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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绿(近代现代)——生啃花岗岩

时间:2024-08-02 07:59:55  作者:生啃花岗岩
  李城龙在那边痛得啊啊叫,乔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趁机拉着顾政羽走了。
  往前走了几米,乔雀回头看眼情况,确定李城龙他们没追上来。
  “别告诉烟姨。”乔雀叮嘱顾政羽道。
  顾政羽看着他哥,怔了几秒才慢慢点了下头。
  这个小风波暂时被平息住,两个大人都不知情。
  但逛完集市回去,顾政羽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了,早上出门前那股欢天喜地的劲儿没了,浑身气压低沉沉的。
  陈烟还以为他累了,让乔雀陪他回房睡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们。
  他俩一块回的房,但乔雀不打算睡,他等顾政羽脱鞋上床,过去帮他整了下被子,“睡吧,待会儿叫你。”
  顾政羽摇下头,把屁股往里挪了挪,被子掀开一半。
  乔雀懂他意思,但没领情,“我不困。”
  顾政羽固执地不肯躺下,拍拍床板,掀被子的手一直没落下来。
  最后还是两人一块睡。
  房间没窗帘,陈耀荣用棉布在窗户上糊了两层,中午出大太阳,光线模模糊糊透进来,照出空气里缓慢漂浮的细碎颗粒,摇摇晃晃。
  顾政羽试着用手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抓到。
  乔雀一点不困,靠在床头玩手机,看顾政羽还不睡,就按住他的手往被子底下塞。
  顾政羽这才老老实实地闭上眼,他面朝乔雀的方向侧躺,阳光照在半边脸颊上,能看清皮肤上细软的绒毛,睫毛轻轻地抖,没过一会,眼睛又缓缓睁开了。
  乔雀看他一眼,也没管,继续玩手机。
  顾政羽坐起来,重新戴上耳蜗,戴上耳蜗的前三秒他依然听不见声,有一个短暂的缓冲期,直到乔雀的声音传进来,他死寂的世界才算真正复活。
  “是不是不想睡?”
  顾政羽听见乔雀问。
  他没回应,低着头,自顾自地把哥哥的手牵过来捏着玩,掌心贴掌心,比大小。
  他俩的手差不多大,但顾政羽的手更修长一些。
  乔雀的手更骨节分明,手背上印着两道长短不一的疤,是他小时候打架留下的胜利勋章,愈合后留下微微突起的肉痕。
  顾政羽在那两道疤痕上反复摩挲,摸不够似的。
  乔雀被他弄得有点痒,反握住顾政羽的手,问:“想什么呢?还睡不睡了?”
  顾政羽摇摇头,抬起脸看着乔雀,比:【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
  乔雀表情没变过,很平静地回答说:“我小时候,不就是你小时候。”
  他被陈烟领回家之后,有关九岁之前的童年似乎就被那辆带他离开的车碾碎了,那些好的坏的过往全部丢弃在尘土飞扬的轰鸣声中,被风一吹,烟消云散。
  确实没什么可值得回忆的,所以乔雀的小时候,应该从他见到顾政羽的第一秒开始算起。
  那次是他人生成长的真正开端。
  但顾政羽不接受这个答案,执拗地追问,【我指的是,我们在一起生活之前。】
  乔雀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忘了。”
  顾政羽没那么容易糊弄,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哥。
  “小孩都不记事。”乔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反问道:“你还记得我来之前,你是怎么过的吗?”
  顾政羽其实也记不太清了,但他比了个【记得】。
  乔雀顺着问:“怎么过的?”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个哥哥就好了。】
  顾政羽套路深,没人比他懂得拿捏人,眼神发亮地看着乔雀:【然后你就来了。】
  乔雀当然没信,但他没忍住笑,唇角浅浅往上扬,“哄我呢?小骗子。”
  顾政羽也笑了下,问他:【你想有个弟弟吗?】
  乔雀摇下头:“没想过。”
  真没想过,他当初在村里过得再苦再难,都没萌生过‘如果有个人来陪陪我就好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念头。
  他那会对陪伴这个词毫无概念,所以也没有憧憬,更谈不上想或不想,纯粹就是‘没想过’。
  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拨动顾政羽脑子里的哪根弦了,他犹豫着抿了抿唇,问:【有弟弟是不是很麻烦?】
  乔雀皱下眉,在顾政羽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又瞎想什么了?”
  【我是聋哑人,是不是很麻烦?】
  这话让乔雀直接愣在那儿,记忆里是第一次,他看见顾政羽以‘聋哑人’的身份形容自己。
  还没来得及回答,又看见顾政羽比:
  【你永远都听不见我说话,如果没有耳蜗,我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顾政羽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的沟通看似毫无障碍,但实际上根本无法做到正常交流。
  手语拥有不了声音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它太冰冷了,就像一串被提前设置好的固定程序。
  在手语中,人的姓名是比较难表达的部分,姓和名都没有固定手势,只能采用容易被理解的谐音诠释,比如‘乔’,顾政羽就会比‘桥’。
  乔和桥的区别,不过是多了一个偏旁部首,但却是他这辈子都跨越不了的巨大鸿沟。
  他连乔雀的名字都无法准确的形容出来。
  有时候顾政羽也会用唇语偷偷念名字,‘乔雀’‘陈烟’‘顾真平’,这些他熟知的姓名,用口型反反复复念很多遍,然后幻想自己不存在的声音,用臆想出来的语调在心里喊他们的名字。
  喊了无数遍,谁都听不见。
  顾政羽比完那句话,乔雀一直没吭声,定定看着顾政羽的眼睛,心里有股被撕扯的疼。
  这个话题本身就是沉重的,容易把气氛渲染得特别严肃。
  顾政羽问完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不想让乔雀心疼他,于是朝对方笑了笑,换了个轻松点的问题。
  【哥哥,如果我会说话,你觉得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这个乔雀想象不出来,他思考几秒,最后给出一个很抽象的答案。
  “像小鸟叫那样吧。”
  【为什么?】
  “叽叽喳喳的。”乔雀笑了下,说:“每天会被你吵死。”
  顾政羽一听,立刻委屈地皱起眉,表情隐隐有些难过,好像被乔雀玩笑的形容刺伤了。
  乔雀看他表情变化,又赶紧说好话哄:“我喜欢听小鸟叫,叽叽喳喳的,多热闹。”
  顾政羽没搭理他,赌气似的把头扭一边。
  “生气了?”乔雀伸手捏了下顾政羽气鼓鼓的脸,又把问题抛回去:“那你觉得自己声音是什么样的?”
  顾政羽想了想,然后小幅度地摇摇脑袋。
  【不知道,我总是想象很多声音,但它们都不是我的。】
  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永远无法被解答的方程式,计算过程可以通过想象和猜测,但答案永远空白。
  更何况,即便是想象,顾政羽的大脑资源也是匮乏的。
  因为他能记住的声音很少,他每听见一种陌生的声响,都需要一段漫长的适应期将它们留在记忆里。
  比如初中三年,迄今为止仍然有一部分同学的声音,顾政羽都听不出来谁是谁。
  耳蜗不能完全代替听觉,大自然里还有很多种声音是科技难以识别传输的,而在顾政羽有限的声源记忆中,他最熟悉最深刻的声音来源是乔雀,这一点甚至陈烟都比不上。
  乔雀陪伴他的时间太长了,从春到冬,从年头到年尾。
  他的大脑无时无刻都在吸收着来自乔雀的声息,像一片连绵不断的海,顾政羽无论往前走,还是回头看,都是乔雀在包裹着他。
  【我不能把别人的声音,幻想成是我的。】
  顾政羽这样表示,虽然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心里依然会产生负罪感,像是抢走属于别人的东西,那样就太可恶了。
  乔雀大概能猜到顾政羽在介意什么,告诉他说:“有一种声音是你的。
  【什么声音?】
  乔雀没说话,直接拉起顾政羽的手贴到自己脖子上,引导他找到最靠近声带部位的发声区。
  “我的声音,也是你的。”
  乔雀说话时,顾政羽的手能真实的感受到那里释放出来的某种细微振动。
  之后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手在乔雀脖子上不停地摸。
  乔雀被他摸的有点痒,不自觉咽口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挪动。
  顾政羽跟玩似的试图擒住那一小块活泛的地方,乔雀也由着他胡闹,身体一动不动,用喉结陪顾政羽玩捉迷藏。
  外面太阳更大了,棉布被染成金灿灿的亮黄色,房间里很安静,像被独立的另一个小宇宙,他们在沉默中感知快乐。
  【哥哥,你是不是长得像你的妈妈?】
  闹了一会,顾政羽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乔雀敷衍他,不愿意细说,他就拐着弯问,不愿意这一页被不明不白的揭过去。
  他们的人生不是从出生起就相依相伴,最稚嫩最懵懂的那几年,乔雀没有顾政羽,顾政羽也没有乔雀,他们孤独的消化一切。
  父母能给予的爱很多,但能赋予的力量却很有限。
  在每个只剩一片黑的夜里,两个小孩都只能学着自己舔好身上的伤。
  现在他们拥有彼此,痛苦和快乐的频率都是同步的,任何秘密都能共享。
  所以顾政羽从逛完集市回来后的神不守舍,根本不是因为李城龙的胡搅蛮缠,而是因为乔雀曾经拥有过一段很糟糕的生活,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的回忆被分割成毫不相干的两部分,很难达到情感上的共鸣。
  这才是让顾政羽低气压的主要原因。
  顾政羽偏执的想要了解乔雀的一切,不允许其中出现一分一秒的空白期。
 
 
第23章 
  乔雀沉默着。
  顾政羽也不逼他,安安静静地等,过了半分钟,才听见乔雀回答:“嗯,是挺像的。”
  乔雀长得像孙志莲,村里人都这么说。
  在乔明东还没有抛妻弃子,在孙志莲还没疯的那段岁月里,村里人对他们保持表面的客气。
  那会孙志莲带乔雀出门散步,总能听到有人说‘这小孩长相随妈,长大了肯定差不了’之类的话。
  那会还能夸两句,后来孙志莲疯了,乔雀就再也没听到过这种话。
  顾政羽得到肯定的答案,然后十分好奇地观察起乔雀的脸,试图从他哥的五官中勾勒出孙志莲的样貌轮廓。
  乔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挑起眉问:“看什么?我脸上有巧克力?”
  顾政羽认真地观察了几秒,兴奋地比:【你的妈妈肯定是个大美女,我想见她。】
  乔雀淡淡地回:“见不到,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这么多年,一通电话都没打过,乔雀偶尔也会瞎猜,孙志莲会不会又嫁人了?还是去找乔明东了?
  他不想往坏的方向猜,比如孙志莲早就已经死了,他希望妈过得好,哪怕这辈子都不认他了,也希望她在这个世上平平安安的活。
  【你想她吗?】顾政羽问。
  不说话也能从他缓慢的手部动作中看出小心谨慎的态度,怕问错话。
  乔雀表情没怎么变,神色平静地摇了下头,也没多说。
  【为什么?】
  “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乔雀记得孙志莲的五官,但很难在脑子里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脸,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好像破碎成了一道抓不住的影子,四分五裂的。
  【你可以去找她。】顾政羽天真地想。
  乔雀垂下眼皮,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声音很低地说:“找不到,她不要我了。”
  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之后顾政羽就没问了,怕再问下去惹乔雀伤心,牢牢握住哥哥的手,乖乖陪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乔雀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会害怕吗?”
  顾政羽想也不想,就摇头。
  乔雀笑了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摇头。”
  顾政羽不知道,反正他什么都不怕,只要爸妈和哥哥都陪着他,他就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任何艰难险阻。
  “你听到了,他们说我妈是疯子...”乔雀顿两秒,才又接着:“你怕不怕有一天,我也...”
  话还没说完,顾政羽就赶紧把他的嘴捂上了,不让他瞎说。
  乔雀‘唔’了一声,扯开顾政羽的手,“还不让人说话了?”
  顾政羽皱着眉,一脸认真地比:【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乔雀倒没在意他信不信,说:“你把那些话都忘了,跟你没关系。”
  最后那三字听着很生疏,顾政羽表情都变了。
  【有关系,你的事我都要知道,你说清楚。】
  乔雀挺无奈的,他真不想把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翻出来说,但他太了解顾政羽了,这点事不整明白,肯定得搁在他心里,翻来覆去的纠结别扭,两三个月都消停不了。
  “真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儿?”
  顾政羽重重点下头,调整坐姿,背挺得笔直,眼睛都不眨一下。
  乔雀被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样逗得想笑,妥协道:“行,那你听完别自己瞎想,以后也别再问,成吗?”
  顾政羽没答应,比出一句:【你先说,等你说完,我再考虑。】
  他绷着脸,严肃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平时像只敞开肚皮爱撒娇的猫,但顾政羽长得没那么乖,尤其是脸上不做表情时,会显现出一种淡漠的冷感。
  他一旦露出这种神态,就说明上心了,谁都别想把这事轻易糊弄过去。
  乔雀没办法,只好把在村子里那点事笼统地跟他说了一遍,把时间线拉得很短,那些灰暗的残忍的遭遇都被一笔带过。
  从出生到离开,将近九年的时光,乔雀只花不到三分钟就讲完了。
  “说完了。”乔雀两手一摊,“满意了吗?”
  顾政羽没反应,他听完以后就把头低下去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乔雀就怕他这样,在脑子里瞎琢磨些有的没的,“你别给我瞎猜,我小时候吃得饱穿得暖,过得没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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