫都无比艰难,邱匀宣的视线再次扫过来时,他的身体仿佛石化,只剩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明明昨晚一直想着邱医生。
现在见了,又想落荒而逃。
谷筝知道自己矛盾,可他从未谈过恋爱、更未喜欢过哪个人,当他意识到自己对邱医生的感情,他只有惊疑、慌张以及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人教他该怎么做。
他心里七上八下,只能遵从本能地喊了一声:“邱医生。”
邱匀宣摘下眼镜放进盒子里,起身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一边问:“你找我吗?”
谷筝点了点头。
邱匀宣把脱下来的外套挂衣架上,扭头问道:“什么事?”
谷筝沉默了下,还是摇了摇头,他结结巴巴地撒了个谎:“我、我过来找李既吃饭,在楼下等他。”
“哦。”邱匀宣穿上大衣,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露出恍然的表情,“不是来找我的啊。”
“顺便看看你。”谷筝违心地说。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也知道邱匀宣可能看出来了他在撒谎,邱匀宣看向他时,他面颊滚烫,头顶上仿佛有团火焰在烧,烧得他口干舌燥,更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好在邱匀宣没有多问,只说:“走吧,我们一起下去。”
邱匀宣下楼几乎不坐电梯,他拿着围巾走在谷筝面前,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一个电话,谷筝走在后面,怔怔望着邱匀宣的背影,直到邱匀宣在大厅停下。
“外面好像下雨了。”邱匀宣说。
谷筝回神,透过不远处的透明玻璃,果然看到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来时天空就很暗沉,还以为会像昨天一样下雪,没想到竟是下起了雨。
“你要不要给李既打个电话?”邱匀宣问。
谷筝当然不可能给李既打电话,且不说他不知道李既在没在上班,就算李既在医院里,说不定也忙着,而且他也没那么想和李既一起吃饭。
“我过去找他就行了。”谷筝说,“邱医生,你带伞了吗?”
邱匀宣抬起手,他手指上挂了一把伞,刚才被围巾挡住了。
但接着,他把伞递给谷筝。
谷筝愣住。
“我从这边去停车场有挡雨的地方,你去找李既只能从后面穿过去,容易淋着,我看你脸色很差,还是把伞拿上,别淋感冒了。”邱匀宣说着,把伞塞到谷筝怀里。
“不、不了!”谷筝想把伞还回去,可邱匀宣躲得快,几步拉开距离。
邱匀宣朝他挥了挥手:“伞不用还了。”
谷筝听到这话,心头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他想到还回去的那条围巾,大概理解了邱匀宣的意思,很突然的,那股酸意张牙舞爪地爬了上来。
连带着他的鼻尖都酸得要命。
“邱医生!”谷筝喊道。
邱匀宣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到声音,迟疑地转过头。
谷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张口就说:“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邱匀宣也不惊讶,不咸不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谷筝说。
邱匀宣笑了起来,他手里的围巾裹到了脖子上,不是上次那条,换成了一条纯白色的羊绒围巾,把他的下巴都遮住了,只有那两瓣好看的嘴唇在张合:“看够了吗?”
谷筝吸了口气,嗯了一声。
“那快回去吧。”邱匀宣说,“天色都暗了,外面的雪也没化,还下着雨,估计路不好走。”
谷筝听着对方关切的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邱匀宣看着和以前一样,但他能清楚感受到,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邱匀宣走后,谷筝在大厅里等了片刻,看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只好撑着伞往外走。
医院的雪一直有人清扫,但这会儿下着雨,剩下的雪来不及清扫,雪混着雨水被来来去去的人踩成一滩滩粘稠的泥水,稍有不慎,就会溅得裤腿上都是。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上,谷筝走到医院外面,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裤腿都已湿透。
凉意袭来,他冷得发抖。
以前不是没在这种天气时外出过,却从未觉得这么冷,好像是从骨头深处渗出来的冷,让他牙齿打颤、身体不自觉地哆嗦。
谷筝身心疲惫,不想再挤地铁回去,他站在路边打车,路过的出租车里都坐着人,网约车也排队了二十几个人,等了许久,他有些头晕目眩,便一边等车一边往地铁口的方向走。
才走几步,身旁响起一道喇叭声。
谷筝没反应过来,等喇叭声第二次响起,他才扭头去看。
一辆白色轿车跟在他的斜后面,驾驶位的车窗打开,邱匀宣的脸色不太好看,正在朝他招手。
谷筝脚步虚浮地小跑过去,上车时差点摔上一跤,把邱匀宣吓得都要解开安全带下来扶他。
不过谷筝动作快,几下就坐上去了。
邱匀宣隐隐压着火气,看了他好几眼,在后面催促的喇叭声中,抿着唇启动了车子。
第56章 邱医生,邱医生……
路上,邱匀宣没有说话,谷筝有意想找话题,可大脑昏昏沉沉,没坐多久,他居然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昏暗。
谷筝还以为邱匀宣撇下自己离开了,心脏猛地一跳,吓得直接从座椅上弹起来。
“邱医生?邱医生!”
要不是安全带束缚了他,他的脑袋能直接撞上车顶。
“冷静。”旁边响起邱匀宣的声音。
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在谷筝的脑袋上探了一下。
谷筝僵了一瞬,转头看到邱匀宣坐在昏暗光线里的轮廓,心里一喜,那口绷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行驶的车子不知何时停在了车库里,车库里比较亮堂,但车里没有开灯,安静的空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邱匀宣已经关了火,坐在驾驶位上,收回手后问了一句:“没撞着吧?”
谷筝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生病了?”邱匀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可你也没发烧。”
谷筝本不想说自己在学校里挂水的事,可邱匀宣都问到了这里,他还是老实交代道:“前两天生病了,已经去医务室挂过水了。”
“感冒了?”
“嗯。”谷筝说,“有点发烧。”
邱匀宣不说话了,慢慢坐起来,安静地望着谷筝。
谷筝感受到了氛围的紧绷,手指捏着放在腿上的笔袋,紧张得无所适从,他想解释什么,又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邱医生为此教训他的话……
他想自己是高兴的。
然而时间在邱匀宣沉默的注视中流逝掉了,直到最后,邱匀宣也没说上一两句重话,刚在医院外面找到谷筝时那油然而生的愤怒,似乎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空气中。
邱匀宣打开车门,车库里的光线如水一般地流淌进来,驱散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昏暗。
“下车了。”邱匀宣说。
谷筝看着邱匀宣的背影,只觉整颗心都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他跟着邱匀宣上了楼。
还没靠近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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